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桌上的那盆鱼已经凉了，方城和秋月枫两人都没有再动筷子，他的右手还是揣在衣兜里，握着那把曾经田文水用过的勃朗宁手枪，枪口对着对面坐的秋月枫，他的老婆。
秋月枫淡淡地看着方城，开口说道：“你到上海，延安给你的任务，你能完成？”
方城笑了笑，说道：“你认为呢？你知道那是什么任务？”
“估计我能知道个大概，这也是我约你回家的原因。”秋月枫用手指无聊地拨弄着桌子上的筷子，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方城心里一怔，她知道个大概？什么意思？难道泄密了？还是她在估计诈自己？
“是啊，这个任务不好完成啊，都在海里呢。”方城不紧不慢地说道，他在故意给秋月枫设个套儿，看她真的是否对自己的任务有所了解。
秋月枫双眼含着莫名其妙的笑容，看着方城，说：“延安让你到上海，去捞把笔黄金？你当我是傻瓜啊。”
方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秋月枫，他知道，只要自己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根据秋月枫的性格，她一定会把自己刚才编织的谎言拆穿，只要她说得越多，她暴露的信息就会越多。
秋月枫又看了看方城，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叹了口气，说道：“那批黄金和那批军火，都是你们给戴局长设的圈套。你们可真的毒啊，李部长不是凡人。”
方城顿时有了兴趣，去年绞尽脑汁把皇太极宝刀巧妙地送给了戴立，还借军统的刀杀了元老周悦山和文重月；袁克佑经过童白松巧妙的安排，将日本人从南洋的黄金通过勋爵号运到了大连港。
这两件事情方城从未在秋月枫面前透露半点信息，她为何知道这是两个圈套？
“那批藏在弃陵山的军火，早被你们运完了，我只是好奇，打开那道日本人建造的要塞的大门，89军的工兵用了8天时间，你们是怎么打开的？”秋月枫轻描淡写地说道。
方城很好奇，这种失败对于戴立和秋月枫来说，都算是耻辱，她为何还如此的淡定。
“那肯定是你们用的方法不对，开要塞的门，需要钥匙。”方城不再多说，钥匙就是那把刀，秋月枫应该想得到。
秋月枫轻轻地站了起来，脸上还是挂着那种神秘的笑容，说道；“是啊，需要钥匙，那把刀就是钥匙，可是我和戴局长千算万算，忽略了一件事情——刀，都是有刀鞘的。”
“你只把刀带在身上，刀鞘却放在了延安。”秋月枫眼里闪出一丝愤怒，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方城叹了叹气，看着站着的秋月枫，没有说话，只是将衣袋里的枪口向上抬了抬。
秋月枫又轻轻地蹲了下来，离方城更近了，她双手放在方城的膝盖上，眼睛直直地看着方城，说道：“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圈套，你在东北，探听到了关东军与戴局长的交易，延安就顺势让你暴露，让你带着那把作为信物和钥匙的皇太极宝刀南下，你们的目的就是要把刀交给戴局长。”
方城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秋月枫的脸上因为激动而升起两朵红晕。
“在戴局长的那个宏伟计划中，那批军火和日本人的黄金是至关重要的关键，有了刀，又有了沉入大海的黄金，戴局长会不会去实施那个计划呢？所有人都会认为，他会的。可是他没有，其实当长利号沉了海，戴局长就已经有了怀疑，我北上哈尔滨，找到了弃陵要塞，目的并不是要找到那批军火，而是去证实一件事情。”秋月枫说得比较激动。
“什么事情？”方城缓缓地问了一句。
“军火和黄金都成了泡影，这是个阴谋，他想知道的是，这个阴谋是来自延安，还是来自老头子。直到我来到上海，我终于确认了。”秋月枫恨恨地推了一把方城的膝盖，又站了起来。
“你确认什么？”方城又问了一句。
“延安想逼他反，中统想要他的权，大公子想要他的命，老头子又想用他对付延安。”秋月枫看着蹲在窝里的鹅，幽幽地说道。
“你说的这些，好像都与我无关，你约我到我家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方城也站了起来，看着秋月枫，说道。
秋月枫绝没有这么简单，戴立也不可能就这么放弃，既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他可能会做出更激烈的反应，这个反应由谁来执行呢？
一个秋月枫是不够的，肯定还有其他人。
秋月枫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方城，脸上又露出一丝笑容，说：“我代表戴局长，你代表延安，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当然这个交易也是戴局长的意思。你可以把这个交易的内容汇报上去。”
方城心里一惊，这个时候的戴立还要和延安做交易，他还有什么筹码？
“说说看。”方城不动声色。
“戴局长在中国的日子不多了，他想要全身而退，难呐！”秋月枫叹了一口气。
方城眼里闪出一丝惊愕的神色，想不到戴立的想法变化如此之快，前面还在想着裂土称王，一旦事情有了半点败露的迹象，随即壮士断腕，甩掉一切，只想着全身而退。
“他要想在这股漩涡中毫发无损，既需要实力，又需要运气。延安一直以来是他最大的敌人，现在却成了他救命的稻草。”秋月枫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
方城默不作声，这个时候，先听听她的说法。
“老头子用他对付完你们共产党，还会留他吗？傻子都清楚他的结局；大公子更是忌惮他手上十几万隐秘于全国各地，无孔不入的特务群体；徐恩真，叶秀风这些人又对他手中的权力垂涎三尺。现在唯一能够帮他的却是他的死敌——共产党。”秋月枫继续说道。
“帮他？怎么帮他？”方城有了兴趣，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交易，要共产党帮助一个杀害无数共产党的大魔头，这种交易说出来，谁又能相信呢？
“我在你身边潜伏了这么多年，很清楚延安情报机构的能力，更清楚地下党的实力，你们要做的是事情很简单。戴局长从不畏惧来自高层的暗算，却无法躲避每一次来自内部的暗箭，他想通过你们地下党来找出那帮躲在暗处的敌人，来自我们内部的敌人。”秋月枫一脸严肃地看着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