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放心他吗？”
打南镇抚司出来不久，王守仁就说出了他心底的疑惑。
而听到这话之后，几乎同时，朱厚照、牟斌两人笑了起来。
直到笑声渐息，朱厚照就给出了他的答案。
“放心！”
只是说完他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脚下也加快了速度。
而看见王守仁眼底的那一抹疑惑之后，牟斌并未跟上去,反而是压低了脚下的速度。
“伯安啊，殿下能带你提前来应天，就说明了他很看重你……”
“这我知道。”
王守仁眼底闪过了一丝迟疑：“可这又和现在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随即牟斌就看着朱厚照的背影笑了：“没关系！”
“不过，你很聪明，但还不够聪明……”
“你以为殿下真的是‘放心他’吗？”
说话的时候，牟斌把‘放心他’这三个字着重咬了出来。
但王守仁却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见状,牟斌就感慨了一句出来：“我总算是明白殿下为何要给你做那样的安排了……”
“你是该跟着那群臭小子去做事！”
随即语气一顿，他就伸手指向了王守仁心口处。
“你自己好好琢磨吧！”
说完，牟斌就加快步子朝朱厚照的身影追了上去。
王守仁则是站在原地皱起了眉头,右手下意识就抚上了胸口。
“放心他……吗？”
“那应该放心的会是谁？”
走出去老远，朱厚照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径直开口：“老王啊，你……”
“殿下……王伯安他还没跟上来。”
牟斌出口就直接把他剩下的半句话给堵了回去。
“啥？”
朱厚照转身左右打量了一圈，别说王守仁了，除去牟斌就是鬼都没有一个！
“你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他会跟上来……”
牟斌神色略有些尴尬。
谁能想到王守仁竟然会那么轴啊！这家伙简直了……
就这还是状元之子呢！
沉默了一阵之后，朱厚照就长叹了一口气出来：“找人吧……一个大活人还能丢……真是……”
直到把迷失于人生道路上的王某人找到，就已经是下半夜了。
只是不管朱厚照再说什么，他都只是木然点头，至于其它行为，王守仁就像忘记了一样。
为了这家伙不再丢掉，最后也只能让牟斌和他调换了一下房间。
本来为了朱厚照的安全，牟斌主动提出了他要和朱厚照在同一个房间，只不过朱厚照住内间，他住外间。
这下倒好，住外间的变成了王守仁。
也好在这家伙属于人畜无害的那种，否则说什么牟斌也绝对不会换。
尤其是从刚刚开始，他的人畜无害属性直接max+++
本来忙了一天，朱厚照就已经很累了,所以他在给王守仁说了一句后就进了内间。
一夜无话，等到敲门声响起，朱厚照才再度醒来。
等他从内间走出来的时候，眼底就闪过了一抹讶异。
因为王守仁依旧坐在桌旁，他的动作也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就连朱厚照睡前给他倒的水也依旧是那么多，唯一的变化只有那茶杯里茶水的温度。
动身走到王守仁身旁，右手在他面前晃了几下，也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朱厚照嘴角抽动几下。
好家伙，这位是要悟道不成？
这么早？太假了！
要知道原本那个王守仁悟道可是比现在要晚了好些年的！
“玛德，是这世界太荒唐还是我太渣？”
一边呲牙，朱厚照就走出了房间，迎面就是满脸带笑的牟斌。
在将房间门关上后，他就死死盯住了牟斌。
昨晚他先走的，然后才是牟斌。
他走的时候王守仁还正常，牟斌跟上来之后，王守仁就不正常了……
也就是说，这事情绝对和他牟斌脱不了干系！
“你跟我说实话,昨晚我先走了之后,你给老王头说了些啥？”
牟斌心头猛地一紧，这是发生了啥？
