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上元没有抬手接过薄纱，长明自行蹲下，银色长发散开披了一地，他抬手执起薄纱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华。
轻叹道，“居然推开他非尊上本意，尊上为何又要这般行事？”
上元极度烦乱的思绪这才收了一收，“长明道友，你怎么会在我屋子里？”
长明将上元从地上拉起，“尊上不知么？两日前长明重伤，是尊上带长明回来的。”
他原本要去找十三弟，奈何那日伤势严重无法化作人形，亦不能说人语，反倒是差点被蛮横无知的十三弟杀死。
幸而被尊上出手相救。
“难道……”上元这才反应过来，“你就是我救的那只小白狗？”
长明面色微不可见僵了僵，“尊上，长明乃雪狼。”
上元笑了笑，“反正都是犬科动物……”
长明笑而不语。
“对了长明道友。”上元疑惑，“你不是在幽冥境吗？怎么会满身是伤的跑到我万灵宗来了？”
长明自行拖了凳子在上元对面坐下，“长明已成功挑战了幽冥境冥主，虽最终胜利，但自己也身受重伤，且长明在幽冥境时树敌颇多，深知虽打败冥主能继任幽冥境新的冥主之位，但在受伤严重的情况下，难免会招人伺机报复。”
“所以你才来了外界，寻求我的帮忙？”
“长明不敢劳烦尊上，来尊上身边确实……是意外。”他说着嘴角不由自主勾起，谁能想到命运如此巧妙的安排，与他而言，这是意外之喜。
“所以……”长明淡笑，“可否让长明继续在尊上这里叨扰几日？待到长明伤势恢复，便当自行回幽冥境继任冥主之位。”
上元点头，“可以啊，我这院子大，偏室还有好几间，你随便挑个喜欢的住。”
“多谢尊上。”
长明笑着给上元倒了杯茶，“尊上帮助了长明，不知长明能否为尊上分忧？”
上元摆手，“害！我能有什么忧，长明道友多虑了。”
长明那双好似能看穿一切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实不相瞒，长明伤势严重，本不应该如此草率恢复人身，是看尊上流泪，长明才强行为之。”
上元不语，闷头闷脑地喝着茶。
“尊上……心事颇重，长明见了……”
心疼。
但他却将最后那两字咽下没有说出，只是如同一个多年挚友那般，默默陪她坐着。
上元不知不觉将手中茶都喝完了，才闷声道，“我有一友人，她至亲命悬一线，要回去见至亲则必须抛下心中挚爱……”
她话还未说完，长明便点头了然道，“原来尊上正面临如此两难的选择。”
上元手一抖，“不是我。”
长明微笑，“是长明会错了意。但尊上那友人为何不带着挚爱一同回去见命悬一线的至亲呢？”
上元叹息，“算了算了，这是二选一的题，没有解决之法。”
“既是二选一的题，注定要伤害其中一方，那便选了就不要动摇，尊上的左右摇摆，反而会带来更大的伤害。”
接而，长明眼眸微沉，“尊上口中的挚爱……可是赫上君？”
上元惊得跳起，“都说了不是我了！”
她恼羞成怒，拉起长明便将他推到了门外，“外边好几个屋子，长明道友随便住吧。”
紧接着门一关，眼不见为净。
*
“看样子，你还挺清闲。”钰寒宁一边说着一边擦拭着琴弦。
赫连靠坐在一旁的石榻上，执着酒杯时不时往嘴里送上一些。
钰寒宁仿若未闻，瞅了眼越加漆黑的天色，淡淡道，“夜深了，你还不回去歇息？”
赫连应答，“你这里清净。”
钰寒宁好笑道，“你也不像是那些会听进流言蜚语的人，这就听怕了？”
“我从不在意别人说什么。”赫连又猛喝了一口酒，眸色有些黯然，修长的手指转着酒杯，似自言自语，“我只在意她说什么。”
“关于她……”钰寒宁缓缓将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琴收好，“我倒是忘了提醒你。”
赫连的探究的目光望来，钰寒宁才又开口道，“我曾为师傅开启过大梦三千阵，在阵中，看到过师傅的执念。”
“什么执念？”
“一人。”
赫连蹙眉，“男人？”
钰寒宁摇头，“我亦不知，但从二人举止亲密的程度来看，很有可能是师傅的相公。”
赫连冷哼，“她你还不知么，是个没开窍的，平时除了我们这几个，她还能接触到什么男人？”
况且，就算接触了，她也未必能会过意，若不是自己的精心算计、苦苦相逼，估摸到现在，她都不曾对他起那点心思。
“所以，你才这般……势在必得的模样儿？”钰寒宁终于走到赫连的石榻一侧坐下，“师傅为何拒你？你所作所为是她需要的还是你想要的？”
赫连把玩着酒杯的手指微顿，凤眸微眯，“何意？”
钰寒宁抱着琴站起身，“物极必反，你自己去悟吧……”
说完便走回自己的屋子关了门，独留赫连一人在院里。
赫连却若有所思，仔细思考了一番与师傅相处过的点点滴滴，这才恍然大悟。
他这一生从未爱过人，亦不懂爱，师傅是他此生遇到的唯一一个想要攥紧在手心的人，是以……他难免步步紧逼威逼利诱……
此刻一番思虑，发现确有不妥。
他根本就未曾给她去发现自己的好、从而深爱上自己的时间。
赫连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笑意，收了酒瓶轻松愉快的离去。
站在门缝后的钰寒宁看着那抹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他转过身，桌上是一卷未用完的红色丝线，那是当初帮师傅修改开山大典礼服时留下的。
他拿起丝线，淡漠的眼眸里柔色一闪而过。
随着眼中那抹柔色的逝去，他终于操控灵力在指尖燃起了一团火，将红色丝线烧尽。
“但愿你能如愿以偿。”
他轻叹，接而走入内殿，帮沉睡中的钰镜颜翻身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