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林心回过头，向鲁明挥挥手，示意他过来。
鲁明赶紧走了过来，从头上摘下黑色的圆礼帽，又把衬衣领的领带松了松，说道。
“高处长，那边来的人，我见到了……”
“见到了？”高林心顿时皱了皱眉，阴沉着脸，一双秃鹫般的眼睛盯着鲁明。
“他们发现你没有？”
鲁明摇摇头。
“按你的吩咐，我一个人在火车站对面的一家茶馆坐着等，上海地下党的人来接的他……”
“我都没见过他，你就怎么知道是他？”高林心又阴沉地问道。
鲁明看着高林心那双如刀般锋利的眼睛，心里有些发毛。他跟随高林心很多年，知道他的秉性，怀疑所有就是这个人的灵魂。
“那个人从北方来，咱们可都是北方人，那人的姿态、神色，一看就是从北方来的。”
高林心似乎并不满意鲁明的回答，围着鲁明走了两圈，冷冷地说道。
“你靠的是直觉？直觉可不一定准确啊……”
鲁明笑了笑，转过身，看着高林心，说道。
“因为，我认出了来接应他的人！”
“谁？”
“老林！”
高林心一愣，脸上顿时涌起一丝冷酷的笑容。
“这就对了，他出面来接人，就肯定不会错……”
高林心似乎放了心，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又示意鲁明坐了下来。
“共产党那种级别的人到上海，怎么只有老林一个人去接呢？”坐下来的鲁明有些疑惑，轻声地问道。
瘫坐在沙发上的高林心笑了笑，阴沉地说道。
“整个上海地下党的人，谁有老林那身本事？他都保不住的人，难道指望上海地下党那些潜伏多年的码头工人，人力车夫？”
“老林不但是职业军人，也是职业特工。从延安来的重要人物也只会信任老林这种人……”
鲁明愣了愣，身体向前倾了倾，低声问道。
“老林在地下党的地位并不高啊，难道延安的高层都知道他？”
高林心一脸神秘地看着鲁明，冷冷地笑了笑。
“你不要小看了那个人，更不要小看了共产党。哪个人有什么本事，延安的李瞎子清楚得很，他们可不像我们啊……”
高林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眼里既有兴奋的神色，又有些失望。
“高处长，您说，这个人突然来到上海，共产党那边会不会有什么重大的行动？”
高林心神秘地瞥了一眼鲁明，迟疑片刻，缓缓地说道。
“今天，一切都会有答案，天亮之后你要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高处长请指示！”鲁明立即回答道。
“秘密抓捕方城！”高林心冷冷地说道。
鲁明顿时一惊，惊愕地看着高林心，过了片刻，才缓缓地问道。
“咱们一直没动过他，怎么现在要……”
“现在是时候了，我们对行动的所有细节都进行了推敲，唯一无法掌控的变数就是那个人，我们曾经的方副厅长，现在的方城……”
“方城这个人能起什么作用呢？他们内部不是有我们的人，将他调离核心……”
鲁明还没说完，立即被高林心那双锐利得可怕的眼神制止住了。
高林心阴沉着脸，眼神犀利得可怕。
“你懂什么！方城虽然起不了大作用，也左右不了最后的结局，你就没想过，有几个重要的人物与他有瓜葛？他的出现，会不会引起那几个人的情感倾向，一旦有人动了恻隐之心，别说改变主意，就是慢了半拍，整个事态就会完全发生改变！”
高林心的话让鲁明恍然大悟，原来高林心担心的是方城的出现会引起某些人的情感波动。
有些人虽然可以被收买，却不能保证他们的内心真正的坚若磐石，只有不让方城出现，才能彻底地堵住那最后的漏洞。
鲁明不由得暗暗佩服起高处长来，连这种人心都算无遗漏，还有什么能阻止他呢。
“要是，方城拒捕……”
鲁明突然又怯怯地问了一句，他需要高林心给自己的行动划下一道底线，毕竟自己也不是傻瓜，一旦出了任何事情，总得有个人给他下达命令。
总得有个人来担负责任，若是出现最坏的结局，总得有个人去给方家老爷子去解释。
毕竟，那老爷子目前来看，可是大公子口中的红人。
鲁明不傻，高林心更是精明。
高林心冷冷地笑了笑，一双狡黠的眼睛看着一脸正经的鲁明，淡淡地说道。
“若他拒捕，你手下的人难道就没有一两把枪走了火……”
高林心的话让鲁明的心里一惊，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惊恐的神色来。
高明，实在是高明。
什么都不明说，什么事都不明做。
却又什么话都说了，什么事都做了，连责任都已经推得干干净净。
鲁明惊愕地张大嘴巴，微微地点点头。
还有一个人，更是满脸的仇恨的惊愕，光着脚，悄悄地站在门外，眼里噙着泪水，手里拎着一双精致的高跟鞋。
猛然，一袭紫色旗袍的秋月枫光着脚，手里拧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走下了楼。
她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就如同她刚刚回来一般，悄无声息。
秋月枫回到了方家，方家的小院一片漆黑，只有厨房的亮着一盏昏黄的灯，那是吕婶在等吕大封。
秋月枫瞧了一眼方老爷子的书房窗户，没有亮着灯光，估计老爷子已经休息了。
秋月枫缓缓地走上楼，轻轻地推开卧室，卧室的窗户大开着，窗外不远处大世界夜总会那些七彩斑斓的灯光照了进来，方城侧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秋月枫将自己的高跟鞋放在门口，关上门，光着脚走上前去，先将窗户关上，侧过身来，将床上叠得整齐的被子拉开，刚要给方城盖上。
只见方城猛地翻过身来，压在枕头下的手嗖地伸了出来，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秋月枫的胸膛。
秋月枫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淡淡地说道。
“你还真是警觉，睡觉都不忘带着枪……”
方城没有说话，看着秋月枫那张脸，窗外那些五彩的灯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映在秋月枫的脸上，红的，粉的，黄的，绿的，闪烁着。
突然，方城猛地伸出双手，拉过秋月枫，将秋月枫地抱在怀里，把头埋进她的脖颈，嗅着她绾成髻的头发。看書溂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方城的话很轻，轻得如行走的蚂蚁，轻得如飘落的黄叶……
秋月枫早已泪流满面，这句话在她心里却如同多年前，她嫁给方城那天点燃的鞭炮，清脆而激烈……
方城死死地抱住秋月枫，他一只手顺势抓起秋月枫手里的被角，拉过被子，将两人包裹……
窗外那红的，粉的，黄的，绿的灯光摇曳着，如同情人的眼泪。
丑。
寒气屈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