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声音出口，王守仁就翻了个白眼给他。
“相术？那东西我需要学吗？”
说到底，相术之类的玩意儿，不过就是一些看的窍门。
寻常人就算不去学习，多少也能从他人脸上看出来一些东西，不过就是大多数人说不出来那种感觉罢了。
而那些专学相术的所谓相术师，他们用的也就是一些自古传下来的专业话术而已。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人下意识觉得其人确实厉害。
但只要稍微聪明一点的人就能轻松破了那种人的几十年功夫。
毕竟，老祖宗有一句话说得确实很好。
相由心生。
很多人其实本来就是第一眼呈现给人的那种样子。
只是后来其人所作所谓大多时候会掩盖掉一些东西，但究其本质，还是那样罢了……
朱厚照撇嘴，直接御马再度走到了前面去。
第二天近午，北京城已然遥遥入目。
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转脸对身后赵朔、王守仁二人打了个眼色。
记得配合好！
两人心领神会，默默点头。
又小半个时辰，大军彻底在北京城南门停下。
只不过此时的北京城外,大门紧闭，若不是城头还有些守城失去，似乎完全就是一座空城一般。
朱厚照纵马上前，在城下二十步外停下。
“上面的！打开城门，孤回来了，要去面见陛下！”
一阵寂静后，城头上便冒出来了个畏畏缩缩的脑袋，看那头盔，似乎也是刚刚被匆忙扣上去的。
“殿……殿下……小……小人这是得了内阁下来的军令，说是任何人来也不能开门……您……您老人家就别找我一个小人物的事情了如何？”
“一旦擅自开门，别说小人，便是小人的家眷也活不下去啊……”
“殿下，您老人家就去其余三个门看看如何？求求您了……”
声音落下的同时，城下朱厚照的目光中就多了几缕冰冷。
“你说这个门不让开，他若是也说那个门不让开，是想要戏耍孤么？”
“内阁……孤是太子！一群臣子还想要以下犯上不成！孤给你三十声的时间，要么将门打开，要么孤就率军攻城……”
“到那时候,孤倒要好好看看陛下是否为尔等挟持！”
而后他就拉动缰绳，转身向第一军团：“都给孤好好数，三十声，一声不准多，一声也不准少！”
“三十声后，准备攻城！”
随即他嘴角就再度勾起了一抹嘲讽。
这群老东西……都到了如今还一点都不老实，真以为随便推一个小兵出来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赵朔带头，在马背上先对着朱厚照行了一礼。
而后转身看向第一军团所有将士。
“所有将士都有，随我，喊！”
“一！”
而后更为宏大的声音便在同时响彻天地。
“一！”
“二！”
“二！”
……
朱厚照则是一直闭眼听着。
知道第一军团喊出第二十五声的时候，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便在城头响了起来。
虽然听着依旧镇定，但是个人都能猜到他心中的焦躁。
一旦真让朱厚照决定攻城了……那结果就只有两个。
其一，朱厚照入京登基。
其二，朱厚照被迫再回江南。
这两种情况且不说合不合算计……真要这么发生了，无论哪一种都是他们不能承受的。
朱厚照入京，他们齐刷刷得凉。
而若是让朱厚照退回江南，手握大明最为富庶之地的他，甚至都不用再去出兵，只要封锁了江南七省的物产……那大明剩下的地方必然烽烟四起。
到时候就不是他们想怎样就怎样了,而是朱厚照想他们怎样……他们就得怎样！
想到这里,一向颇为稳重的刘建声音中就多了几分慌张。
朱厚照也是闭眼等着，一直等到赵朔将第二十九声喊出来，才缓缓抬手高举，随即握拳。
瞬间，第一军团声音骤止。
他这也才缓缓睁眼往城头看了过去，而后便嘴角勾起笑了。
“刘公，多年不见，你可还好？”
