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国庆节是我十二年来过得最艰难的一个,我一直祈愿着艰难的日子总有一天会熬到头,可结果是艰难的日子不仅会常伴我身,还会越来越难……
后来我才知道,10月2号那天,刘老师为了找我,连婚礼都取消了,放了叶秋云那么大一个格子,叶秋云气急,扬言要将刘全告进监狱,刘全觉得是被我连累了,才会将所有的怨气撒在我身上。若干年后我问起刘淼后不后悔,刘淼只是淡淡的摇头,然后揪着我的头发说一声傻瓜。
假期结束回学校的那天,艳阳高照,刘老师和最开始一样骑车载我上学。我们在停车场分手,他往办公室去,我往教室去。
我前脚刚踏进教室,原本喧闹的班级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心虚的低下了头,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座位走,刚迈出两步,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本自然书,正中我额头,砸的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紧跟着又飞过来一本书,然后千千万万本书向我砸来,我抱着头蹲在地上,不敢动不敢跑。
“梁谷子你真脏。”“梁谷子你真贱。”“梁谷子你真他妈不要脸。”
各种难听的话铺天盖地而来,我忍受着所有嘲讽性的谩骂,不反抗不挣扎。他们为什么会骂我,我比谁都清楚,我梁谷子从第一天踏进刘家,就已经脏了,不怨任何人,只怪我自己。
上课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刘老师还没来,身后传来别的老师的声音,“梁谷子,去一下校长办公室!”
“滚出我们学校!滚出我们学校!滚出我们学校!”
我走出教室的那一刻,身后是欢天喜地的喝彩声。
推开校长办公室的门,我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一抬头就看见了刘淼,他坐在校长对面,低垂着脑袋在思考什么,校长见我进来,冷着脸对他说,“你的事回头再处理,先出去吧。”
“养不教父之过,不管怎样,我该和她同样的处分。”刘老师抬头看着校长,认真的说道。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他脸上,显得侧脸轮廓格外的刚毅,他的眼神很坚定,看得出是下了决心。
“不要得寸进尺,出去!”校长愤怒的拍了桌子,将桌上的文件夹都震了起来。
刘淼停顿了几秒,这才起身往外走,与我眼神接触的那一瞬间,他微微眯了眯眼,然后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在同学齐声说着‘滚出我们学校’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校长找我是为了什么了。果然不出我所料,我被劝退了。
省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丑事传千里,我和学校男同学乱搞关系的事被传得满城皆知,没有一个学校愿意收我。刘淼几乎动用了所有的人际关系,毫无意外全部吃了闭门羹。
就在刘淼焦头烂额心情差到极点的时候,叶秋云突然来找他。
我看着他们俩在院子外说着什么,叶秋云看刘淼的眼神明显带了许多怨恨,有些话甚至是咬着牙说的,惯来高高在上的刘淼此刻竟低下了头,他在妥协,因为什么事向叶秋云妥协着。
我悄悄靠近了几步,这才听到他们俩的对话。
叶秋云趾高气昂的开口:“我可以帮你,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说。”刘淼薄唇微启,眼底满是冷漠。
“跪下来,求我,求我原谅你,我没满意你就不能起来。”叶秋云抱着胳膊,抬高下巴望着刘淼。
刘淼眯起眼,“你不要太过分。”
“不愿意啊?那就算了,当我没来过。”叶秋云转身就要走,刘淼随即开口,“等等!”
那个照亮我人生给了我所有希望的山一样的男人,当着过往行人和左邻右舍的面,曲起他的膝盖重重的跪了下去,阳光从他脑后方斜斜的照下来,在他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他轻抿着唇,深邃的眼底氤氲着沉湛的光芒,即使他像个懦夫一样跪在了那个女人面前,他在我心里永远像英雄一样伫立着。
“刘淼,你!”叶秋云见刘淼真的跪下了,反而怒气中烧,从牙齿缝里挤出三个字,“你有种!”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都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刘家婚事搞砸的笑话全村都知道,本来大家以为是叶秋云做错了什么才让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刘淼当场悔婚,如今见刘淼如此卑微的跪在这里,他们才叽叽喳喳的重复着‘看错了人’‘看走了眼’之类的说辞。
我冲出院子,疯了一样轰着围观群众,他们骂我疯子骂刘家没一个好东西,让我有种回到了两年前的感觉,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村里人也是这么骂我们梁家的。
刘淼跪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我的拉扯下起了身,从头到尾他的表情都没有一丁点的变化,眼底也没了一丝波澜,脸色平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像是没有情绪的木偶,任由我搀扶着往家门走。
第二天我就被告知有学校收我,那是郊区的一所前不久才临时搭建的小学,整个学校统共不超过20人,只有两个老师,其中还有一个是华东地区过来的志愿者,一个星期之后就要离开的。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难得的机会,正是刘淼用他的膝盖换来的。
在那里,我认识了我人生中第一个真正的朋友,她叫麻子,是山脚村落里的孩子,能来这里上学时她老妈用身体换来的,她和我一样有着难以启齿的童年,我们彼此不愿提起,却彼此心照不宣。
与我不同的是,她的性格很刚烈,我和她,就好像一个是水、一个是火,面对同样的困难,我的潜意识是忍让,而她不一样,她会拼尽全力去反抗。
开学刚刚一个月,连续降雨导致山体滑坡,学校被泥石流冲垮,有两名同学当场死亡,三四名同学失踪了,我和麻子,还有另外两个同学被困在横梁撑起的三角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