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拉紧缰绳，马蹄声彻底停下。
朱厚照就和王守仁两人在应天府西门外的军营处停了下来。
“如何？伯安，我这骑术有进步了吧？”
王守仁从马背跳下来，站定之后便老实摇头：“若是说真话，没看出来！”
顿时朱厚照就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给他。
“说真的，伯安，你这真话有时候真的让人想揍你。”
声音落下的同时,他也翻身下马，随即便牵着马缰在王守仁身旁站定。
五年时间，单论身高，他已经高出王守仁近一头了。
现在绝对能算得上是人高马大。
而王守仁依旧和五年前一样，唯一的变化就是面色更健康了。
“殿下，为人君者当以德服人！”
王守仁默默远离了点儿朱厚照。
开玩笑,他又不傻,就朱厚照眼下这种体型，再说打架,那就是纯虐了。
真没有多少必要！
“对！你说的没错！”
朱厚照点头，认可了王守仁说的。
“不过……那是为人君，我现在是按着朋友的标准来算的！”
“不是人君！”
王守仁默然。
随即朱厚照咧嘴一笑：“算了，不调侃你了，走，先办正事！”
说着他就将腰上始终挂着的那一枚铜令摘下来牵着马往军营门口走了过去。
见状，王守仁立马跟上。
等到了岗哨口的时候，那个站在岗哨口的士卒就挡在了两人面前。
朱厚照立即出示铜令。
在仔细确认了一番之后，那个士卒当即让开。
军中从严，这一条朱厚照也依旧沿用了下来。
进了军营之后，两人一前一后翻身上马，很快就在帅帐前停了下来。
走进帅帐的时候，里面朱辅正用笔在军报上勾勒着。
这五年，新军早就将三省所有的山贼强盗清理干净了，不过有一类东西却是年年清，年年有。
那就是沿海的倭寇。
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那么多人。
第一年杀了一批，第二年又来一批，简直跟蝗虫一样杀之不尽。
尤其最让人上火的,就是倭寇之中还有不少小孩子的存在。
前两年，这些小孩子朱辅都选择了丢进海中将他们放走，可后面越来越多，他也就没什么心情去区分了，只要确认是倭寇，那一律弄死埋进山里。
至于为何不直接弄死丢海里……问就是恶心！
毕竟朱厚照组织了专业的捕鱼队，捕上来的鱼，他也没少吃。
而且越吃还越喜欢吃。
那种新鲜的鱼，随随便便就能啃一大只下肚，腌好的咸鱼还能烧了下酒……
而现在他所批的军报，就是前几天新军在浙江沿海抓到了一大支倭寇。
当然，那些倭寇依旧弄死掉了。
只是不知为何，这次新军受伤的人却比以往多了一部分。
按照下面报上来的，这一批倭寇基本上全部带甲，还有统一的制式兵器。
虽然那些甲不过就是藤甲，兵器也就是一些普通钢材所锻打出来的刀。
但这明显已经不是普通的倭寇了。
而是一波有组织、有规律的袭击。
朱厚照两人进来的时候并未刻意压低动静，所以在第一时间,朱辅就抬头看到了他们。
随即起身看向朱厚照。
“老臣见过殿下。”
朱厚照摆摆手：“坐！不必如此。”
说着他就已经把屁股落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国公，怎么看你眉头皱那么紧？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朱辅无奈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那倭寇！”
“这一趟去了浙江的新军，受伤人数竟然已经到了三十多,虽然也全歼了倭寇，但……”
说着他就伸手将军报递到了朱厚照手上：“殿下你还是先看看吧。”
“情况并不乐观啊！”
朱厚照眉头微挑，而后就打开军报看了起来。
新军总规模如今也是刚刚破万，而这次去浙江清理倭寇的，则是三百人的整队。
