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什么火？”
虽然依旧暴怒，但巴图蒙克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妥。
“大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大火在草原上蔓延！大汗我们快跑吧！再不跑来不及了！”
闻言，他就恶狠狠瞪了先前那红脸汉子一眼：“回头我再跟你算账！”
声音落地的同时，巴图蒙克就已经出了帐篷，但随即入眼的那一幕直接令他瞪裂了眼角。
漫天黑烟遮挡了南面的景象，大火北面则是依旧青绿的草原。
“谁！到底是谁放的火！”
这么大的火只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放的！绝不可能是无意而为！
草原上的牧民都知道用完火了用之后灭火，就算有些微火星流窜,也绝对无法点燃这季节的牧草！等牧草枯萎了还差不多。
只一愣，巴图蒙克就想到了一个可能：“该死……这绝对是那些该死的汉人做的事情！”
火能燃起来这么大……还是从南面烧过来的……
当即他脸色就在青紫间变幻了起来，足足半晌才咬着牙从嘴里挤出来一句话：“通知各部……搬离火场……”
而后巴图蒙克直接从旁边人的手中接过马缰绳，直接翻身上马。
‘啪！’
“把那些奴隶都杀了！杀了！”
大半天后……
已经带着部族迁到瀚海东北的巴图蒙克面色阴翳，在他面前，五六个汉子被捆成了绵羊。
“十三万人，都已经死光了,一个都没剩，还有他们的那些马……”
“全部被一把火烧成了焦炭……”
“你们还想说什么吗？”
之前开口的那个红脸汉子这次反倒不说话了，就那样跪在地上，沉默了下来。
其余几人鼻涕眼泪齐下，一口一句痛斥着汉人，痛斥着北京城里那些官员，还痛斥着那个在他们眼中被视作‘诱饵’的那个大明太子。
巴图蒙克就那样看着他们几人。
帐篷里站着好些汉子，手中弯刀已然出鞘。
足足半晌……
“够了！”
“犯下了这么大的错误，你们愧对长生天！都把头割下来去祭祀长生天和那些死去的勇士吧……”
“大汗……”
声音未曾落地，帐中好几人就走出来将他们几人齐刷刷给拖出了帐篷。
短短一阵后，巴图蒙克便再度看到了他们，只是这次他们再也没法出声了。
“图鲁博罗特……”
“父汗，我在……”
“你去挑一部接管吧。”
“是！父汗！”
被叫到的年轻人很显兴奋。
“乌鲁斯博罗特、巴尔斯博罗特、阿尔苏博罗特、阿勒楚博罗特、斡齐尔博罗特、阿尔博罗特……你们都各自挑一部吧……去吧……”
说完一切之后，巴图蒙克便直接倒回了椅子上。
不多时，帐篷内便空了下来。
至此，他面色才略微恢复了一些。
只是却没维持多久，巴图蒙克便再度咬紧了牙关：“汉人……”
草原上现如今缺了这么多勇士，最起码还要五六年才能彻底缓过来，只是这样就不能南下劫掠了么？
不！
他是孛儿只斤·巴图蒙克！！！是成吉思汗的十三世孙！！！
那些勇士会输的原因是没有他带领！
如今草原上这么多的牧草被烧干净了，牧民们更需要来自于明朝的食物……
必须再多劫掠一些东西回来才能弥补牧民们的损失！
“传令下去,整军……”
“我们去亦不剌山南边……”
此刻，察罕儿（漠河一带）。
王守仁作为前锋，朱厚照作为中军，后军则是赵朔带着的重骑兵。
东北平原水流分布现如今尚算密集，再加上游牧民族的特性，一般不会在同一处停留许久，但他们总体上还是逐水草而居的。
这也是为何要维系这种最稳健行军方式的原因。
可能有时候前面会遇敌，有时候又有可能后背受敌。
万一到时候腹背受敌，在有中军的情况下，首尾皆能照顾到位。
而且前锋王守仁带的是行军速度最快的那一部分，虽然人数不多，但往前探测，遇敌逃跑基本不算什么大问题。
