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卡宴停在了玉苗孤儿院的大门口。
副院长黄阿姨热情地把他们迎进去。
“霍先生,您来的可不是时候,我们院长最近都没闲空。”
“诶,说来也是可叹,她儿子前段时间犯事进去了……她整天就忙着怎么捞他儿子出来,都不大管事了。”
“那小子……啊霍先生应该也认识,叫言刚的那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嚯好家伙,竟敢绑架,绑的还是……”眼见黄阿姨越说越来劲,霍凌轩抬手打断,“我这次不是来谈合作的,就是随意逛逛,您无需招待我们。”句末的逐客令不言而喻。
“啊?这样啊,那我先去忙了。”黄阿姨尴尬地搓搓手,然后朝院子里的孩子们走去。
霍凌轩转身问程敏,“我陪您四处走走吧?”
程敏强撑起精神,微微点头。
程敏来这里的目的是看看言素,也就是她亲女儿成长和生活的环境。
孤儿院不大,几分钟的时间就能走完一圈。
程敏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角落的座椅,她有些失望,因为言素18岁后就离开了孤儿院,加之这里不久前才翻新扩建,言素旧日的成长痕迹几乎再不可寻。
但就算可寻,她又能弥补些什么呢?对着死物遗恨和悔叹吗?
她是切切实实地错失了二十几年的时间啊,那些最宝贵的、能陪伴女儿从牙牙学语长成至亭亭玉立的时光。
霍凌轩默默跟在程敏的身后。
突然,他发现了身后那堵熟悉的照片墙,言妈有个记录的习惯,会把每年的集体合照按顺序贴在那面墙上。
“程姨您看,这是小素10岁的时候,那时候我刚来玉苗。”霍凌轩示意程敏看照片墙。
程敏双眼一亮,急急走过去。
“多俊俏的长相,真像他啊……”程敏声音有点哽咽。
她细细辨认每一张有言素的照片,眼睛几乎要贴到墙上。
“这是?”她反复摩挲着其中的一张照片。
霍凌轩顺眼望过去,“这应该是某年的元旦吧,她刚表演完,裙子都没换就被言妈叫去合影。”
合影上的言素瘦瘦小小地缩在第一排,身上是廉价的玫红色纱裙,从袖子和腰线来看,明显过大过长。
程敏不合时宜地想起程念念。
程念念被接回家后,在程敏的带头下,成为程家最宝贝的人,吃穿用度一律是顶好的。
和合影上的言素差不多大时,程念念心血来潮要学跳舞,程敏就立刻联系了A市最专业的舞蹈老师。
跳舞的一身行头全由程敏亲手置办,舞裙是专门找人手工缝制的,颜色大方,舒适合身,每件都价格不菲。
每次去练舞的程念念都昂首挺胸,像世上最骄傲的小公主,接受旁人艳羡的打量。
程敏的心就像被人攥住,并不断收紧。
她终于是忍不住,抽泣出声,“多漂亮的小姑娘呀,怎么偏偏裙子就不合身呢,如果……如果”
如果自己找对了女儿,言素会在衣食无忧的程家长大,会穿合身的漂亮裙子,会跳最标准的舞步,会留下没有遗憾和局促的童年影像,会……现实无情地推翻这些万千种本应该。
程敏不知道要向谁讨要这些错过,是明明说好一起陪着女儿长大,却早逝的爱人?还是为了工作疏忽家庭的自己?抑或是犯下违法恶行的人贩子?谁都不无辜,唯一无辜的是她在外受苦的女儿。
甚至于她也是女儿苦难的追加者。
程敏不敢细想之前对言素的冷言冷语,不然她真的可能心痛至死。
霍凌轩立在一旁,无声地陪伴着这位心碎的母亲。
他同样感到心头万绪,并尽数化作对言素的担忧。
回程的车上,一如来时的静默。
程敏面色灰败地看着窗外,眼神却没有聚焦。
霍凌轩一向寡言少语,此刻也不知用何等言语去安抚她,只能保持沉默。
电话的震动打破车内越发凝重的气氛。
霍凌轩只犹豫了一瞬,就打开了车载蓝牙,他率先出声,“小素,怎么了?”
电话那头有微弱的声音传出,“我听厉觉说,是程阿姨给我输的血,是吗?”
闻言,霍凌轩望向程敏,发现程敏也早已把头转回,目光紧盯着出声的位置。
“嗯,是。”霍凌轩语气很郑重。
“她……那我必须要当面感谢她的!”
“嗯。”
“你现在就带我去见她吧,不然我过意不去。”
“好好待在病房,哪都不许去。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了。”
“嗯……好吧”
接着,言素絮絮叨叨一些今日发生的小事,而霍凌轩安静听着,偶尔温柔应好。
这般美好的画面让旁人不忍出声,程敏内心悔恨交织,反思之前都做了些什么,竟然狠心拆散一对年轻爱侣。
不久,通话结束。
霍凌轩迟疑后开口,“您待会会告诉她真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