倭寇的数量，按照军报上，则是也有一百多。
双方人数勉强接近二比一。
而最后的战损比，新军轻重伤总和有三十五人，倭寇则是全军覆灭。
算是很不错的一个战绩了。
可问题也就出在这里，倭寇是随机劫掠沿海的，新军则是提前做了埋伏的。
继续看下去，朱厚照面色就沉寂了下来。
制式藤甲？
制式兵刃？
这绝对不是那种普通的倭寇，有很大可能就是日本的官方军队！
这群狗东西！
暂时懒得收拾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看完军报，朱厚照就闭眼沉思了好一阵。
“伯安，海军现在规模如何？！”
王守仁当即摇头：“不足五百之数，而且还都是在长江出海口进行训练的，从未出过海！”
五年还没凑够五百人……
虽然也有朱厚照这五年一直以来不怎么重视海军发展的原因，但这个数目确实太少。
五百人啊！撑死了能掌控好一艘大舰。
换成小船，也就是三五艘的样子。
就这个规模要去揍小日子大概率还是送菜。
当即他就咬紧了牙关。
不行！必须开始扩军！
“松江府的船厂呢？可有研制出来适合上海的小型舰船？”
王守仁依旧如数家珍一般开口：“已经基于第一代小型舰船研制出来第二代了，不过却还在完善中，至于第三代……还不够！”
第一代舰船，主要针对的就是内地江河来研制的。
第二代则是在此之上进行的修正，目标正是大海，可第二代却还没有达到出厂的标准。
所有工匠以前都是造民船的，对于这种有军事要求的舰船还是第一次造，所以也就只能慢慢摸索修正。
正因为如此，他们打造舰船的速度就慢了许多，因为还要在摸索中学习。
对于这一点朱厚照也是清楚，所以一直都是放任他们慢慢研制的。
已经涉及到基础科学的工业产物，想要入门要的时间绝对不会少。
万事开头难！
而只要入门，摸索到方向了，后面的进展就能快起来了。
军帐之中再度陷入了寂静。
足足半晌，朱厚照猛地睁眼。
“把松江府船厂里面闲置的第一代小型舰船调出来五艘交到海军，让他们在近海巡航，一旦遇到倭寇，直接开打！”
“闲置的火炮，一艘舰船搬三门上去，怎么打倭寇让他们自己去摸索！”
“从今往后，我不希望在大明的土地上再看到倭寇横行！”
“将倭寇阻在国门以外，就是他们的功！要什么给养，统统满足！”
别的暂且不说，这么一点儿物资，如今他还是供得起的！
就这样还怕个屁！
干翻小日子！
就算现在没法打上那片土地去，那也得让他们断了从大明打秋风的想法！
说完，朱厚照就看向了朱辅：“国公，那批所缴获的藤甲和兵器现在是否在营内？可否带我去看看？”
想要收拾倭人还是得先对于他们现有的水准有一个正确的估计。
而最为直观的体现，就是武器和护具。
朱辅点头：“那些东西都暂时陈列在武库之中，殿下想要看现在就可以过去。”
朱厚照当即起身：“走，边走边说。”
朱辅、王守仁两人也是立马跟上。
从军帐中出来，走了一段路后，朱厚照就轻咳了一声：“国公，接下来我们要将福建、两广三地拿下来，具体的事情过后你再仔细跟伯安聊聊。”
“还有第二件事，那就是我要从参谋之中调三十人出来完善政务厅，等去完武库后，你帮我把参谋的名单都拿出来，哪些人适合文职你和伯安应该都清楚吧？”看書溂
“把人划出来，我来决定具体人选，政务厅的事情现在是首要事情，这个恶人我来做！”
朱辅回头看了王守仁一眼，而后拱手应了下来。
很快，三人就在武库门前停了下来。
作为军中第二重要的库房，武库的校验就要繁复上许多。
不止要查验军符铜令，而且还要查验身份、军职。
就算是朱厚照都绝对不能绕开。
这也是他自己定下来的。
每一个人，每一次进出武库都要记录下来。
这一套查验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结束。
