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林心突然感觉有些诧异，他完全没有意料到杜宇风可以如此风轻云淡地肯定专机失事就是阴谋，而且一言道破阴谋的手段。
“那又怎么样呢？他们父子俩是想要这个结果，还是想要这个过程？既然高处长已经看过那把剑，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难道军统四大金刚之一的沈先生看不出来？他有没有问过九龙宝剑的剑柄去了哪里……”
杜宇风冷笑着说道，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高林心的脸，看着那张圆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的神色。
“看得破，不是本事；不说破，才是智慧……”
杜宇风又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手指轻轻地拨弄着案上的“春秋”算盘。
俩人就这么对视了几秒，高林心终于还是开了口，他叹了口气。
“高，实在是高。能把阴谋使出如此境界，这个世上只怕无人能出杜四爷之右了。”
高林心真心地赞叹道，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为人所需，为人所急，算不得什么高人。我们也不过是别人手里一颗棋子而已。”
杜宇风淡淡地说道，眼神却始终那么深邃，仿佛要将高林心任何的试探都吸收进去，不留半点痕迹。
“棋子？杜四爷要是棋子，却也不知道棋手会是谁。”
杜宇风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高林心，他知道高林心的明知故问背后一定带着另外的话。
“局座算是归了神位，他倒是走得干净、利索，留下的烂摊子还得要大家来收拾。大公子有魄力啊，总算军统没有乱，现在大家都是保密局的人了……”
杜宇风还是没有说话，脸色平静若水。高林心说的这些都不是重点，军统改组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是在等一个契机而已，这个契机就是局座的死。
“杜老板现在又成了红人，你们杜家真正做到了左右逢源，天生的不倒翁，只等上面命令一下，杜老板就成了上海滩第一实权人物了，高某提前祝贺了哈……”
高林心双手向边上的杜宇生拱拱手，做了个恭喜的手势，脸上又是那副笑容。
坐在太师椅上的杜宇生笑了笑，手握文明棍也拱手回礼道。
“恩威难测，恩威难测，高处长说得早了吧……”
高林心刚要说话，突然听见杜宇风将一颗算盘珠子弹出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高处长此来，不只是告诉我们杜家那把剑的事情吧……”
高林心一愣，看着脸色冷峻的杜宇风，笑了笑。
“杜四爷以为呢？”
杜宇风冷冷地说道。
“现在，你该冲着共产党来了。对党国来说，最大的敌人还是他们。局座死了，敌人却还在，高处长赶到上海，定然是要给大公子前往上海之前，肃清上海地下党。”
高林心圆胖的脸上显得很平静，心里却是一惊。
不错，他目前的主要任务就是肃清上海地下党，着手组建上海保密局。
高林心看了看杜宇风，平静地问道。
“既然杜四爷了然于胸，又有何良策，还望四爷指教指教。”
球又踢给了杜宇风，高林心很聪明，既不肯定，又不否认，自己就算是条强龙，也压不过这条地头蛇，更何况杜家兄弟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地头蛇。
“看来高处长是要长期驻守上海了，如果你要对付上海地下党，杜某倒是有一良策。”杜宇风缓缓地说道。
高林心顿时有了兴趣，甚至站在他身后的鲁明也是眉头一展，向前倾了倾身。
“愿闻杜四爷高见。”
“上海历来都是地下党活动最为频繁的地方，也是共产党的起身之地。党国上下对此无不知晓，打了几十年，禁了几十年，杀过无数，捕了无数。可是，现在依然活动不止，人数不少。”
“按杜四爷的说法，我们是打不得，杀不得了？”高林心颇有些奇怪地看着杜宇风，疑惑地问道。
“打也要打，杀也要杀。但是这种白色恐怖手段已经不适应目前的局势了。”杜宇风又弹了弹手下的算盘珠子。
“杜四爷的意思是……，分化。”高林心转了转眼珠，脱口说道。
杜宇风点点头。
“一个抓不完，杀不完的组织又何必强行将他们抹去呢，既然抹不掉，不如……”
杜宇风顿了顿，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高林心。
高林心顿时心领神会，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
“不如在组织里面扶持我们的人……”
杜宇风冷笑着点点头。
“这是成本最低，最为稳妥的做法。”
高林心身后的鲁明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道。
“这种策反手段，我们也一直用过。以前的顾顺章，向中发，他们在那边的地位、职位都不低，可是后来不也是……”
高林心没有说话，对面的杜宇风冷冷地瞟了瞟他身后的鲁明，冷冷地笑了笑，轻声说道。
“当年军统的做法相当的幼稚，只想着捞着了大鱼，想让这些大鱼吐出更多的小鱼，然后一网打尽。这世间总是有漏网之鱼的。即使抓住了这个组织的中枢人物，结果怎么样，依然让他们死灰复燃，壮大不已，成就目前与南京分庭抗礼的规模。”
鲁明有些不解，急切的问道。
“那杜四爷的意思是……”
“策反他们的人，既不让这个人背叛他的组织，又不让他给予我们更多的情报，只需要在暗地里与我们保持情报的共享，这就够了。”
高林心一惊，偏过脸去看了看杜宇生，只见他微微闭着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
“杜四爷的意思是，双方的情报系统逐渐地分离出来，独成一派？”
高林心终于还是猜透了杜宇风的这个哑谜。
杜宇风轻轻地点点头。
“一个独立的，隶属双方的情报体系达成一种联盟，会怎么样？大公子在上海，对方会默契地配合他；共产党在北平，在东北，我们也可以默契地配合他们。一旦达成默契，敌对双方的高层得到他们想要的，自然也就不会怀疑双方中层已经形成了默契和联盟了。”
高林心缓缓地站起身来，满脸惊愕地看着杜宇风，用阴沉的声音说道。
“杜四爷，你不单是要控制上海地下党，也想要控制党国的情报系统啊，你就不怕掉脑袋么？”
杜宇风微微地抬起头，看着高林心，冷冷地说道。
“他们争的是江山，你我想的是生存。你高处长以为国民党能不倒？即使党国不倒，你能确保你高处长不倒？局座都已经倒了，更何况你我……”
“人，每个人都会考虑自己的后路的。”
高林心又冷冷地说道。
“你是在策反我？还是在说服我？”
杜宇风冷冷地笑了笑。
“杜某只是给高处长指一条路，如果高处长这样的思路，当然我就会去发展上海地下党的人。杜某绝对不会策反高处长背叛党国，也不会策反对方背叛共产党，你们双方不过表面是敌人，暗地里是盟友，你们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交易。”
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杜宇生突然睁开眼睛，说了一句。
“用交易来解决冲突，总比互相杀来杀去的强得多，也更稳妥！”
高林心听出来了，杜家兄弟早已达成了共识。
“你在那边有了人选？”高林心问道。
杜宇风沉思片刻，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拨了一颗算盘珠子，那声清脆的声响算是给了高林心一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