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沉思了好一阵吼，朱厚照轻叹了一口气出来，而后目光便停留在了远处：“老王头，你给我个准话！”
“来帮我还是不帮！”
之前净顾着忽悠了，竟然忘记了有些话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面去说，不过现在反应过来了，倒也没什么了,毕竟又不是扯着嗓子去喊的，而且还有锦衣卫清场。
这些锦衣卫的人，可都是他从北京城里带出来的！只要脑子没被驴踢，就应该知道有些话泄漏出去了他们的下场究竟会如何。
王守仁沉默了。
过去了好一阵之后才缓缓开口：“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前宋张子厚为我等读书人之表率,我自然想做到那种程度。”
大丈夫若无此等心志,又如何敢称大丈夫？
只是这代价……
“那就好办！”
朱厚照伸手在他肩头一拍：“那就一起来做！大明从你我开始将走向更好,我的志向只有千古，你难道就不想留名千古么？”
虽然原本的那个王守仁本就已经留名千古了，但却不是作为官员留名的。
也就是说，他真正做得好的地方并非是朝政。
不过想想也是，就按着他这性子，那个讲究和光同尘的地方又有几人能容得了他？
别说是他了，就是现在在朝堂上混得还可以的王华，都因为被他连累而下放至应天府再也入不了中枢。
当然，也有王华资历太过丰厚的原因。
但不可否认的是两方面比重确实差之不多。
正史上不想用王家父子的，朱厚照只能算是打头的那个，其余更多就是朝堂上的那群人。
包括内阁、六部等等。
若不是太多人达成了统一，只朱厚照一人，又怎能将有如此资历的王华也一同下放至应天府呢？
而且……圣人这个名头,正经当世人谁要？
那玩意儿不都是死了才有的？
王守仁无奈一笑：“说不想那是假的……”
“万世之名啊！”
“就是谁也拒绝不了吧！”
能够活一世百年和能够继续在人心之中活千世、万世对比谁也知道更应该选哪个吧！
只是……
“殿下，你难道想留万世骂名么？”
‘啪！’
朱厚照直接一巴掌糊在脸上。
万世骂名……那不就是正史史书上的那个朱厚照么？
要知道后世史书上的那个朱厚照都已经被黑出翔了……就算有不同的声音，那也是来自于民间,大多数官方看法依旧是延续了那个或许并不怎么真实的史书的。
别的不说，就正史上，朱厚照之后继位的所有皇帝受的教育之中，也将他视作了第二号反面教材。
至于第一号，那就是贵为留学生的某英宗了。
而后来的清王朝的皇室，更是完全将朱厚照列为了天字一号反面教材……
不过这也不怪他们，毕竟一个自家人都往死了黑的皇帝，他们再怎么黑也不过分了。
毕竟互为敌手嘛！不磕掺！
毕竟就清朝成功上位的那个过程，他们自然没法理解朱厚照的所作所为。
有胆子的，脑子好的，骨头硬的基本上都死干净了。
剩下的那些几乎都是屠刀还没来就已经跪了的。
“殿下既然不想留骂名，那就只能小心为之了。”
“毕竟你现在还没登上皇帝位置……”
王守仁轻笑了起来。
“要知道史书上还没来得及登上皇位就已经死了的人可一点也不少！”
闻言朱厚照就翻了一个白眼给他。
“也就是我了，若真换一个其他人来，你这一句话就已经把人给得罪死了！”
吐槽完，他就动身往前走去。
历史上那些做了太子的，哪一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想坐上皇位？更有那些还不是太子的，也疯狂想坐皇位……反正就是谁都想坐上那个位置。
真要让王守仁遇上他们了，这一句话不就是咒人家自挂东南枝么？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挂……
不过都差不多了，只这一句话，人家就能记仇到登基,上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赐死,或者一根白绫、一碗毒酒，当然这都是好的，遇上个杨广那样的，估计就是剐了。
王守仁依旧笑着跟上。
他又不傻，若非这段时间以来了解了朱厚照，这句话是万万不可能说的。
毕竟这年头想活就已经很难了，更别说他已经活得很自在了。
就这么个情况，他为何要自寻死路呢？
“诸位婶婶？小子有点事情要请教！”
王守仁就这样看着朱厚照在同河边那群妇人聊了起来。
一会儿后，朱厚就冲他打了个手势出来：“老王，跟上来！”
一个洗完衣裳的妇人站起来走着，朱厚照腆着脸跟上问着他想问的事情。
王守仁无奈地撇嘴，但还是跟了上去。
半晌后，众人就在一个略显偏僻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那妇人笑道：“小朱郎君，你还得在门外等等，老身先去叫那老头子……”
“好！”
朱厚照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后便不再说话。
看着妇人走进院子，关上大门，王守仁这才压抑不住心头的好奇凑了上去。
“殿下，你这是跟那妇人聊了什么？”
“怎么感觉颇有种宾主尽欢的感觉呢？”
朱厚照眼皮眨了几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问了一下他们家中的情况已经有几口人之类的。”
虽然问的也就是一些最为基本的家庭情况，但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从这些最基本的家庭情况中分析出足够多的信息。
就比如跟他聊的这个老妇人，家中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已经嫁出去了，就是这南城不远处的一户人家，至于两个儿子，都有做工，可以说日子过得已经算是很红火的了。
但就这样的，那两个儿子都还没娶妻。
并非不想娶，而是这一间院子住不了这么多人！可叫他们拿出钱来再置办一座院子呢？别的不说，就应天府这地价，底层百姓哪儿能买得起？
所以也就这么拖着了……
