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朱厚照座下汗血马应该是听不懂他的调侃了，毕竟它也没有将朱厚照掀下来，而且依旧颠颠儿跑着。
眨眼间，第一军团那些参谋就追上了王守仁，随即一群人就直接撞上了鞑靼人。
朱厚照目光也是在这一瞬间就冰冷了下来。
虽然没有多说，但这群参谋可着实算得上是第一军团中的宝贝。
真要让他们独自闯入敌人大军之中，回头能剩下几个都还说不准……
这一点不管是他,还是军中其它糙老爷们都清楚。
当然，他们可能想的和朱厚照不同，但让一群文人在他们之前送死，还真没有一个人能咽得下这口气。
顿时，第一军团大军士气再度提升许多。
可就在下一刻，鞑靼人就被从中撕开了一个口子，作为者正是那群参谋,只不过此刻他们之中领头的，正是王守仁。
他脸上也已经溅上了不少血迹。
这明显是已经有鞑靼死在了手上。
看到这一幕，朱厚照嘴角就勾起了些许。
倒也不错！
看来他用不着担心别的了，以王守仁的脑子，自然明白他应该做什么。
“全军听令！今天将鞑靼人……都留在这里！”
军令落地的瞬间，大军就直接撞进了鞑靼人的大军之中。
又一次被从中切断，鞑靼人瞬间就乱了。
这次可不像之前！
前锋位置有朱厚照带兵强攻，中军最薄弱所在有王守仁咬着，而尾翼将领又被赵朔带兵死死咬住，可以说是完全切断了鞑靼人的军令，再加上埋伏地的地形……
朱厚照又如何会放弃这个极好的机会？
十几万人乱了之后，连畜牲都不如！
最起码畜牲还懂得逃命的秩序，人？前面的想撤，后面的又在冲击，军队中间地带他们自己就已经在自杀了，而且还是持续不断的那种。
朱厚照则是一直在砍着流窜到身边的鞑靼兵。
直到最后，他都不清楚有多少鞑靼兵死在了他的手下。
再度抬头查看的时候，一道悠长的哨声响彻整片战场。
听到这哨声的下一刻，朱厚照神情一震。
“下马弃刀者，不杀！”
这是早就约定好的哨声,也是只有赵朔才能用的独特哨声，其作用只有一点，那便是在他解决了敌将之后，用以通知全军。
朱厚照、王守仁也有两个哨子，不过他们每人的哨子都能发出各自独有的声音。
听到朱厚照所言，他身边的士卒当即怒吼：“下马弃刀者，不杀！！！”
一重重声音传出，所有第一军团所属很快都吼了出来。
两万多人在同时发出的声音在这一刻甚至压过了兵刃交接声和马蹄声。
“下马弃刀者，不杀！！！！”
不多时，整个战场只剩下了这一道声音。
虽然还有些许鞑靼人依旧在反抗，但更多鞑靼人还是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投降。
那些依旧倔强的，第一军团士卒也不多说，直接围上，成全了他们的倔强。
直到最后一抹血花在草地上绽开，第一军团也完成了合流。
王守仁此刻脸上也是满满的疲惫。
虽然他也算没有轻慢身手，但他的身子天生就那样，上限还是在那儿放着,这么大的战斗亲自上去杀敌还是很难彻底撑下来。
战场上更多时间拼的可并非个人身手，而是体力。
除去体力之外，便是节奏和前奏的战斗算计还有军中主帅的判断。
好在他一开始就把第一军团的节奏都给带起来了,成功将那些糙汉子心里的血气给调了出来，否则的话，估计这次又只能和之前一样。
闪电战归闪电战……要知道闪电站也还是得有正面对抗的，若只是咬一口就逃，难免在所有人潜意识里埋下一个作战的隐患，让第一军团所有将士以为他们就只能这样去耗。
这样又如何能起到一开始练兵的想法？
这也是他和赵朔完成汇流之后才想到的，所以朱厚照并不知道这一切。
想到了这一点后，王守仁就默默将他自己给定为了那个刺激物。
好在现在看来一切都达到了想应的预期，这就是一个很不错的结果了。
至于说最坏情况的发生……王守仁一开始还真没想太多。
战场瞬息万变，也容不得他想太多。
