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必须死？”关候亭身后的王美兰急切地问了一句。
方城偏过关候亭指在他头上的枪口，看了看王美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王小姐，那个人不会是你。”
关候亭听方城说完，迅速转身将手里的枪对着王美兰，就在王美兰惊讶的刹那，关候亭的枪口一偏，只听一声枪响，王美兰身边的段六指应声倒下，胸膛上的枪口涌出大片的鲜血。
“你，你为什么要杀我……”躺在地上的段六指伸出他那只有六个手指的手，指着关候亭问道，剧烈的疼痛扭曲了他的脸，眼神里露出愤怒和疑惑。
关候亭蹲下身来，看着段六指，说道：“你一直都是周悦山的人，你们军统的渗透无孔不入，今天要不杀了你，戴老板明天就能知道东西在丁默村手中。”
段六指愤怒的眼神变成惊愕，惊恐的眼神又逐渐失去了神光，他死了，眼睛睁得大大的。
边上一脸惊恐的王美兰诧异地看着方城和关候亭，不明白这两个死敌为何对段六指动了杀机，即使刚才听关候亭揭穿了段六指的真实身份，可是方城为何也知道段六指并不是共产党呢？
关候亭站起身来，看着方城，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方副厅长应该早就清楚段六的身份，对吧。”
方城点了点头，掏出烟来，给关候亭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淡淡地说道：“我见他第一面就知道他不可能是我党同志，当然，他到底是军统还是中统，也就是在你们到来之前，我才确定的。”
“哦？你们早就见过？”关候亭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问道。
“两个小时前，我到聚财仓找过他，你和王小姐都对他隐瞒了鸦儿嘴码头是你放的烟幕弹的事情，我就确定他不是中统的人，那他一定是周悦山安插在杰弗洋行的暗探。”方城对关候亭说道。
“关署长，刚才的枪声肯定会引起码头边上周悦山他们的注意，还是我去直接找他们吧，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方城继续说道。
“是的，总是要面对的，不知道今天晚上会鹿死谁手。”关候亭深深地抽了一口烟，看得出来他有些心事重重。
“关署长，其实你的任务已经很完成了，而且很完美。”方城将夹在手指上的香烟弹了弹，说道。
“我两手空空，怎么叫完美？”关候亭看着方城，“有些差，不好交啊！”。关候亭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杀机，他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主要任务是许常山和言四海手里关于戴笠勾结日本人的重要文件，这两样东西自己一样没捞着，即使许常山把东西送给了丁默村，叶局长及高层可以通过丁默村来打击军统和戴笠，可是自己既没捞上功劳，说不定还会受到上峰的指责。
不如，杀一个共产党的高级特工，为自己再加加分？
方城冷笑着看着关候亭，丢下烟蒂，两眼冷峻地看着关候亭，说道：“怎么？想杀了我，向叶秀峰邀功？你杀了我，谁杀了段六指？谁给你来背这个锅？打算推在我这个死人头上？你觉得周悦山相不相信，戴笠相不相信？”
“关署长，做人局气一些，一个活着地方城说一句段六指是我杀的，远比你狡辩千百句要有效得多。再说了，以后无论是军统，还是中统，他们要抛弃你的时候，段六指的死就是最好的借口。”方城脸上露出平静的笑容，他把关候亭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
关候亭知道方城的意思，处处要给自己留后路。可是，自己的后路还有吗？自从他给贺之荣发了那封炸船的电报后，他已经知道自己没有了后路。
关候亭猛地举起了枪，对着方城，狠狠地说道：“我不需要什么后路，如你所说，我已经完成了任务，再加上杀了一个共党高级特工，这份功劳足以让我在叶局长面前交差了。你别忘了，你还给了我一份文件，虽然是份假的，只要我没有打开看过，我就会当作真的递上去的，上峰即使问责我，我也最多算是个办事不利。”
关候亭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下定决心，一步棋下错，既然无法悔棋，那就错到底，一盘走到最后，谁不会失手几次呢。
“关署长，你也别忘了，那份文件在王小姐手中。”方城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又弹了弹手上的烟蒂。
“王小姐？”关候亭一脸惊愕，王美兰是中统的人，也是自己的得力助手，为何方城……
关候亭转过头来，看了看王美兰，只见王美兰正举着枪对着自己的脑袋。
“你，你？你是共产党？”关候亭满脸的疑惑，嘴里蹦出几个字，他怎么也想不到王美兰会拿着枪对着自己。
王美兰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里露出冷峻的神色，鲜红的嘴唇张开，露出雪白的牙齿，对关候亭说道：“关署长，你刚才说军统的渗透无孔不入，他们既可以渗透中统，当然，我们也可以渗透他们，甚至渗透到任何的组织里去。”
枪响了，关候亭扭曲着脸倒下了，那双眼睛里满是惊恐和疑惑，他至死都不明白王美兰到底是谁的人。
方城淡淡地丢下烟头，默默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关候亭和段六指，脸上还是那种莫名的微笑，头都没抬的他开口了，“想不到王小姐隐藏得如此之深，所有人都小瞧你了。”
