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您打算去哪儿？”老许站在杜公馆的门口，问童白松，童白松有些怅然若失，他回过头来看了看黑夜里那座若隐若现巨大的白色杜公馆，轻轻地摇摇头。
老许也回过头去，看着这个他生活了近二十年的杜公馆，此时它好似一头巨大的怪兽，正静静地蹲在这里，似乎要吞噬一切与它有关的东西。
“四哥仁义啊，至少今天晚上保住了我们的命。”童白松悠悠地叹了口气。
“仁义？”老许不由得苦笑一声，也叹了口气，说道：“走吧，我们去该去的地方……”
“我们？”童白松顿时警觉起来，一双疑惑的眼睛谨慎地看着老许，杜公馆大门口昏黄的路灯照在老许那张干瘪的脸上，让童白松觉得如此的不真实。
“是，我们。”老许笑了笑，缓缓地向前走去。
童白松愣了片刻，跟上前去。
“我们？”他又追问了一句。
“我们都是共产党，不去找自己的同志，难道等着高林心明天派人盯这里的梢，然后跟着咱们把上海地下党给端了？”
老许平静地说道，童白松却一把抓住老许干瘦的胳膊，将他拽转过身来。
“你……，到底是谁？”童白松两眼犀利地盯着老许，厉声问道。
老许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四周，又面无表情地看着童白松，凑过脸，轻声在童白松的耳边说道。
“我暴露了，快去找方城……”
童白松满脸惊愕，眼里露出惊恐的神情，抓住老许胳膊的手缓缓地松开了。
老许不再说话，一把拉住童白松的手向外面的大街走去。
夜已深，霞飞路上的灯红酒绿却还没停，路边还有人力车在等着生意。
老许快速招了一辆人力车，拉着童白松就上了车。
“静安小学，快一些。”老许有些急切，他不知道方城和秦校长还没在静安小学的宅子里，只能去碰碰运气。
霞飞路到静安小学并不太远，一炷香的功夫，人力车就到了。
静安小学的大门居然还没有关，硕大的欧式铁门半掩着，门口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
老许付了车钱，站在小学门口打量了四周一圈，除了街上三三两两昏暗的路灯，一个人都没有。
“走，跟我走。”老许回过头来，对童白松说道。
童白松有些犹豫，他还没搞清楚老许的身份，心里自然有些疑惑。
老许看着童白松那张紧张而疑惑的脸，顿时有些着急，一把拉着童白松的胳膊。低声说道：“裘邦国同志，这边走。”
童白松顿时脸色一变，快步跟上了老许，因为他刚才听到的是延安总部保卫科长唐封林的声音。
这个声音曾经两次给自己打过电话，打的就是杜宇风四楼的电话。
难道，唐科长从未给自己打过什么电话，而是这位老许？
童白松满心疑惑，反而更加镇定，既然老许能够模仿唐科长的语气，定然不是简单的人，至于是不是敌人，他又有什么样的目的，跟着他就是。
老许轻车熟路地领着童白松来到了静安小学教学楼背后的那片小洋楼里，秦校长的宅子一片漆黑，似乎没有人。
秦校长边上就是当年文重月住的小院，里面依旧是一片漆黑，老许的心一沉，难道方城和秦校长都走了吗？
老许轻轻地敲了敲院门，没人回应。看書溂
停顿片刻，他又伸出手去，刚要敲，门微微地开了一条缝，老许心里一紧，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见了方城那张紧张的脸庞。
“老方……”
老许的眼里顿时露出欣喜的神色，站在背后的童白松更是心里一阵狂喜，圆胖的脸上如同一朵盛开的花。
糊满猪油的荷花。
方城把食指竖在嘴唇上，轻轻地拉开门，让老许和童白松快速地闪身进了院子里。
书房里没有灯，虽然书桌上有一盏油灯，院门口那盏昏暗的路灯光线透过窗户射进来，屋里很暗，却还能隐隐约约地照在三个人的脸上。
老许和童白松倒是一脸的欣喜，方城的脸色却满是凝重。
“老方，秦书记呢？”老许急切地问道。
童白松彻底地放下了对老许的疑虑，他能够如此与方城说话，定然是我们的同志无疑。
“秦书记？”童白松疑惑地问道。他当然不清楚秦书记就是静安小学的秦校长，更是上海地下党的书记和江浙一带地下工作的负责人。
方城没有说话，将老许和童白松按在椅子上，自己一屁股坐在了书桌的对面，两只胳膊交叉抱在胸前，撑在书桌上，脸色冷峻地说道。
“他一直没有回来。老许，你这是……”
老许顾不得再问秦书记，简单地将他与童白松在四楼的情况向方城说了说，童白松时不时地补充着。
听完，方城的脸色更加的阴沉，淡淡地说道。
“他终于还是来了。”
“你说的是高林心？”童白松问道。
方城点点头，沉默片刻，幽幽地说道。
“当年在伪满时期，我和他打过交道，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只怕比这个宅子的主人更加难对付。”
老许愣了一下，说道。
“他比文重月还狡猾？”
方城淡淡地笑了笑，似乎是种苦涩的笑。
“他岂止是狡猾，奸诈、残酷都不足以形容他。我们要对付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老许，你已经暴露了……”
“是啊，我肯定已经暴露了。”老许微微地叹了口气，沉重地回答道。
“老许潜伏在杜公馆十多年了，连我都看不出来，怎么高林心一来，他就暴露了呢？”坐在边上的童白松满脸惊愕，疑惑不解地问道。
“你以为老许是被高林心揭穿身份的？”方城偏过脸去，对童白松说道。
童白松更加疑惑，满眼狐疑地看了看方城，又看了看老许。
“我是被杜宇风识破的……”老许叹了口气。
方城点点头。
“不错，高林心只知道老许是青鸾的人，而杜宇风却知道了老许是我们派往青鸾的卧底……”
“啊……”童白松长长地惊叫一声。
方城显得更加的沉重，敌人实在太过狡猾，杜宇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老许默默地说道。
“当杜宇风让我们离开杜家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一定是猜到了我的身份。我只是有点好奇，他为何不当面揭穿我是地下党卧底的身份，却把我赶出杜家呢？”
方城缓缓地站起身来，默默地在黑暗中踱着步，双手抱胸，一只手轻轻地摸着自己的下巴，过了半晌，才慢慢地在老许和童白松的身后说道。
“杜宇风背后的阴谋一定和我们有关……”
童白松侧过身去，惊愕地问道。
“他能有什么阴谋？”
方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轻轻地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