都是最基础的民生问题，说解决吧不好解决，说不好解决吧，也确实不难解决。
要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真正要解决这个问题，单纯给钱又能解决几家的难题呢？
而且那种无所求的捐赠又有几个人愿意做呢？
最好的办法就只有让所有参与到这件事之中的人都能获益良多。
只有这样，才能推动一切有序发展而不至于崩溃。
而这件事他人不懂，朱厚照还不懂吗？
直接照抄后世的操作不就好了？
就算不能抄个十成十出来，能抄个六七成也不差了。
要知道后世玩的那些可是一整个社会数千万人总结的经验！虽然大多数人在其中扮演的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可就算抛开大多数棋子，最少也还是有数十万人！
毕竟基数都已经在那儿了，众人智慧之下所能总结出来的东西，大概率短期，也就是两三百年之类是出不了太大问题的。
而人的迭代也才不过十几二十年，后面的事情交给后人就是了，现实不本来就是缝缝补补么？哪有一代人做完几代人事情的道理？
当然，后人要是不争气，那也就没什么办法了，坐等有人将一切推到重来就好。
谁家还没出过几个不孝子孙呢？
别人怎么想的朱厚照不知道，反正他的想法就是做好他自己所能做的一切！
历史周期律很难超脱，纵然后世也依旧在历史周期律的圈子里转。
唯一的区别只有基础数值的变化。
现在的大明基础数值很低，所有围绕着圈子转的时候颇显拘谨。
不止大明，之前的所有朝代也是一样。
而后世基础数值却便得高了很多，这样转的时候那些圈子内部的人大多都会生出一种错觉：我们已经超脱了固有周期。
可问题是当有人真正置身圈外的时候，再把每一个朝代的圈子拉过来对比，就能发现太多相同点了，甚至你都能根据固有周期律看出来接下来到底会怎么样！
这无疑是足以让人心生颓然的一件事情了……
很快，院子的门便再度打开了，只不过这次站在门前的那个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
“这位便是……”
话刚说了一半，他就直接跪了。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朱厚照眉头微挑：“你认识我？”
老汉满脸的惶恐：“草民前些日子去过集上，正好见过殿下一面……”
而且，就算他再傻，也认识朱厚照穿的衣服上那蟒绣啊！
王守仁颇为无语地伸手推了下朱厚照的胳膊，而后指向了他胸前露出来了一点的纹绣。
你还真当别人都认不出这是蟒纹么？
再说了，就朱厚照前段时间那一点都不掩饰的出门，可以说应天府底层百姓都已经清楚太子来应天了，唯一可能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那就只有朱厚照的具体长相了。
老汉身后的老妇人也是瞪大了眼睛。
她完全没有想到面前这个颇有礼节的小郎君就是当朝大明太子殿下！
“站着干嘛！还不跪下！”
老汉一把就要将老妇人给拉得跪了下来。
“可别！”
朱厚照直接伸手就将快要跌倒的老妇人给扶住了。
“孤是太子没错，可孤也确实是小辈！您二位年纪如此，真要伤到了不是折杀孤么？”
说着他就赶忙给王守仁打了个眼色。
还愣着干甚？快过来搭把手啊！
“咳！”
王守仁清咳了一声后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开玩笑，这时候他插手？有没有搞错！
而后朱厚照就瞪了他一眼，腾了一只手出来扶住了老汉的胳膊。
“快起来！地上凉！若是因此受了寒，岂不是叫孤心生愧疚？”
老汉也是有些眼色的，见状也就顺着朱厚照的动作重新站了起来：“殿下，请进！快请进！”
这么说着，他动作还有有些拘谨。
朱厚照轻笑着点头，而后就迈步进了院子，后面王守仁等人立马跟上。
等在院子里坐定之后，朱厚照也不墨迹直接开口就问道：“老人家您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孤的来意了吧！”
老汉脸上当即就有了些许迟疑流露。
这种真正涉及了自身利益的，放到谁身上都得迟疑，这一点朱厚照自然明白。
“这样，孤重新跟老人家您仔细说说，您再想想。”
“其实不止您这一家，就是整个应天府的南城，孤都打算把所有屋舍拆掉，然后去建新的屋子，到时候各家都能凭原本有的地产文书重新拿到自家的屋子。”
“不过到时候就不是眼下这种了，到时候南城也会重新弄出来不少商铺，当然还有书院。”
说完他就指向了王守仁：“这位就是成化十七年状元的嫡子，眼下正在朝廷任职，日后也就是书院的先生了，老人家日后若是有了孙儿，直接在南城让他上书院读书就是。”
……
说了足足近一炷香时间，他才停了下来。
“老人家觉得如何？”
此刻老汉早就听到红光满面了：“殿下是说，我家能分到两个院子？而且还是挨着的那种？”
“对！”
朱厚照眼睛略微打量了一下，随即补上一句：“就是到时候院子并不会是这么大了……”
后世又不是没有解决这种问题的例子？
就是那种所谓的复式，人家也叫叠墅的那种东西。
横向上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在竖向空间上进行解决，这还真没有多难。
单这一座院落，就能扣出来两座叠墅，再进行上下的划分，那就已经是四户了。
而且若是能搞定所有南城的百姓，到时候统一合理规划还能腾出来更多空地，这就完全是属于他的利益空间了。
此刻他将奸商算计的本质发挥到了淋漓精致。
“还不用我们出钱？”
“对！不过若是老人家你想换更大的屋子，那就的添钱了……”
朱厚照说的所有都像根羽毛一样搔到了老汉的心口。
顿时他就笑了。
“老汉斗胆问一句，太子殿下啥时候打算弄这个？”
不止老汉，那老妇人和刚进院子不久的俩兄弟脸色更是激动。
朱厚照颇为无奈一笑：“这还得一家家去商议啊！”
“等到所有都商议好了，才能准备动工，急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