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问你，贵妃之前肚子不舒服，你替贵妃把脉，可有看出什么特别的情况？”霍祈光把玩着手上的扳指，语气波澜不惊。
“回禀陛下，微臣确实替瑜贵妃娘娘把过一次脉，当时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五个月大了，臣并没有把出其他问题，只有一点……”
看出太医的为难，霍祈光说了句：“你实话实说，朕恕你无罪。”
“是。贵妃娘娘的胎相倒是没有问题，唯独娘娘自身，似乎身子虚弱了点。”
太医院里的人，都是一群人精，说话从来都只说七八分，似是而非的话，落到不同的人耳朵里，端看他们怎么理解了。
这个太医没诊出来也不足为奇。
洪太医是整个太医院里除了院正最善妇科的人，当时也是他第一个诊出谢婉灵有了身孕，之后又被三令五申一定要照顾好贵妃这一胎。
是以当洪太医一告诉谢婉灵真相时，贵妃就让他开了一副药，扰乱脉象，第二日又装作肚子疼，趁着不是洪太医当值，换了一个太医问诊。
其实这个太医并没有诊出什么问题来，但是看着谢婉灵当时一副不舒服的样子，他也怕担责任，于是说了一大堆专业术语后，开了一些保胎药。
这一切算计得刚刚好，也幸好洪太医愿意配合，才能让计划顺利展开，而谢婉灵置身事外。
霍祈光挥了挥手让那太医退下，随后自嘲般地笑了笑，自己的疑心病也太重了些。
婉灵一向是明媚而张扬的性子，有话直说，从不隐瞒，哪怕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也只会让人觉得可爱，无伤大雅。
这次的事情，看来确实与她无关了。
既然这样，婉灵也遭了罪，确实该好好补偿她一下。
谢婉灵昏睡了一天一夜才慢慢清醒，这次生孩子伤到了她的根本，御医说倘若好好调养的话，或许还有再次妊娠的可能。
不过她不后悔，有了一个女儿，她就心满意足了。
之前的她，哪怕恩宠再多，也像是无根的浮萍，对这个世界充满着游离感，而生了孩子之后，有了血脉相连的人，才终于有了牵绊。
但是这并不妨碍谢婉灵借着这件事情为自己谋取利益。
次日，霍祈光一处理完政事，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听竹阁。
隔着屏风，谢婉灵压抑着的哭声断断续续传入霍祈光的耳朵里。
“陛下，臣妾终于诞下了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血脉，哪怕以后再也不能有孕，臣妾也无怨无悔，唯独担心小公主的身体，她还那么小……”
谢婉灵哭得不能自已，话里话外只担心女儿的健康，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
“婉灵，你好好养身子，咱们的明珠有朕护着，有祖先保佑，肯定会长命百岁，身体康健的。”霍祈光目光柔软成一滩水，恨不得现在就进去安慰谢婉灵一番，可他也知道，昨日生产进了产房已是极其出格的事情了，还是魏得九敲打了众人一番，才没有让这件事情传出去，今天再怎么想进去都得忍着。
而且霍祈光自己心里也清楚，过盛的恩宠，总会引来心怀恶意的人，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他得再忍耐一下。
“陛下给小公主取名为明珠吗？”谢婉灵还有些虚弱的声音里，不乏欣喜。
“对，”霍祈光的声音越发柔和，“她是朕的掌上明珠，待她满月，朕就封明珠为安康长公主，食邑同皇子一样，必不叫明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妾代明珠多谢陛下了，有您这样的好父亲，明珠一定很幸福。”
谢婉灵的“父亲”二字，直接触动了霍祈光冷硬心肠里唯一柔软的部分，他想，婉灵说得对，自己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的。
很快，魏公公就揪出了暗害瑜贵妃的人。
说实话，魏得九也很纳闷，这次暗中查探，顺利得不可思议。
就好像有人专门把那些线索留在那里，等他们去发现一样。
是一个洒扫宫女，竟然在瑜贵妃经常观赏的花上抹了药，以致瑜贵妃早产。
然而还没来得及审讯，那宫女就咬舌自尽了。
“监察司那帮人干什么吃的？！一个活生生的人都看不住，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在牢里自杀了，魏得九，你去给朕问问，他监察司的司正是不是不想干了！”
霍祈光怒不可遏，发了一大通脾气。
匆匆忙忙来请罪的司正被骂到头都抬不起来。
魏得九也跟着一起遭了殃，他觉得自己很无辜，辛辛苦苦把人给找了出来，结果刚送到监察司，什么都还没问出来，人就没了。
这简直就是在老虎嘴上拔毛，活腻歪了啊。
发完脾气，霍祈光靠在椅背上，平复自己的心情，半晌之后，语气森然地说道：“朕不管你们怎么做，只给你们三天时间，找不到线索，你们就回去吃你们自己去吧。”
下面跪着的两个人苦笑着对视了一眼，满怀悲壮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霍祈光这次确实是真的动怒了。
以前发脾气，一大半都有做戏的成分。
不过是为了向大臣、后妃、奴才们传达一个讯息，让他们不要触碰到自己的底线。
可是这次，霍祈光是真的怒从心生，有人在他堂堂一国之君的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地杀了一个人，毁掉了线索，这简直就是在触犯他皇帝的威严。
这一次，霍祈光绝对不会再到此为止了。
以往为了维持前朝后宫的平衡，有些事情就没有深究，结果竟然养大了那群人的心，不杀一杀他们的威风，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昭妃的寝宫里，她此时满心惊惶，坐立难安。
这一次谢婉灵早产，她也有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