“怎么看着精神头还不错啊……”
不错？不错个屁！原本一头黑发现在明显白了大半，这能叫不错？
即便在心底里已经骂开了花，但刘建依旧赔着笑在城头点头，他现在就怕朱厚照把手放下去。
这一放下去，不管如何，他都要成为那个乱臣贼子，永世受人唾骂的那种。
虽然短期内刘建能在那些朱厚照手下势力未曾涉足的范围内将他黑出翔……但这玩意儿比的……不正是谁能活吗？
而这个问题甚至都不怎么需要多考虑……
朱厚照反正是肯定比朝堂上这群朝臣能活的，毕竟也没有几个人十五岁就能登上朝堂……不！别说登上朝堂，而是这世间大多人十五岁都还刚刚踏上求学之路。
至于说登上朝堂……基本上都要到三五十岁以后了，当然，那些状元、榜眼、探花之类刚考上就在朝堂任御史、翰林之类的不算，毕竟这个时候他们大多都在观政期内，这段时间过去之后，还要外放镀金……等这一阵套流程走完，好点的也是要到三十来虽才能再回朝堂，至于差的那些，基本上也就再也回不了朝堂了。
而反观朱厚照呢？
十五岁！已经开始攻略执掌整个江南了……
这已经不是说比不比的了，而是双方完全就没有在同一个层次上。
虽然不像承认，但事实上朱厚照就是比他们这一整个朝堂的人都要强。
“咳……殿下开玩笑了，老夫自己怎么样自己还是清楚的……”
他刚一说完，朱厚照面色骤冷：“哦？刘公的意思是孤错了？”
“不是！绝对不是！”
刘建心底满是憋屈，大军在前，别说批评朱厚照了，就是朱厚照稍有不满，他都得肝颤。看書喇
要知道刚刚朱厚照的手差那么一点就要落下来了……
玩不起啊！这是！
“殿下，咱能好好聊聊不……别总攻城啊什么的……”
“这样你会背上骂名的……”
冷眼看他啰嗦了一大堆后，朱厚照便嗤笑一声：“背便背吧！孤几时没背过骂名了？”
明明知道他意有所指，刘建还是如同没听到一般赔着笑。
“将城门打开，孤要自己去问陛下，送到孤手上那封圣旨的意思！”
刘建则是依旧在装糊涂：“圣旨？殿下是指？”
眼见朱厚照又有将手放下去的打算，他立马就装着反应了过来：“殿下是指那封？”
“那封圣旨……有什么问题吗？”
“那可是陛下同满朝文武一同定下来的……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刘公啊……”朱厚照脸上嘲讽一闪而逝：“你这张嘴，真的很硬！”
“这么说，这北京城我是必然不能入了？”
“咳……”刘建一点也不显恼怒，依旧赔着笑：“殿下，你也知道的，朝廷的规矩……”
“领兵出征者不能接近北京，更别说是进城了……”
“便是能够容殿下自北京这边借道都已经是宽容了……”
“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殿下你也明白的……”
朱厚照冷眼看着他，下一刻，嘴角一抹讥讽浮现，原本举于半空的拳头展开成掌，随即朝后落下。
“不要！”
刘建一急，声音出口。
但下一刻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反而是朱厚照脸上的讥讽更加浓郁。
想要弄死他，却只敢从背后玩阴的，难怪大明立国再正也没用，短短几代人整个国家就已经落入了谷底。
阳谋养国之正，阴谋乱国未来。
因为阳谋的立足点便是强大自身，而阴谋则是玩弄各种上不了明面的东西，反而对于最为基础的东西最不重视……
以阳谋统阴谋倒也勉强能说是一条正途，可当阴谋彻底压下阳谋之际，那必然是乱国之始。
“既然刘公如此说，那孤便不提什么入城了……但这圣旨你倒是要给孤好好解释一番。”
“什么叫军令不可违，圣旨不可抗！又为何一定要孤带着大军自大同那一条路而出……以及……辎重粮草，为何要交予他人，让他人做孤后勤！”
“若是不说出来个一二三，今日，孤便亲自到父皇面前去问！”
刘建脑子疯狂转动，还是让他给找出来了一些扯蛋还算扯得不那么离谱的理由。
大致就是一些朝廷监察制度啥之类的云云。
