翠云楼总掌柜向下压压手掌，示意大家先别喧哗，接着道：“看在天净斋的面子上，本掌柜可以放你们进来，但大家也知道翠云楼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我们这里平时是什么花销水平，大家心里一定清楚。
如果明天我让大家免费进场，那就坏了翠云楼的规矩，对不起那些付钱来翠云楼消费的客人。所以我只好把丑话说在前头，想进来参加义卖会没问题，想去楼上小阁内观会也没问题，但是必须支付阁间的租金，大家看可以吗？”
一听要掏租金，不少人都沉默了。翠云楼的消费一向很高，这些管家管事们来之前并没有得到家中关于这方面的授权，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开口。
突然台下有一个好听的声音朗声道：“既然有楼上的位置，为何要让我家主人坐在大厅之内？城北卢家要一间二楼小阁，要最靠近正面八间的位置！”
总掌柜看清台下那人后，立刻眉开眼笑起来。这人他认的，在场不少人也认的，他是翠云楼的熟客，也是大名府唯一一个在翠云楼不用花钱的男人，因为楼里的姑娘们会抢着为他付账，抢不上付账的姑娘有时还会哭一鼻子。
“小乙哥，我还没说价格呢，你就要定下位置吗？”
之前说话之人正是燕青！只见燕青潇洒一笑，立刻引来楼上楼下不少姑娘花痴般的惊呼声。
“我家主人可是朝廷的六品员外郎，坐在大厅内实在有损身份，所以不管小阁多少钱，我们都要定！”
这时大家才想起卢俊义早年确实花钱捐了个户部员外郎，虽然只是个虚职，也不拿官俸，但在这种场合，却真的可以当六品官阶用。
马上又有人喊道：“我也定一个二楼的小阁，就在卢员外家旁边。我与兄长有意参加此次义卖会，正愁没有合适的位置呢。”
总掌柜脸上更是笑出了花来：“多谢蔡二爷捧场，您和蔡大爷明天一定要来哦。”
蔡福虽然是大名府的两院节级，看起来威风八面，但历来牢头地位低，只是个从七品的小官，像江州那种普通州府的两院节级则低到八、九品官，甚至不入流。
今日蔡庆继续在家休养，燕青去他家探病，两人无事就来了翠云楼。
燕青和蔡庆都是常人个头，混在人群中并不扎眼。
武松刚才护送会山上展台时并没有没发现两人在人群中，但两人却在人群中看到武松和会山关系不一般，就决定帮他一把，当然两人也确实有兴趣参加明天的义卖会。
一看有人肯出钱订阁间了，立刻有人叫道：“总掌柜，快把价格说了，我们好根据价格确定预订的位置呀。”
价格公布：
二楼：二十四贯
三楼：十八贯
四楼：十二贯
每阁附赠六人份的果品、点心和酒水。
虽然这个价格在普通人眼里是天价，但是相比翠云楼的正常价格，这已算优惠价格了。
立刻有不少没有得到请柬的官眷家人开始预定小阁，还有一些不肯屈身在大厅之中的富商或家人也定了楼上的小阁。
很快二三四楼近百个小阁就订出去了七八十间。
总掌柜的脸上都快笑出菊花了！谁不愿意多挣些钱呢？
官眷家人有翠云楼总掌柜招呼，会山则可以专心带着手下在帐篷内布置了，一直忙到当晚酉时，展台才算布置完毕。
会山又与第二日的物品管理、记账收银和礼仪人员将义卖现场流程反复走了三遍，才宣布收工。
此时已接近子时，所有工作人员均是疲惫不堪。
三十多名短工被安排在翠云楼的柴房中休息，天净斋的伙计则计划直接睡在展台之上，这样可以随时保护已经摆好的天净琉璃。这些宝贝有些脆弱，大家可不想在成功的最后一程上出点乱子。
翠云楼方面送来了十套被卧，那些困乏无比的伙计们胡乱吃了些东西，就横七竖八地躺在帐篷内外，几个呼吸后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台下，武松则和燕青、蔡庆把酒言欢了整个晚上，名义上是陪着会斋主干活，实际上却聊得开心，过得惬意。
会山带着一身疲惫来到武松三人小酌的桌前，一屁股坐在一张圈椅上，身体像是被掏空般瘫软在椅子里。
武松拿了一个空碗放在会山面前，给会山倒上一碗酒道：“喝点吧，解乏。”
会山正口渴难耐，立刻端起碗一饮而尽，擦把嘴道：“再来一碗！伙计，灶上还有吃的吗？快弄点肉菜来，我要饿死了，一天没吃东西了。”
翠云楼经常有通宵畅饮的客人，所以晚上有值班的小厨房和伙计。很快伙计就送来两斤牛肉、一只肥鸡和一大盆羊汤来。
武松三人看会山吃得香甜，蔡庆咕的灌下一碗酒，也拿起筷子夹起两片牛肉送入口中道：“看你吃的香甜，我也有点饿了。伙计，让灶上给我做一碗汤饼送过来，老爷吃完要回家休息，钱记在天净斋账上”
燕青笑道：“蔡二哥不如找个小阁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回。”
蔡庆摇头道：“我还是个伤患呢，不能陪你们熬着。”
“哈哈哈~”众人发出一阵嗤笑声。
“小乙哥一会儿也回去吗？”会山吃得很快，边吃边问道。
燕青笑道：“宵禁了，本来说太麻烦不回了，准备随便到哪个翠云楼姑娘的房里凑合一晚。可蔡二哥现在要回，那我就顺便借个道回去。”
所谓宵禁也就是对普通百姓设定的规矩，像蔡庆这种本身是公差，哥哥又是州监狱的实际负责人，晚上巡更的禁军也不会为难他的。而燕青这种商贾之家出身的人就不行了，只有跟着蔡庆才能顺利回去。
武松道：“小乙，你明天下午没什么事吧？”
燕青和武松今天相处了两三个时辰，互相都十分欣赏，两人的亲密度竟比和蔡氏兄弟的关系还高，现在已经是亲近关系了（50%），所以称呼上就变得随便了很多。