虽然吊着心，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将所有事情说了出来，哪怕最细节的地方，只要他还记着的都没有分毫遗漏。
而随着他声音落下，朱厚照就挑起了眉头，眼底更是有着些许喜色。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应该还不至于……”
说着他就松了一口气出来。
要是仅仅这样，王守仁就能悟道的话，那真就太给人以压力了。
不过就算不是悟道，这次这位也绝对能有相当不错的收获！
希望他能有所长进吧！
到时候怎么招也不算亏本。
“安排几个人出来在外面守着吧。”
“谁也别放进房间里去，要是有疏忽……”
牟斌眼底闪过了一抹好奇：“是！我这就去安排！”
虽然这么说，但他心底此刻完全就像是被猫抓一样，七上八下地，完全静不下来。
看着牟斌这样子，朱厚照只是无奈一笑。
“没啥可好奇的，他就是在思考问题，不过是陷进去了而已。”
“你应该也清楚，就像那些痴人一样，想不出来个答案，一般是醒不过来的。”
说着，他就回眸看了一眼阖起来的房门，眼底隐隐有着些许担忧。
之前还说为什么王守仁看着跟个病秧子一样……现在一想，这种聪明到极致的痴人……一但沉迷连吃喝都记不起来的家伙，身子又怎么好得了？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这是真正天才的心劫，也是身劫！
但又没人能帮得了他，能帮到他的，只有他自己！他人只能报以祝愿！
听到这话的牟斌眼底当即就闪过了一抹了然。
虽然他确实没见过这种人，但传说那么多还没听过吗？
此刻牟斌虽然也还是有点好奇，但也已经远不如先前了。
现在他好奇的更多是等王守仁从房间里出来后他会有怎么样的成长！
“这样啊……”
“行了！”
朱厚照伸手在他肩头轻拍了一下：“让人去盯着北镇抚司的人。”
“张采那边一旦开查，难免会有人想到救命稻草。”
“他一个下手可未必都能全部解决。”
“今天，我就带几个人去骡马市售卖马匹，你亲自带人去盯住了！务必记住，不要引起他人注意！”
“大公子，那你……”
他刚开口，朱厚照就一摆手：“无碍，大不了给我两个人……”
“而且，你以为南镇抚司张采那边不会暗中派人么？”
“若是出了问题，知道内情的人可一个都跑不了！”
牟斌微微张嘴。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对于张采而言，朱厚照露面就已经是对他各方面能力的考验了，纵然朱厚照什么多余的话都还没说！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自作聪明的人！
尤其是自以为自己很聪明的那种！
很不巧，张采算一个，而他牟斌，算半个！
当然，朱厚照并没有把话都说出来，否则牟斌就要再暗自神伤一阵了。
“大公子，我这就去！”
等他走后，朱厚照就迈开步子走下了楼。
再度回来的时候，朱厚照已经处理掉了两匹驽马，手上也是有了些银子。
期间还有几个睿智打算用宝钞买马，结果朱厚照一句：只现钱交易，就把那些睿智给堵了回去。
后面也就没有更多有意思的事情了。
来到房间门前，两个锦衣卫的人一左一右守着。
二人看到朱厚照手上端着的两个大碗，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整整一天啊！
他们都没有离开这儿！自然也就不存在吃饭不吃饭了。
把饭碗递给他们，朱厚照顺带就开口问道：“怎么样，有动静没有？”
两人齐齐摇头：“没有！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
离谱啊……
这一夜，朱厚照就失去了他的房间。
这一夜，朱厚照重新开了一个房间。
……
因为有动力在前，张采查得很快。
说是三天，其实三天不到，牟斌这边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再度进应天府的南镇抚司，就只有朱厚照和牟斌两人了。
