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站在路边的袁克佑满眼深意地看着远去的小汽车，幽幽地说了一句。
方城点了点头。
“是的，他走了。”
“你不信任他？”袁克佑一边问，一边从衣兜里掏出香烟来，给方城递了一支。
方城默默地接过袁克佑手里的香烟，从兜里掏出火柴，用力一划，细小的火柴棍儿断了，方城轻轻地丢在地上，又从火柴盒里掏出一根。
哧!
只听一声响，火柴盒边的火石皮冒出几道刺眼的白光，红色的火柴头顿时被一团白色的内焰包裹，瞬间，一团红黄色的火焰腾了起来，一股刺鼻的火药味道飘散开来。看書溂
方城缓缓地将划燃的火柴凑近嘴边的香烟，深深地吸了两口，又将那根燃了半截的火柴慢慢地递给了同样叼着香烟的袁克佑。
袁克佑伸出双手，轻轻地捧着那团焰火，歪着头，把香烟头点着，又轻轻地在方城的手背上用食指点了点。
方城缩回手来，缓缓地甩了甩拿着火柴的手。
终于，那团火焰消失在灰暗的夜色里，空气中只有那股刺鼻的火药味久久没有散去。
“咱们就这么去言家庄？”袁克佑深深地吸了两口香烟，淡淡地问站在他身旁的方城。
方城和袁克佑并排站在路边，两人都望着那座逐渐消失在黑色夜幕下的巨大的石牌坊。
方城轻轻地弹了弹手指上的烟卷，缓缓地吐出一道白色的烟雾来，沉声回答道。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早晚都要去找他们的……”
袁克佑不由得笑了，一股豪气油然而生，有方城这样的战友在身边，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是他告诉你的吧？”袁克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方城一句。
方城一愣，却又突然明白袁克佑所说的意思。
他笑了笑，又抽了一口香烟，缓缓地点点头。
“你看到了？”
袁克佑又笑了笑。
“我们三个都是同行，他那些动作，骗得过别人的眼睛，却无法骗过我的眼睛。当然，也骗不过你的眼睛……”
方城知道，刚刚许常山握着自己的手，用食指在他的手腕处用莫斯电码告诉他一些不能让第二个人所知的秘密，这个细节一定是被袁克佑看见了。
他看见了许常山的伎俩，却没有戳破他。
可是，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袁克佑却提了出来，方城的心里一暖。
在袁克佑的心里，自己不但是他的战友，还是他的朋友。
这，已然足够。
方城慢悠悠地吐出嘴里的烟来，笑了笑，又叹了一口气。
“我们三个，一个是曾经的警察厅副厅长，一个是曾经的特高课课长，还有一个是曾经的上海警察局局长，都干了一、二十年了，谁又能骗过谁呢。不过，你应该理解他，如果是你，你也会那么做的。”
方城的话刚落，袁克佑笑出了声来，点点头。
“不错，能走到今天还活下来的，都是千年的狐狸……”
袁克佑又顿了顿，轻轻地松开夹着烟头的手指，烟蒂从他的手指间滑落，砸在地上，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来……
“他告诉了你那个最大的秘密，对吗？”
袁克佑慢慢地侧过脸来，看着面前的方城。
黑暗中，他看不清方城的脸，但他却必须要看着他，问他。
只见方城嘴角里叼着的香烟忽地一闪，红色的光将方城那张平静如水的脸照亮，袁克佑甚至看清楚了方城的眼里似乎充满了坚毅和决绝。
方城嘴角叼着的烟头又黯淡了下去，他的脸和脸上的眼睛又消融在黑色里。
袁克佑轻轻在黑暗中点了点头，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走吧，咱们去言家庄……”袁克佑伸出手来，一巴掌拍在方城的肩膀上，笑吟吟地说道。
“你不想知道许常山用莫斯电码告诉了我什么？”方城也轻轻地丢掉手里的烟蒂，笑着问走在前面的袁克佑。
袁克佑在黑暗中狠狠地挥了挥手，爽朗地回答道。
“我不想知道，你知道就行了！我只知道，做我们该做的事情……”
方城突然脸色一惊，这句话他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方城放慢了脚步，脑海里努力地回想着自己曾经在何人口中听过这句话。
老许！
不错，是老许，他曾经给自己说过青鸾这个组织，这个组织的宗旨就这一句话——做该做的事！
难道？
不会的！方城心里暗暗地安慰自己，难道每个说出这句话的人都是青鸾的人？或许只是袁克佑随口一说罢了。
老许，不知道老许现在又在何方，他不是今天来言家庄了吗？昨天不是言家庄的祭祖之日么？
方城的脚步愈发的沉重，但心里却又异常的坚定。
沉重的是他有些担心老许的安危；坚定的是，即使言家庄是龙潭虎穴，自己一定要去闯一闯。
“你走快些啊，怎么？怕啦？”走在方城不远处的袁克佑停了下来，轻声戏谑地问道，话里充满善意的讥屑。
方城也笑了笑，伸出手，假装锤了捶袁克佑的后背，说道。
“即使是我们该做的事情，我又怎么会怕……”
袁克佑爽朗地笑了笑，黑暗中的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互相扶着向前走去，黑暗中的那座巨大的汉阙制式石头牌坊的棱廓又逐渐显露了出来。
言家庄就在眼前，那条破旧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两边的破旧的木房里没有一盏灯亮着。
除了街道路口那座老宅，老宅斑驳的暗红色的门虚掩着。
门檐的两边各自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里面点着半截蜡烛。灯笼在微风中缓缓地摇曳，灯笼里蜡烛的火焰在摇曳中一闪一闪……
“他在等我们……”
方城轻轻地拍了拍袁克佑的肩膀，袁克佑没有说话，只是悄悄地把手伸到身后的腰间，掏出手枪来，只听咔嚓一声，袁克佑手里的枪已经上了膛。
“谁在等我们？”袁克佑冷静地问道。
“三十年前给鬼手医下毒的人，三十年后给许常山下毒的人……”
方城冷冷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