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旅馆,麻子两手插在校服裤兜里倒着走,笑着问我,“谷子,等咱们赚了钱,你第一想做的事是什么?”
京都的夜晚有点凉,我紧了紧衣领,偏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如果我有了钱,第一想做的应该是买个BB机,那样就可以联系刘老师了。可我并不想对麻子提起刘老师,所以干脆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麻子白了我一眼,“你真逊。”然后仰起脸做遐思状,“等我赚钱了,我先给自己整一身漂亮的衣服,然后去最好的饭店大吃一顿。”
“没了?”
“嗯,还不够?”
“你也就这点出息啊。”
我们聊着笑着,走了十来分钟到了一条全部是小吃的巷子,第一次见那么多好吃的,别提多兴奋了,把没吃过得每样尝了一遍,直到肚子撑得走不动路了才餍足的回旅馆。
前面等待我们的是坡还是坎,谁也无法预测。如果知道我们就只是吃个饭行李都能被偷,打死我们也不会出去的。站在破旧的房间里,看着丝毫没有被撬过的房门,不知道麻子是什么心情,反正我什么负面的情绪都有,包括后悔来京都。
事实是后悔根本任何用,眼下是要找回我们的行李,不对,准确来说是我的行李,因为麻子什么东西都没有。我拉着麻子,说要去前台找老板讨个说法,麻子却抵触着,她说,“咱们走之前锁了门的,一点撬门的痕迹都没有,摆明了是拿钥匙开的门,除了我们还有谁有钥匙你动脑子想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当然知道跟那老板有关系,可我所有的钱都放在那个书包里,我怎么能忍气吞声坐视不管。
麻子拗不过我,跟着我一起来到了前台,我把整件事的经过大致跟老板说了一下。那老板听完,连头都没抬,随手指了指她身后的墙。
我和麻子一起看过去,那墙上贴着一行字,“贵重物品妥善保管,如有遗失概不负责。”
我当时就火了,捏紧拳头准备跟她好好理论一番,麻子强行将我拖回了房间,“如果你不想今晚露宿街头,就别把事情闹大,这里是人家的地盘,我们讨不得一点好处的。”
“你别跟我说这种话,被偷的不是你,你当然无所谓,就算你被偷了,你还可以偷回来嘛。”我也是气急了才会说出这种不加思考的话。
麻子当时就沉默了,眼也不眨的看了我好久,“谷子,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是我错了,我不该叫你跟我来京都,我不该认为你会像我相信你一样相信我。对不起谷子,这里还剩点钱,买回去的车票应该够了,保重。”
她把钱放在床位,拉开门就出去了,我烦躁的抓起那带钱用力的砸向被带上的房门,叮铃哐啷硬币掉落的声音,我放声痛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隐约感觉地板的凉气钻入骨髓了,我才打着摆子站起来。我拉开门,看了一眼走廊上得挂钟,都已经凌晨两点了。麻子去了哪儿,我不知道,我想去找她,可是望着黑漆漆的走道,我连踏出去的勇气都没有。我捡起地上的钱重新装进钱袋里,然后捂着钱袋蜷缩在被子里,不知不觉睡着了……
迷迷糊糊梦到麻子回来了,砰砰的敲门声太过真实,以至于我慢慢转醒了。完全清醒了才发现不是做梦,真的有人在敲门。我寻思着不知道是谁,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谷子开门,快开门。”
是麻子!
我惊喜的从床上跳了下来,迅速把门打开,麻子龇牙咧嘴的笑着,朝我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就走了进来,“我买了点包子油条,快去漱个口过来吃。”
“你……”我想问她怎么会回来了,但不好意思说出口,挠了挠头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回来的时候麻子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舔着手指上的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想笑不笑的样子让我浑身不自在。
油条吃到一半的时候我终于绷不住了,也不敢看她,小声的问:“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麻子挠了挠头发,将视线从我脸上挪开,“你那么蠢,肯定找不到去车站的路,胆子又小,又不敢问人,所以我就回来咯,毕竟是我把你带出来的,就算你要回去,我也要把你安全的送上火车。”
当时我就哭了,抱着麻子的胳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抽噎着向她道歉,说我不走了,她去哪我就去哪。
麻子一脸嫌弃的推开我,叫我不要把鼻涕蹭她衣服上了,她可就这么一件外套了。然后笑着叫我快吃,吃完跟她一起去找工作。
我点头如捣蒜,迅速吃完,心满意足的跟着她出发了。
我们俩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四岁,都未成年,属于童工,在京都招童工是犯法的,所以很难找到工作,我们窜街走巷一整天毫无结果。霓虹灯争先恐后的亮了起来,我和麻子在路边花坛上坐下来,望着这座陌生的城市各怀心事。
香妈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记得那天她穿着一件长风衣,很时髦的那种,脸上化了妆,看上去有点苍白,但是嘴角的笑容却很暖。
她递给我们两杯喝的,笑着说,“我注意你俩很久了,看你们样子不像是京都人,外地来的吧,家长呢,这么晚坐在这里是不是迷路了?”
我看了麻子一眼,等她接过饮料,我才肯伸手去接。麻子眼珠滴溜溜的转,“不是,我们俩是姐妹,老娘病倒了要给她买药,可是没有钱,所以想出来找份工,给老娘挣个药钱,可我们找了一天了,没有人愿意要我们。”
不得不承认麻子的脑子转的真的快,虽然不赞同她说谎,但毕竟来人是好是坏我们也不清楚,这么说总好过老实交代。
香妈听了,微微露出可惜的表情,然后问,“你们这么小,能做什么呢?”
麻子迅速接话,“我们什么都能做!只要有钱,多少都无所谓。”
“这样啊。”香妈思考了一下,也转了一圈眼珠子,说,“我看你们也不容易,我那刚好缺洗脚的,你们要是愿意就来我这做,酬劳不会少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