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摊摊手道:“事起仓促,我还没想到赚钱的好方法,否则我也不会来沧州投奔柴大官人了。此事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商议。”
石勇忽然压低声音道:“要不我二人向大官人告个假,去大名府做上几票再回来。那里我地头熟,绝不会空手而归。”
这个建议直接被前派出所长武松同志否决了。
“哥哥,我听说柴大官人严禁门下宾客作奸犯科,否则严惩不贷。今后赚钱的机会还多着呢,我们不必冒这个险。”
石勇显得十分沮丧。
武松只好岔开话题:“哥哥是何时来到庄上的,不知是否看到林教头大战洪教头的好戏?”
石勇闻言立刻又兴奋起来:“我比兄弟早到庄上二十多天,却有幸看了两位教头的对决,真是精彩绝伦。”
“精彩?”这个答案很出武松的意料:“可我听人说林教头只用三招就打败了洪教头,怎能称得上精彩呢?”
石勇正色道:“兄弟怕是被江湖上的传言误导了。那洪教头的武艺确实不如林教头,但也不是泛泛之辈。他的枪棒功夫十分了得,是凭真本事成为这乙舍宾客的,还因为枪棒娴熟被柴大官人临时聘为柴庄的枪棒教头。
他那日与林教头较量时,主要输在轻敌上了。开始林教头带着重枷与洪教头过了几招,洪教头占了上风,因而起了轻视之心。却没想林教头开了重枷后身手会提升那么多,还未等洪教头施展出真本事已然败了。
如果两人都是全力出手,洪教头抵挡林教头二三十回合应该问题不大。”
武松还是有些不相信石勇的话,不由皱眉思考起来。
石勇欲言又止,武松看到说:“哥哥有话,尽管直说无妨。”
“兄弟,哥哥武艺虽不如你,但眼光还是有些,我个人觉得你恐怕不是洪教头的对手。”
武松不由一惊,知道石勇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石勇又道:“洪教头上次输于林教头后,颜面扫地,羞愤之下离开了柴庄,可他又没有别的去处,就被大官人送去东庄上休养了。我听人说,洪教头虽然败了,但大官人还是很看重他,这次去东庄盘账,可能要顺路把洪教头请回来。
洪教头这人有些真本事,可惜有些刚愎自用、心胸狭隘,如果他回来发现你也成了乙舍宾客,他说不定会向你挑战,以便重新树立他在柴庄的地位和威严。”
武松苦笑道:“他既然能当教头,必是军伍科班出身,不至于故意刁难我吧?”
石勇撇撇嘴道:“如果他懂规矩、知进退,也不会逼着林教头和他比武了。我劝你还是早日备战,以免到时被他羞辱。”
武松有多少本事自己最清楚,没想到柴庄宾客中还有这么复杂的竞争关系,既然避无可避,武松确实该早做准备:“来就来吧!我正需要一战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以便在柴庄站稳脚跟,这洪教头正是个好对手。”
石勇见武松已将洪教头当做当前大敌,心下稍宽道:“兄弟心中可有把握。”
武松笑道:“哥哥吓唬我半天了,我还真没啥把握了。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哥哥比我人面熟,可否帮我打探一些洪教头的消息,越详细越好。”
“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石勇突然有些扭捏道:“兄弟,哥哥也有个不情之请。”
“哥哥请讲。”
“如果兄弟与洪教头比武胜出,你可否指点我修习武艺?”
武松故意皱眉道:“万一我败了呢?”
石勇哈哈笑道:“那我自然去找洪教头请教呀。”
武松对石勇比个中指道:“擦,真没义气!”
“哈哈哈……”
……
日头偏西时,二十五里外的柴家东庄。
此时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节,麦子早已收割晾晒完毕,此时的晒场上空无一人,所有的庄客都躲到阴凉处偷懒去了,只等庄上放饭的钟声响起。
只有洪彦一人在晒场边的空地上苦练不止,周围连个围观的人都没有,可见他此时人气有多么低落。
自从输给林冲后,洪彦就像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他喜欢的声色犬马、美酒佳肴都抛到了脑后。少了那些阿谀奉承、捧场追随的真假弟子后,洪彦的生活中除了苦练还是苦练。
那日,林冲卸下枷锁后,立刻用强大到无法抵挡的气机锁定洪彦。洪彦当时只感觉林冲根本无需用棒,直接用气势就可以击溃他。可林冲却没有那么做,他用一种极其羞辱人的方式把洪彦打翻在地,就像大人教训孩子一样。
报仇——是支撑洪彦的唯一动力。虽然他知道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林冲的真正对手,但他希望自己下一次面对林冲时,不再噤若寒蝉,至少可以发挥出自己应有的实力,那样虽死无憾。
就在洪彦挥汗如雨时,一个护院打扮的人走到晒场近前抱拳道:“师父,您这些日子身体可好。”
如果武松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人正是早晨被他用裸绞勒晕过去的那名护院,不知他何时来了东庄。
洪教头扔掉手中的石担,走到那护院跟前,接过他递来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问:“你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了?是跟大官人一起来的吗?”
“回师父,这次大官人外出没让弟子随行。弟子今日轮休,多日未见师父,甚是想念,特来看望您老人家,顺便给师父带来一些消息。”
洪教头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莫非主庄上出了什么好玩的人或事?”
……
同一日的早晨,也是在柴家东庄。
内宅堂屋之中,柴家的大总管、三处庄园的大管事、四处山林的山长及河间府、沧州城大大小小十几家铺面的掌柜齐聚一堂,此等盛景在柴家也是难得一见。
这些在州府地面上有着一定社会地位和财富的人齐齐束手站立在厅内两侧,聆听屋中唯一坐着的男人训话,一个个头都不敢抬起。
只见这人气度非凡,长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牙掩口髭须,三十四五年纪。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团胸绣花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绦,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
无论谁来看,都知道此人一定是位大人物。
这人正是天贵星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前朝皇族的直系后裔,丹书铁券的拥有者,家有万亩良田千亩果园山林无数,沧州首富,河间府黑道角头大哥,河北山东江湖好汉避难所所长,还有其他很多头衔,就不一一介绍了。
柴家在河间府根深蒂固,在沧州家大业大,自本朝开朝到现一百五十余年,早已积累了大量财富,从未因为钱财之事而犯过难。
往年各处庄园、山林、店铺报上来的收益都是略大于总体开销,因而柴大官人也从未过问钱粮方面的事情,主仆上下之间一片和谐安宁。
可今年不知为何原因,柴大官人静极思动,竟起了盘账的想法,自中元节送走林冲后,他就带着自己的大总管一处处产业巡视过来,彻查每处店铺、山林、庄园三年内的账目明细。
这一查可不得了,立时沉渣泛起、泥沙俱下。偌大柴家竟无一处干净的产业,每处产业或多或少都有交代不清的账目,这让柴进极为愤怒。
耐着性子查到最后一站东庄,大官人终于忍无可忍,传令各处的管事、掌柜都来东庄议事,誓要将此事彻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