“明天无事，我陪主人一起过来参会。不过明天主人要花大笔银子竞买天净麒麟，所以要带李固，我跟他不对付，应该不会在小阁中待着。二郎有什么事吗？”
武松笑得贼兮兮的：“既然卢员外不用兄弟跟着，那你就帮点小忙呗。”
“说来听听！”
武松把自己的想法说了，燕青初始不答应，最终架不住武松和会山软磨硬泡，终于答应下来。
几人又闲聊了片刻，眼看已子正二刻了，蔡庆打着哈欠道：“走吧，今天也乏了，明日下午还过来呢，都早点回去休息吧。二郎，不回去休息吗？”
武松摆摆手道：“我住城东，你们住城北，太麻烦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我跟会山他们凑合一晚就行了。”
蔡庆、燕青也不客气，大家约好第二天下午见后，就各自散了。
……
十一月二十五日，晴，无风
今天是冬至以来，大名府天气最好的一天，晴空万里、阳光暖融，好像专门方便达官贵人们出行似的。
从巳时开始，就陆续有车马向翠云楼方向驶来，今天在翠云楼消费午餐的人数比平日至少多出了两三倍，又让翠云楼小赚一笔。
翠云楼大厅里的帐篷依然没有揭开面纱，休息了一夜的天净斋伙计和临时短工们，将舞台护得严严实实，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武松则和会山在二楼属于天净斋的八间小阁中的一间内激烈的讨论着，会山的工作热情已经被完全点燃，如果此次大会顺利举办，天净斋不但能收回前期所有投资，说不定还能赚个盆满钵满，以后大家再不用过紧巴日子了。
午正时分开始，越来越多的客人赶到翠云楼，楼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二三四楼的小阁中人影憧憧，看来花了钱的人都很积极。
而一楼大厅之中，因为位置最低，有不少受邀富商已经租了楼上的小阁，大厅内反倒显得宽松起来。
其实一楼大厅除了有些仰视和身份区别外，与二楼的视域不相上下，甚至比三四楼更好一些，所以有些不怕丢了面子的富商在一楼也坐心安理得，还觉得下面宽敞。
刚到未初时分，各路宾客已经来了两百多人，商界的贵宾已经到了八、九成。
其中女眷占了三分之一，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着自己最名贵、最华丽的衣裙，戴着最好的头面首饰，就是想在今天压别人家的夫人一头。
女人就是一种天生爱比较的动物，今天的义卖会正好给她们一个争芳斗艳的舞台。
当然女眷中有不少人是真准备来买东西的，她们拿到请柬附赠的小礼物后，立刻爱不释手，今天才加义卖会，就是想买几件天净琉璃器回去，好向其他富商家眷炫耀一番，以显示自家的财力和自己的受宠程度。
而男人们相对简单一些，大多数商贾都彼此熟悉，大家楼上楼下互相拜访打招呼，简直把这里当成每年行会举办的聚会一般。
这些大名府的商贾巨富们在翠云楼内借机拉近关系，商议明年合作，解决矛盾纠纷等，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当然最终话题离不开今天的义卖会。
“张老板，今天有没有想买些东西回去？”
“刘兄有收集各类奇珍异宝的习惯，今天应该不会空手而归吧？”
“王兄把自家的账房先生都带来了，看来今天一定要有所斩获呀！”
“哪里哪里，这是李兄新纳的小妾吧，准备送什么礼物给她呢？”
“……”
全楼上下都弥漫着一股铜臭味和粉脂味！会山把这种混合味道用力吸进肺里，觉得自己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会山不喜欢粉脂味，太庸俗了，与他性格不合，但他对铜臭味却情有独钟。铜臭来得更猛烈一些吧！天净斋、会字营都将在一片铜臭中崛起，这才是会山的终极追求。
官眷们来得相对晚一些，她们可不像那些商贾的妻子毫无矜持之心，须知官民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所以官眷们一定要比商眷们出场晚，这样才不会自降身份。
先是六至九品官及一些不入流小吏的官眷，她们的夫君职位低，所以她们没有资格成为朝廷的命妇，没有品级，和平常百姓无异，但她们依然是平民尊重的对象。
以她们夫君的收入，一次掏出十几贯钱也是一笔不小负担，所以她们一个个也尽量把自己收拾到最好状态。
不过她们的姿色、衣着和头面首饰都不如那些商贾的夫人出众，以至于多数官眷都自惭形秽，大多数都躲在自己的小阁中不随意出来走动，心中暗暗后悔为何要来参加义卖会。
今日她们多半巴结不上留守夫人，也不知当初为何脑子发热非要来参加这个倒霉的义卖会，让自己白白丢人。
一直等到未初二刻，竟然没有一名大名府五品以上文武官员的家眷都出现，更不要提留守夫人了。
等待的参会人员也发现了这件事情，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会山不由着急起来，但台下的武松示意他不要着急。
果然，不到一刻钟，门口三声锣响，翠云楼守门的汉子高喊道：“
留守夫人到，
通判夫人到，
都监夫人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