至于朱厚照为何要把这一道程序定这么复杂，不论朱辅还是王守仁一直都不明白，但两人却始终都没有问过。
而个中缘由朱厚照也始终未曾给他们二人详细说过。
毕竟现在说了他们也大概率不会理解。
日后战场上的主要力量绝对会转向热武器，对此朱厚照也很清楚，不过现在用起来最好的还是冷兵器。
而定下这一条规矩的原因，就是为了日后不至于说频繁修改军中律法和规矩。
毕竟律法这个东西，小改正常，但若是大改，那绝对会出问题，还不如直接将大致定到位，该严格的地方就严格起来。
后面再要填充、细改，那都不算什么。
若是日后对于热武器的研制达到了那种便携的程度，那这一道繁琐的手续就是热武器不会出问题的唯一保证！
所以现在这手续再如何繁琐也不算繁琐。
随着武库大门打开，里面也很快就被点燃了蜡烛。
地面上铺着的就是那些缴获的藤甲和兵刃。
朱厚照上前蹲下，抓起其中一把刀柄处有金丝镶嵌的倭刀，将刀刃对准阳光。
流光是检验刀刃最好的东西。
微微挥动，刀刃上的闪烁点从刃尖就移到了刀刃中间。
下一刻，他就将腰间千锻刀抽出来狠狠砍到了倭刀的刀刃上。
一道脆响过后，倭刀断裂。
千锻刀的刀身上出现了一条白痕。
这把刀在手这么些年，朱厚照早就清楚了它在强度上能比后世那些所谓的高碳钢能强上一些。
而就是如此，这柄倭刀也能在断裂的同时于其上留下一条印子……
当即他就抓起了一把较为普通的，一刀砍下。
这一次，千锻刀如砍软泥。
这结果一目了然。
小日子的刀，好刀达不到高碳钢的硬度，但是应该也能比大民军中的制式武器强上那么一分。
至于差的这些……也就是比熟铁好上一些了。
抿嘴沉思了一会儿后，朱厚照就抓起两具藤甲往武库外走去。
王守仁也是若有所思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藤甲的优势在泡水之后，带水的藤甲，韧性远比干藤甲更强。
既然要试，那肯定要测试其上限。
唯一可惜的是，在内陆弄不到海水，所以也就只能试试泡淡水了。
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朱厚照才指挥者士卒将藤甲套在假人木桩上面。
“伯安，给我找一柄刀过来，就随便找一柄制式的。”
话音刚落，王守仁就递了一把刀过来。
朱厚照也不多想，抽刀、丢鞘、蓄力。
而后猛地砍到藤甲之上。
第一刀只在藤甲上砍出来了一刀不大不小的口子，放到人身上最多就是皮肉伤。
甚至连重伤都算不上的那种皮肉伤。
而后，第二刀、第三刀……
一阵砍击过后，整副藤甲直接烂掉。
“伯安，长矛！”
武器应声递上。
对比制式长刀，长矛第一击就直接深深捅进了藤甲之内，以深度计，应该算得上是重伤了。
朱厚照这才双手轻拍转身走到了王守仁、朱辅面前。
“这种藤甲倒是还算不错，不过缺点应该就在捅刺上。”
“至于武器，你们也应该看到了……”
说完，他的目光就落在了王守仁脸上。
“伯安，海军那边，让他们巡逻的时候，遇到倭寇的船只，直接以火炮击沉，然后加速靠岸，把所有倭寇都堵在海里，不能让一个倭寇成功上岸。”
“在海上对敌……现在来看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海战不适合长矛，而换刀的话，却又有这种强度的藤甲，近战太过吃亏。
大明海禁的时间还是太久了！
看来必须得加快海军建设的节奏了。
王守仁微微颌首：“我明白了！”
他刚一说完，朱厚照的声音就再度接上：“还有，若是有可能……让他们去扶桑附近海域劫掠。”
“我听说扶桑的白银、黄金很多，他们能劫回来多少，我给他们算多少军功……”
“咳咳……殿下……”
朱辅咳嗽着提醒道：“那不叫劫掠……”
朱厚照微微一笑：“没事儿，现在说说而已，寇可往，我亦可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