朱厚照纵马走到近前，也看到了王守仁脸上的疲惫。
“伯安，你可真是带了个好头啊……”
说话间满是郁闷：“你就不怕给自个儿折里面了？”
王守仁在马上舒展了一下身子，而后才缓缓开口：“之前没怕，现在回想起来是真的怕了……”
“但一切都过去了不是么？”
说完他就抹了把脸，将还沾在脸上的血迹抹掉。
“而且现在这结果，不是很好么？”
虽然也不好统计杀的鞑靼人究竟有多少，但己方战斗减员目前也就不到两千人的样子。
反正战损比应该是达到一比五以上了。
这么些年以来大明从来就没有打过这么漂亮的仗。
虽然也有埋伏的原因在内，但赢了就是赢了。
“殿下……这些鞑靼兵，要怎么处理？”
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并未立即回答，而是默默看着，直到赵朔带着人过来，他才缓缓开口。
“赵朔，你觉得，这些鞑靼人要怎么处置？”
顿时现场便沉默了下来。
王守仁也清楚，朱厚照为何要有这一问，应该说他本就已经做出选择了，只是想要一个回答而已。
而赵朔则是缓缓摇头：“我不清楚……殿下想怎么做，怎么做就好，毕竟殿下你才是军中主帅，这种事情，不是我做得了主的。”
“不过，要是我自己，我应该会选择杀了他们……给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报仇。”
“每一个鞑靼人手上都沾了我大明百姓的血，他们没有一个人无辜。”
鞑靼人全民皆兵，这一点谁都清楚。
自大明开国以来，大明和鞑靼之间就没有真正休息的时候，要么我打你，要么你打我。
不过时间长了，大明国策改变，就很少主动出兵去打鞑靼了，反而是鞑靼，每年都要南下很多次，劫掠百姓倒也罢了，更重要的是，他们在劫掠百姓的同时还会屠戮一地。
往往边关都是鞑靼过境，赤地千里。
所以鞑靼人手上普遍都会有汉人的命，区别只在于多少而已。
听到这话，朱厚照就轻吐了一口气出来，随即目光转到鞑靼兵的身上。
“那就这样吧……”
“赵朔，你去带兵缴械、收马。”
“好好搜一搜，别让鞑靼人身上留下任何一件兵刃……”
“是！属下这就去办！”
赵朔离开之后，王守仁才缓缓开口：“殿下……真要这样么？”
“万一……”
朱厚照缓缓摇头，抬头远眺。
“没有万一，外王内圣才是一国主调，那群腐儒总说外圣内王……可千百年来，蛮夷又哪有一次臣服于仁慈了？”
“前宋，圣得如何？最后还不是灭在蒙元铁蹄之下？”
“历来那些讲求以王而对外者，就算灭了，也是因强而灭。”
“大明就算亡国，也只能和他们一样因强而灭，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华夏子民拥有再度征服四夷的能力。”
“既然如此，我为何要……予圣于外？广施恩德于百姓不好吗？”
王守仁在一旁，也只是缓缓摇头：“殿下，你又说过了……”
“我也只是觉得……这么多人，有伤天和。”
“伯安，那你可曾想过，对于鞑靼人来说，他们的天，和我大明的天，不是同一片天？”
朱厚照目光瞬间就凌厉了许多。
“不然，为何他们不讲究是否伤天和？现如今到了他们的天底下，又何必拿我们所说的天来寻借口？”
随即他就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守仁一眼：“师夷长技以制夷啊！伯安！”
王守仁嘴角接连抽搐几下。
长技？
这应该叫短技吧……
不过也无所谓了，毕竟谁让朱厚照说的有理呢？
既然鞑靼对上大明百姓就没有手软过，现在对上了他们的军队又为何要手软呢？
什么天和……都是狗屁！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才是圣人教的！
只要是个人，一般都应该选择和敌人相同的手段伤害回去！