看着主位上正翻阅记录册的朱厚照，张采就向牟斌凑近了些。
“指挥使，怎么今天另外一个人没来啊？”
“他是谁啊？怎么感觉比殿下还大牌……”
牟斌瞥了他一眼。
“该说的说，该问的问。”
“殿下都还没说什么，你问我？”
说完他就悠哉游哉地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张采暗自呲牙，但也没有再多问。
毕竟他想再上一步的话，就肯定是要挤掉牟斌才行的，就这样的情况，牟斌能对他有好眼色才怪！
想通这些他也就不纠结什么了。
朱厚照翻阅的记录册的速度并不快，因为只要是被记录起来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
所以才会有这么厚一沓。
但是其中有不少问题，他都不需要。
看得出来，张采确实是下了大力气，但却浪费了很多力气。
足足小半个时辰，朱厚照才阖上了记录册，随即一手按住了眉心闭眼休息。
“这些东西知道的人不多吧？”
张采应声回答：“殿下，就只有我南镇抚司的人清楚。”
他一说完，朱厚照就摇动了脑袋。
“牟斌，把你那边这两天整理出来的东西给我。”
“是！殿下。”
对比张采，牟斌递过来的也就是一张纸，上面所写的更是精炼了许多。
朱厚照只大略扫了一眼，然后就再度抬起头看向张采的方向。
“你过来看看。”
说着他就直接将出自牟斌的纸张推出来了点儿。
张采还有些疑惑。
等他拿起那纸的时候，就彻底沉默了下来。
“殿下……”
张采重新把纸张递给朱厚照。
但朱厚照也没有多说其它的，只是伸手往牟斌所在的方向轻点了几下：“不管是你，还是我，抑或者牟斌，大家都清楚你在想什么。”
“可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想坐上该坐的位置，你就得先有与之相匹配的本事。”
“等真的坐上那个位置了，你再去试着练手，那就是渎职。”
而后他就抓起那厚厚一沓记录册在空中轻甩了几下。
“虽然我很满意你现在做事的这个态度。”
“但你还有太多东西应该向牟斌学学，否则等他退了，你自己认为你能顶得动指挥使的位置么？”
“期间若是出现了其他能力很不错的人呢？”
直接撕开了说，虽然很不给脸，但这也是最好的办法。
毕竟想再找一个这么忠心的人确实很难。
“回头自己好好想想……”
拿着两份东西，朱厚照就从主位上站了起来：“现在，带好人手跟孤走一趟吧。”
“该有的功劳，全部记上，回头发到北京的南镇抚司去。”
“该奖的奖，该提的提。”
“既然在锦衣卫里就应该赏罚分明！”看書喇
张采略微有些失神，但他还是抱拳行了一礼：“殿下英明！”
朱厚照摆摆手：“先去清点人手吧，给孤和牟斌也各自弄一套飞鱼服过来。”
“是！”
如此大批量的锦衣卫出衙门，自然是在应天府引起了骚动。
但是，在得知了他们的目的地之后，不管是谁都放松了下来。
毕竟是锦衣卫内部的家事，谁敢管？
而且还有不少人更是坐着等看热闹。
内乱了不好吗？
锦衣卫还能有眼睛盯住别人？
只是此刻借机混进去的朱厚照、牟斌却完全都没有暴露。
进到北镇抚司，朱厚照只说了一句话，而后便坐在了主位上不再动弹。
牟斌只是按着刀站在他身旁。
“封锁北镇抚司，北镇抚司所有人弃刀，不弃刀者以叛逆论！”
一开始还有人想反抗，但却被张采带着人给直接绑了起来。
短短半个时辰便已经尘埃落定了。
所有应天府北镇抚司的人都被南镇抚司给控制了起来。
除去还有少部分没有在衙门里的。
“殿下，已经可以了。”
朱厚照将那沓册子拍在桌面上：“每叫到一个，就把人给孤带进来。”
“没叫到的，先控制住了。”
“是！”
而后每随着一个人名响起，就有一个人被带进衙门大堂。
他们进去的时候趾高气昂，满脸高傲，但等出来的时候，无一不是满脸颓唐，更有甚者连路都走不动了被人架出来。
而他们的目的地也只有一站。
应天府，锦衣卫诏狱。
从大堂出来，再进后堂，倒是挺方便。
而这一趟宣判，足足过了近两个时辰才结束，北镇抚司则是减员了四成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