而且军队出征本来就是要有监军的，如今不给朱厚照派监军了，换个后勤之类的还算……
至于自大同而出这件事情，他也自然是张口就来。
当然这个的理由就比后勤看起来合理了。
朝廷探明了，大同处鞑靼兵力最弱，从那儿出兵自然最为稳妥……
谁都知道这是胡扯，朱厚照甚至不用脑子就知道这是在扯。
更别说他在鞑靼内部布下的锦衣卫暗线早就探明鞑靼人的布局了。
但总算是让刘建找出来几个看似正常、勉强能糊弄人的理由。
“很好！那这件事，孤就暂且揭过……”
“不过，孤听了圣旨，未曾带有辎重粮草，一路而来，大军早就饥渴难耐，这要如何办！”
刘建当即一阵苦笑。
原来磨蹭这么半天，这位的目的竟然在这！
不就是乘火打劫么！
答应又何妨？等到他们出关，便是丢上一些粮草又如何？
鞑靼劫掠不就是为了吃的？
这样也算是一石二鸟了，到时候大明在他们手上又能安稳好些年……
“殿下，你就直说吧，要多少粮草辎重才够犒军……”
“两个时辰！五万石粮草，缺一粒……孤就立即动手……别跟我说北京城内凑不出来，孤自小在北京城里长大，真要说具体情况，你们未必有孤清楚，而且……就算朝廷没有……”
朱厚照面色骤然一冷：“别跟我说你们家中也没有！”
声音落下，他就已经纵马朝第一军团所在方向奔去，最后在距离王守仁不到三步的距离停下，随即开口吼道：“所有将士，下马休整！备战！”
城头上，刘建面色当即就难看了许多。
他很清楚，这就是没得商量了……
五万石粮草……北京城里还真能拿出来，但朝廷一定是拿不出来的。
难不成真要割自家的肉？
他从未想过，那些东西一开始都是从哪儿出来的……
从城头上退下去后，他就死死盯住了面前一群人：“都听到了吧！五万石，谁也别想跑！”
反正现如今大家都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还真能跑了谁不成？
顿时一群人就吵了起来。
几个呼吸后，李东阳皱眉喝道：“都闭嘴！”
“北京城里能拿出来五万石粮草的人多得是，你们在这儿吵什么！有失体统！”
“宾之，你是说……那几大粮商？”
李东阳瞥了一眼谢迁，随即垂目：“告诉他们，太子殿下征军粮，所以，他们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
一瞬间，在场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中就多了一抹忌惮。
眼下大明三大阁老中，寻常看起来最正派的就是这个李东阳。
没想到真正遇到事情了，他竟然下手这么阴狠，和他那长相更是一点也不相符！看書溂
但不得不说，这也确实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带着那几大粮商……一同送朱厚照去死！
基调定下，众人便立马各自带着人手动了起来。
发生在北京城内的这些事情，朱厚照并不知道，但即便知道，他也不会去在乎那些有的没的。
毕竟真要说过来的话……
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
而这实力，无论在哪个时代的综合体现，也就只有武力了。
这就好比一群蝼蚁算计一头大象。
大象或许会被一群数量很是庞大的蚂蚁咬到发生某些意外而死，但如果仅仅只是一些阴谋诡计，那大象又何须在意？
朱厚照则是一直坐在马背上等着。
足足过去了近一个时辰，日头都明显偏西了不少，城头上刘建的脑袋才重新展露出来。
“殿下，粮草老夫我立马让人往下面送，你清点清点？”
目的达到了！
朱厚照心头一阵冷笑，但面上却依旧没有任何表现，只是扭头看向赵朔。
“点一千人上去，边清点边查验，看看有没有那种陈粮，所有陈粮都丢在那儿，孤再去算账！”
赵朔抬手行了个军礼出来：“是！属下谨遵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