而且朱厚照这次选择还不是那些普通的牧民，仅仅只是军队而已。
如果只是普通牧民，其手上还有很小可能没沾过大明百姓的血，但鞑靼的大军，绝对沾过大明百姓的血！
选择杀回去，绝对没错！
只是……
王守仁心底还是多少有些忌讳。
圣人说敬鬼神而远之……
万一这种杀降不详的诅咒真落到朱厚照的身上该怎么办？
这玩意儿可真是说不准的。
不然为何兵家四门还有兵阴阳的存在？
很多时候，不知道的并不代表不存在。
这也是他担心的。
这些东西，没发生还好，一旦真的发生……
想到这里，王守仁就转头看了朱厚照一眼，随即抿紧了嘴唇。
半晌……
“殿下，这事情交给我来吧！”
朱厚照一愣，下意识回道：“好啊！”
话刚出口，他就反应了过来，随即脸上挂起了一抹苦笑：“伯安你这……”
“唉！这骂名我承了倒也不怕，你要是承了……”
虽然改良粮种是由下面人具体操作的，但作为倡议者，他可是承了活万民的这个好名声，就凭这个，便是承下了这个杀降的名头也算不了什么。
过后撑死了被别人茶余饭后道两句‘英雄’……
而王守仁不同，虽然他也没少做为国为民的事情，但大多都是隐于背后的，基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了，他能被人戳脊梁骨戳死！
个中不同太大！
王守仁微微摆手。
“承了就承了，算不得什么，就是一些鞑靼兵而已……”
很快，赵朔就带着人重新回来。
“回殿下，都缴械好了，鞑靼人的甲衣也都扒下来了。”看書溂
说完便是停顿了下，而后再度补上一句：“一件没留！”
话刚说完，王守仁就催马走了上来：“将军，且随我再走一遭，如何？”
赵朔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向朱厚照。
王守仁已经走了出去。
“殿下，你还是回避一下吧！若是在场，事情就太容易被他人曲解了……不能留口舌于他人！”
“伯安……你这是何必？”
朱厚照满脸无奈，但他又怎能拗得过王守仁这个倔脾气？
最后，他还是被一群亲卫护着转到了草坡那边。
王守仁也才把目光转了回来。
“赵将军……你应该清楚要做什么了吧？”
赵朔重重点头，但却没有说话，仅是看着王守仁。
“这种事情，殿下不能做，他是天下百姓的希望，也是我等的希望……”
“所以就只能我二人来做了……你可明白？”
“明白！军师，你下令，我下刀！”
“要怎么办，有第一军团这么多人扛着，而且这群鞑靼人都死了，消息自然也就传不出去了……”
赵朔声音落下，王守仁就沉默了良久。
天下又哪有密不透风的墙？
就怕……
长叹一声之后，他的眼神就坚定了下来：“让大军将所有人控制下来。”
“我们一个个地斩过去！”
“是！”
两名此刻军中地位最高的人，直接就定下了所有鞑靼人的死刑。
正如赵朔所言，如果要他来选，他真的会选择将所有鞑靼人都杀干净。
不止是他，还有那些第一军团刚开始组建的骨干成员，他们要么是亲眼见过鞑靼过境，边关惨状的人，还有不少从入军团开始就一直听着那些老兵在讲的边关的故事。
那些故事里面，全部都是以惨烈结尾。
要么就是一整个村子被屠……要么就是全军覆灭。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皆是鞑靼人。
这是族仇！整个华夏的族仇！
所以，在接到两人的军令之后，第一军团那早就蕴藏于心的怒火直接爆发了出来。
但好在多年的训练，让他们保留着属于军人那一份人性。
所有人，都只是将鞑靼人拖出来，然后斩杀，没有一人去做那虐杀的事情。
血腥味随着时间推移，也是越来越重。
草坡那边，朱厚照躺在草地上，双目失神。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