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随老许下了楼，刚走到大厅门口，只见杜宇眉双手抱在胸前，低着头，一脸沉思，似乎在想着非常深邃的问题。
“小姐。”老许立即满脸微笑地迎了上前，杜宇眉回过神来，肃然的脸色顿时变得柔和起来。
“方先生这是……”
方城默默地笑了笑，向杜宇眉拱了拱手，说道。
“也就是向四爷讨了一口茶水喝，多有打扰。”
“方先生不再坐坐？”杜宇眉一脸神秘的笑容。
方城一愣，杜宇眉话里似乎带着某种暗示，也或许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他看了看身边的老许，微笑着回答道。
“同志尚在狱中，方某不敢久留。”
老许瞟了一眼杜宇眉，立即接上话，一脸谄笑地看着杜宇眉。
“四爷让我前往医院看望老爷，也就顺便捎方先生一程。”
杜宇眉的脸上挂着笑，一种神秘莫测的笑容，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就不留方先生了，欢迎方先生随时前来喝茶。”
方城笑着微微地躬了躬身，随着老许跨出了大门，只留下杜宇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老许去后院开了车出来，招呼方城上了车。
方城拉开后座车门，侧着身坐了进去，就在他偏身坐进车里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瞟见了两个身影。
一个是站在大门口的杜宇眉，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
一个是四楼巨大的玻璃窗户后面，杜宇风清瘦的身影在白纱窗帘后面若隐若现。
杜宇风是站着的，他站在窗帘的后面。方城心里暗暗地吃了一惊。
小汽车很快驶出了杜公馆，老许一脸沉寂，双眼恨恨地盯着挡风玻璃外面那条寂静的小路，路边的梧桐已经发出了些许的嫩芽。
“老方，我可能暴露了……”老许终于开了口。
坐在后排座的方城默默地点了点头，一脸冷峻。
“有可能，只是搞不清楚杜宇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老许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方城，脸色凝重。
“我有种直觉，杜宇风背后一定有阴谋。姓戴的倒了，权力的真空出现，局势将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杜宇风好像要搞什么事情。”
方城把头向前排探了探。
“现在是什么情况，秦校长与我在静安小学等了你很久的消息。”
老许微微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我从静安小学一回杜公馆就觉得气氛不对，上下所有人看似轻松，但整个气氛很紧张，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而且杜公馆里的所有人似乎都有意地避着我。我上去与探过杜宇风的口风，他完全是滴水不露。”
方城皱着眉头，沉思片刻，突然又问道。
“有关于戴雨浓的确切消息吗？”
老许似乎想起了什么，偏头脸来看了一眼方城，又迅速地转过头去，加快了油门。
“天快黑的时候，齐从海来过一趟杜公馆，我没见着他的人，却听见他的司机与保镖站在门口闲聊，我听了几句。”
“什么内容？”
“戴局座的专机找到了，在岱山撞上了，只是那边下暴雨，救援队今天进不了山，要等明天，或者后天。”
方城心里顿时如同一块石头落了地。
只要专机掉了下来，姓戴的就算死了。
“齐从海怎么会到杜公馆来呢？他很清楚杜宇生在医院啊，难道他是来找杜宇风的？”
方城突然皱着眉头，疑惑不解地问道。
“难道他也知道杜宇风的存在？”
老许一边开车，一边回答道。
“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据我在杜公馆潜伏了近二十年所掌握的情报来看，知道杜宇风这个人存在的人不会超过十个，这个十个人里面，绝对不会有齐从海。”
“你也没见着他，他到底来杜公馆找谁呢？”方城不解地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
车越来越快，方城甚至能够感受到老许内心里有了毛躁，赶紧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拍老许的肩膀。
“老许，咱们先不急，以不变应万变，就看他杜家兄弟耍什么花招吧。”
老许轻声地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
“会不会是有人将杜宇风的存在，告诉了齐从海，让齐从海专门前来拜会杜宇风？”
方城眉头紧锁，老许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
从今日与杜宇风喝茶的清、浊之论来看，杜宇风一定是受到了某种刺激，或者说是某种压力，让他内心很是犹豫。
犹豫向左，还是向右。
既然杜宇风有了犹豫，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杜宇风面临着两种选择，他拿不定主意。
也许，来自压力的那方选择并不是杜宇风想要的。
“老许，你现在要去杜宇生的医院，你把我送到静安寺吧。”方城突然说道，他并不想告诉老许自己是翻过静安小学的围墙通过静安寺出来的。
老许愣了愣，疑惑地问道。
“静安寺？”
方城微微笑了笑，轻轻拍了拍老许的肩膀。
“没别的事儿，只想去碰碰运气，看袁克佑在那里没有，他一直在跟着金裁缝，黑龙会的信息我们知道得太少了。”
老许皱着眉，没有说话，从路口转弯向静安寺的方向驶去。
黑夜里的静安寺依然一片祥和，寺庙对面的街上亮着三三两两的灯盏，红的、绿的都有，地面的水洼还没有干，映着那些鲜艳的颜色，显得格外的耀眼。
静安寺的门即使在夜里也没有关过，这是东汉末年就定下的规矩。
方城拉开车门，刚跨出一步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过身来，对老许说道。
“要不，你就早点撤离吧。听说高林心到了上海，此人心狠手辣，杀伐决断，毫不手软，我还是担心啦，而且今天晚上你们又要去接他……”
老许侧过身来，干瘪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眼里却满是坚毅。
“放心，我好歹还是青鸾中人，杜宇风即使知道我是卧底，他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把我怎么样的。倒是你，你以后要面对的既有那条见首不见尾的黑龙，又要对付杜宇风这个深不可测的怪物。”
方城沉着脸，狠狠地点了点头，转身从车里出去了。
老许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缓缓地启动汽车，一路疾驰而去。
站在静安寺门口青石台阶上的方城默默地看着远去的汽车尾灯，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