正赶路间，朱厚照就看到了一个从前方飞速赶来的斥候。
“殿下，前方左侧不足三里的地方有人，河流主脉北部……”
“应该是泰宁部人马。”
泰宁部，本属兀良哈所率，后归于鞑靼旗下。
其长期于黑山（大兴安岭）以南生存,与察罕儿部关系较为一般，但却没有出过太大冲突。
二者皆依漠河而生。
其动北部为福余（好儿趁）部。
朱厚照轻轻点头：“我知道了！”随即伸手往后一指：“去告诉赵朔，备战！”
既然是来这边来玩的，那自然要挑软柿子捏，总找那些刺儿头算什么？
泰宁部体量不大，以现如今两万多人马正好能够全部吞下，而且只要埋伏得当，说不定还能打一波无伤战。
到时候就玩玩鞑靼经常玩的那一手，男子、孩子齐刷刷斩了，至于剩下的女子……
大明有好生之德，就送她们去女真那边好了。
反正游牧和游猎也就差一个字罢了。
这也是给她们另外再找一个家……嗯！这个很不错！
唯一一个问题就是，不清楚女真部到底对这些泰宁部的女子感不感兴趣了。
当然，就算不感兴趣，朱厚照还是得把她们丢去女真的，毕竟别的地方太远，放着不管也不好，她们容易被南边的察罕儿部给掳去受苦。
“是！”
看着那个斥候离开，朱厚照就伸手在下巴处轻抚了一阵，再度抬头起来，他就直接催动马匹朝王守仁赶了过去。
不多时，他就已经赶到了王守仁身边。
“伯安，斥候是你派下来的吧？想把泰宁部给吞下来？”
王守仁一愣：“要吞掉泰宁部？咱们人手够吗？”
虽然他也听说过泰宁部不大，但具体情报他也是真的不怎么清楚。
闻言，朱厚照就点了头：“够！泰宁部不大的。”
“连带老弱妇孺一共也就不到三千人的样子，就是这三千人比较散，但想吞下来也不难，只要将分散开来的人每一次都完整包抄了就行，一旦走失一个，泰宁部剩下的人就有可能溜进黑山里面。”
“不到三千人？”
王守仁带着满脸古怪盯着朱厚照：“殿下，你这知道的是不是有点太过清楚了？”
“锦衣卫也摸到这边了？”
“是……也不是！”
朱厚照伸手往前一指：“锦衣卫摸到女真那边去了，至于这边只是顺带过了一下，摸了一下大致情况……”
“应该叫……摸过了！”
“对！就是摸过了！”
王守仁顿时就陷入了沉默，足足半晌，才再度开口：“摸到北山女真那边去了吧？”
他就不信朱厚照手下的锦衣卫只是摸了把海西女真的情报，按着这位太子殿下的脾性，估计北山女真的情报都已经被摸了个底朝天。
下一刻，朱厚照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伯安，你猜得真准！”
“确实摸到北山女真那边去了，不过现在还没有什么好的进度，所以我才想这次过来女真部这边看看究竟是怎样的情况，顺带看看有没有可能让鞑靼帮咱们摸清他们……”
“所以这次的礼物很重要，本来我是想看看能不能把察罕儿、哈剌慎这几个收拾掉丢去女真那边，帮女真扩张一下地盘……”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很难做到了。”
“察罕儿、哈剌慎还有克什旦三部有所联络，真想动这三部，基本上不可能一个一个收拾，而是要做好一起对上这三部的可能。”
说完他就轻叹了一声：“还是手中兵力的原因，要是第一军团完成第二次扩编了，那也就不用担心这个了，直接包抄这三部都不算什么问题。”
下一刻，王守仁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殿下……为什么我们不去女真那儿……借点兵呢？回头把这些打下来的地方再二一添作五了。”
“这样多好？”
朱厚照无奈摇头：“不行啊……女真现在，说得好听点也是一国之后，但现在他们还真就算是一群野人，能不能用另说，就是用了他们也不好指挥。”
野人怎么指挥？就算他会说女真话，那又算得了什么？