“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小瞧我，我才有机会接触到最核心的秘密。”王美兰放下了举枪的手，脸上恢复了平日里的那份媚态和娇羞。
“他们两个又算是共产党杀的？我来背这个锅？”方城带着调侃的味道对王美兰说道。
“共产党既杀中统，又杀军统，那岂不是把党国几万特工的脸丢尽了？”王美兰咯咯笑了两声，蹲下身来，将手里的手枪塞在段六指的手中，拍了拍手，说道：“这样不就解决了？一个政府，组织多了，难免会有发生冲突的时候。”
方城听王美兰说完，怔了一下，这个女人太不简单了，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
王美兰站起身来，一脸笑容地看着方城，说道：“好了，我们可以走了，这里就交给马上就赶来的那帮警察吧。”
方城看着她那双闪烁着妩媚的眼睛，这是什么样的女人啊，情绪切换自如，角色转换迅速，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个女人刚才毫不犹豫的杀了关候亭。
“我们？你呢？”方城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美兰，在没有彻底弄清楚她身份的前提下，要谨慎地走每一步。
“你不是要去找周悦山吗？说不定今天晚上你还能见到更让你惊讶的人。”王美兰脸上还是一脸的灿烂，仿佛躺在地下血泊中的两个人与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方城心里一沉，看来自己还是忽悠了很多人，原来自己身边的每个人都不简单，都没有那么单纯。
方城竖了竖衣领，缓缓地向前走着，王美兰就跟在他的身边，她双手插在风衣的兜里，方城知道，她的手上握着刚才枪杀关候亭的那把枪。
这条巷子没有多长，却也没那么短，两人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照射下，越来越长。
“想不到王小姐是高人，估计在上海，没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方城开口了，与其这样沉默不语地走着，不如聊聊天。
“高人算不上，我们算是同行，方经理潜伏在满洲，官至副厅长，又有谁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呢？”王美兰咯咯地笑了两声，爽朗地开口说道。
“看来我又失算了，你才是我到上海以来遇到的最隐秘的对手。”方城叹了一口气。
“方经理，我们都是职业特工，很多事情都会想不到，我也想不到关候亭不但起了私心，想吞了那船黄金，更没想到他会杀了段六指。有些计划，总会有意外发生。”王美兰娓娓说道，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低级的，借助美色诱惑敌人的特务。
“你是文重月的人？”方城转过头来问王美兰。
王美兰甩过一头秀发，满眼浪漫地看着方城，说道：“你觉得呢？方经理不必问那么多，一会儿见到他们，你自然明白。”
“如果我不去呢？”方城站定，沉着脸问王美兰。既然王美兰没有对自己动手，说明她还需要自己做些什么，至少她还想通过方城达到其他的目的。
“你会去的，你的女人，你的兄弟都在那边，你不去，他们靠谁？”王美兰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方城心里顿时一凉，如果说王美兰知道老林的身份，这不奇怪，可她怎么知道此时秋月枫已经被文重月控制了呢？
秋月枫回到同福里去等待文重月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秋月枫回了家，王美兰是如何知道的？她又如何知道秋月枫会在家里遭遇到文重月？
原本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暗中敌人的掌握之中，整个事件的背后似乎还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搅动这一切。
方城无奈地摇了摇头，王美兰说得没有错，如果老林运气足够好，他可能就快到了，老林一定不能死。至于秋月枫嘛，她并不危险，至少现在不会有什么危险，至于文重月要拿她做什么文章，一切就得等见面了才知道。
巷子越来越黑，巷子的尽头就是码头，码头上明亮的灯光照得青石板路惨白惨白的。
“原来你既不是关候亭的人，也不是周悦山的人。王小姐，我们现在过去，你的身份就彻底地暴露了。”方城想明白了，王美兰就是那股背后势力渗透进中统的潜伏者，那股背后的势力一直存在于国民政府中，到底是谁在掌控这个组织呢？
方城想不明白，但是这个重大的情报信息一定是要汇报给延安总部的，国民政府里各方势力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众多的特务机关像极了明朝时期的东厂、西厂和锦衣卫。
“你不必套我的话，今天晚上无论是周悦山，还是文重月，都救不了你，也救不了你的兄弟，我只是在执行我的任务，你应该清楚。”王美兰的声音有些冷峻，她用这样的方式在警告方城，也在掩饰自己真实的身份。
“看来，我从一开始就低估了一个人，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潜伏高手！”方城叹了一口气。
王美兰知道方城说的是谁，是的，那个人就是童白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