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采东愤怒的眼神逐渐熄灭，目光变得有些呆滞，想不到自己的父兄会将言家的命运全部押在未成气候的共产党身上。
“你九叔我虽然年轻，却也是言家子弟，当然明白其中险恶，屡次对你爹相劝，都被雨亭大哥敷衍搪塞，直到有一天，一个人找到了我……”
“这个人似乎对我们间门言家异常熟悉，熟悉得简直如数家珍，这个人我们言家得罪不起，也惹不起！他当着我的面揭穿了你们那三个兄弟是共产党的身份，又暗示了大哥雨亭赤化倾向。”
“他给了我两个选择……”
即使言采东是个土匪、胡子，他也明白了是什么选择。
言天九地挂着一丝痛苦的神色。
“要么言家家主更位，要么间门言家以通匪灭门！”
言天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神有些落寞，他看着言采东，用异常低沉的声音说道。
“三儿，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言采东的嘴角使劲地抽搐一下，手腕处那股剧痛似乎愈发的强烈。
怎么选，言采东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就因为自己不在那个时期，没人要他做如此的选择，他无法选择。
“九叔和你一样，无法选择，一边是自己的亲大哥，亲侄子，一边是几百号言家族人……”言天九的声音很低，佝偻的身躯显得很是疲惫，他轻轻地靠在了那扇被言采东一枪打个窟窿的门扇上，眼里满是悲怆的神色。
“可……，可是，你还是选了……”
言采东的声音也很低，语气里却没有刚才的愤怒。
言天九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丝凄凉的笑容，下巴和脸上白色的短胡茬在灯光下照得有些闪光，如同人流下的晶莹的泪珠。
“这是真相，这也不真相。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相，但有些真相只能永远藏在心里，有人为此付出生命，有人为此付出一生的骂名。”
言采东漠然地看着言天九，对他的话却全然不明白。
“你二哥言善河夫妇俩不是你九叔出卖的，出卖他的人与言家有莫大的渊源，善河这孩子，真是人如其名，太过善良。出卖他的人是文重月，这个人是言家第一代异姓弟子越国大夫文种的后人，只是文重月后来加入了军统。”
言采东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想不到文重月居然就是出卖自己二哥的人，文重月这个人他是知道的，两人算是发小，文家与言家的关系非凡，文重月的启蒙就是在言家。
言采东与文重月自小一起在言家的私塾里长大，言家虽从未把他当作入门弟子，却从未将他当作外人，言家的各种教学、教授也都从不避他。
可以说，文重月就是言家未入谱的弟子。
“那我爹他……”既然二哥言善河不是言天九出卖的，难道父亲言雨亭也是……
倚靠在那扇破门上的言天九缓缓地蹲下身来，将踩在地上的那把言采东丢下的手枪捡了起来，放在掌心，轻轻地递到言采东的面前，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如果九叔说你爹真的是悬梁自尽，你相信么……”
言采东惊愕地看着言天九，眼里满是疑惑不解，在他心里，仿佛所有坚信的一切都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你不相信，其实我也不相信。但，那就是事实！”
言天九将手里的枪塞进言采东的手中，缓缓地转过身去，手里握着烟袋，慢慢地向台阶下走去。
言采东突然握起手里的枪，将枪口对准了言天九那佝偻的背影，大喝一声。
“那你为何要杀了无遗，他不过是个孩子！”
一只脚刚刚跨下台阶的言天九，回过头来，看了看言采东，又瞟了一眼躺在中堂中央的言无遗，言无遗那双失去色彩的眼睛还睁着，死死地盯着言天九。
言天九冷冷地说道。
“不错，他是个孩子，他的野心可不是个孩子。他早在十七岁那年，就成了高林心安插在我们言家的钉子！高林心，你是打过交道的，你在东北当胡子，他在东北当警察，哈尔滨警察厅的高彬，你应该很熟悉……”
言天九说完，回过头去，缓缓地走下台阶，从院里那几具躺在血泊里的尸体中间穿过，走出了院门。看書溂
呆若木鸡的言采东这个时候似乎才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