野女真连那些大部女真都敢打，从这儿就差不多能看出来女真人的品性了。
对比蒙元之后，他们真的啥都不是！
也不知道那会儿宋元分金是不是把女真人的传承全给断了，只剩下了一群边缘人，所以这群继承了女真之名的女真部才会变成这样……
虽然大明如今将蒙元赶出了中原，但不可否认，如今的蒙元放到整个亚洲也还是霸主级的，这可不只是说蒙元的体量，更有行事方式，别的暂且不提，仅一个占据了漠南以及部分漠北的鞑靼，其主巴图蒙克虽然行事更崇尚武力，但给人的感官却依旧有一国之像。
可女真呢？
游兵散勇！完全就像是一群游荡在荒原中的鬣狗一样，各种下作的手段都能用得出来。
气象太差啊……现如今这群女真。
也不知道那个能将女真重新捏到一起的努尔哈赤究竟是怎样的枭雄人物……
不过想来应该不会比现在的巴图蒙克差吧？
指望着一群野人能配合第一军团打出来战绩，还真不如从一开始就只是指望第一军团团灭那三部呢！
“殿下……”
“为何不换一个统御办法呢？”
“用随从兵的方式去解决掉这个问题不就够了？”
就像西凉兵那种带领羌骑的办法一样。
主战部队打出来节奏，然后再带领着随从兵乘胜追击，扩大战果。
朱厚照微微摇头。
“算了吧，这个暂且不提，准备收拾泰宁部吧，努力一气而下。”
“不到三千的满部，青壮年撑死了也就八百不到九百的样子，拿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现如今，他不说，谁能知道女真人才是日后大明的大敌？
就像前宋一样，宋、金、夏三者打来打去，谁也没能奈何谁，结果回头草原上一个蒙元突然崛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金人给分食了，然后又灭了西夏和宋，完成了统一中原的成就。
虽然吧，其真正统治中原的时间很短，但成就已经达成了。
之后在大明和蒙元纠缠的两百多年中，旁边一直打酱油的女真来了个逆袭，直接动手将大明、蒙元给纳入了自身统治之下。
这也就罢了……结果人家还在屠刀大棒之下，在中原玩了那么久……
金人比蒙元人确实要强上许多，一开始他们懂学习，知道要用汉人的方式去统治汉人。
而且人家还玩得更绝，把屠刀架到所有人的脖子上让你承认他们，不承认的齐刷刷就杀了，剩下那些自然就会配合他们了。
毕竟不能希望二鬼子们还有骨气吧？
正因为这些，在朱厚照眼中，女真人的危险度确实比蒙元要高。
蒙元人继承自匈奴，他们有自己的骄傲，不会用别人的方式去融入别人，而是要将别人融入他们。
这一点上就注定了他们即便入住中原也还是会被汉人的文化排斥。
但女真人不同，往上继承了金人习性的他们从一开始就擅长融入汉文化圈，他们可不会说拉不下面子去独立于汉文化圈以外。
从自身利益出发的他们，只要能达成统治中原这个目的，用什么文化他们都不在乎。
反正到最后只要够不要脸，那就不可能出现汉家皇帝为臣子所制衡的情况。
如此一群人，危险度在朱厚照眼中确实是拉满了的。
国家层上不同于个人层，不怕君子，也不怕伪君子，真正应该提起警惕的，应该就是小人！
不要面子，不择手段，一切只求结果。
至于个人的话，应该怕的除去伪君子外，君子倒也应该警惕一些，而对上小人就完全不需要担心了，他怎么玩你也照着那玩法玩回去就是了。
也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无论大明还是蒙元，说到底差不多还算得上是君子。
两个君子打架，一个小人在旁边袖手旁观着，这个小人看到两人打累了，上去就给两人一人一个大耳刮子，然后把刀掏出来顶在两人脖子上说：服不服，不服杀了你。
女真就是这个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