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满室窒息的安静，而伴随着手机铃声一起的，是沈皖江一瞬间的寞落。
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侧过半个身子接电话。
他说话的时候，沈皖江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直到身边的唐彦碰了碰他，少年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心里想的却是程瑾逸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儿。
“你要是还有事，就先回去吧。”
不等他开口，身边的唐彦忽然说话了，他看向程瑾逸，无辜感浑然天成的眸子里，有种说不出的倔强在，像是什么拼尽全力捍卫领地的小兽一样。
或许也被他感染了，程瑾逸忍不住回过头，结果却是越过唐彦，径直落在沈皖江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沈皖江总觉得这目光有种说不出的魔力，他那拙略的演技被彻底撕碎，纷纷扬扬地落了满地。
“国外那边出了点事，我得回去……”
“你串门子呢？美国中国来回折腾！”
房间门再一次被粗暴地打开，祁烨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郑樊。
“程瑾逸，我他妈**大爷！”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祁烨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拳砸在程瑾逸的脸上。
他身后的郑樊两只手伸在半空，似乎是想在他冲出去的一瞬间拦住他，可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而最明白的莫过于沈皖江，祁烨和程瑾逸的武力值谁上谁下他最清楚了。
几乎是程瑾逸到底的一瞬间，他冲上去把人从地上读起来，并且侧身阻止祁烨再打他下一拳。
“你让开！”
祁烨冲沈皖江喊道，他几乎没有大声和沈皖江说过话，今天这样，只能说是真的生气了。
也是真的想帮沈皖江出气。
可现在呢，眼看着沈皖江死死护着他，祁烨恨不得两个人一起打。
“沈皖江！”
“别打了，祁烨。”
沈皖江仰头看他，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看得在场的人心里都跟着疼了一下。
半天，郑樊才终于把被气的不像话的祁烨从这个有些尴尬的场景里拉开。
祁烨一看见郑樊，刚才的气焰立刻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
“你看他！气死我了！”
郑樊没有接话，而是朝他伸出手，祁烨就真的趴在他肩膀上，硬生生地给气哭了。
“没事吧？”
大跌眼镜的同时，沈皖江和程瑾逸对视了一眼。
程瑾逸摇了摇头，伸手擦掉他眼角刚落下来的眼泪。
“国外那边……”
程瑾逸启唇，欲言又止。
这种时候还能说出来这种话，就连郑樊都有点生气了，只是他一边生气，一边还要抱着祁烨，防止他再次暴走。
“好。”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沈皖江点了点头。
“卧槽！”
他太好说话了，好说话到祁烨差点又忍不住要打他。
“你走可以，走了就别回来，再回来，再回来我……程瑾逸！”
祁烨扯着嗓子大喊，程瑾逸没有反应，祁烨就又气得不行，还是转脸看见唐彦，才知道丢脸了。
他买的飞机票可能就不是单程的，唇边的血迹都没来得及处理一下，就起身走了。
等他走了，一屋子的人就这么面面相觑地站着，祁烨气得快要跳起来了，唐彦忽然有点同情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今天的会取消了，我一会儿给甲方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他们应该能理解。”
唐彦安慰道，沈皖江也不说话，只是木然地点点头，好像唐彦说的话跟他压根就没有什么关系。
“你今天要是累了……就别去了。”
唐彦说着，伸出一只手想要抚上他的背，最后却只是落在他肩头，毫无感**彩地拍了两下。
沈皖江点点头，眸子刚刚一阖上，泪水就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唐彦抽了张纸递给他，在几人看不见的片刻时间里，悄悄攥紧了拳头。
—
程瑾逸走的第二天，沈皖江也不见了，接下来就是新闻媒体铺天盖地的消息，国外知名药业集团董事长的千金徐雅婷，在新婚夜当晚割腕自杀。
看见这个消息的一刹那，唐彦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他从位置上坐起来，想去看看沈皖江，开门才发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咖啡杯，还在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他只好给沈皖江打电话，熟悉的铃声在不大的办公室里响起的那一刻，唐彦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霎时间，和眼前的这副场景比起来，唐彦忽然觉得，那个新娘割腕自杀的消息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因为办公室里有一些没有出版的设计，所以也安装了摄像头，唐彦去监控室把电脑打开，结果显示沈皖江一上午根本就没有出去。
“那他还在办公室里？”
“现在看，应该是这样。”
得到这个答复，唐彦一刻也不敢耽误了，冲进房间把所有的角落都看了一遍，最后在一个开着的柜门后面，找到了睡着的沈皖江。
看见他的那一刻，唐彦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想要把人叫醒，却在即将碰到他的那一刻停住了手。
沈皖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睡得很沉，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难得有机会好好睡一觉，唐彦实在不忍心就这样把他叫醒。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伸手把沈皖江抱起来，还是和上次一样的情况，只是心境截然不同了。
他现在想的是，希望沈皖江千万不要醒。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眼看着就要走到沙发旁边了，怀里的人忽然动了动，唐彦的身子骤然僵住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沈皖江也正在看他，但只是看了一眼，他就闭上了眼，偏头靠在少年的怀里。
“柜子最下面的抽屉里，有条毯子。”
沈皖江闭着眼说，唐彦怔了怔，反应过来赶紧点点头。
“好。”
他说，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在沙发上，依言拿出最下面柜子里的毯子给他盖上。
—
程瑾逸飞回美国的当天，就又挨了一巴掌。
打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极力撮合这门亲事的程致远。
“这就是你程瑾逸的处事方式！”
程致远指着他的鼻子问道，空荡荡的医院长廊里，隐约能听见回音。
“她人呢？”
程瑾逸站直身子看着程致远问道，后者看着他的脸，明显愣了一下。
“脸上，怎么回事儿？”
程瑾逸刚想冷笑一声，就想起来自己挨了的那一巴掌，回来的路上着急，他也没有什么处理措施，只能就这样来见人了。
“你先回去吧。”
程致远忽然说。
“不用去看看她吗？”
“你现在这样子怎么见人！”
程致远的声音比刚才压的更低，像是生怕什么人听见，程瑾逸见状忍不住里面看了一眼，看见一个背对着他的，佝偻着的背影时，他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我去和徐总打个招呼。”
“你是嫌挨打挨的少是不是！”
程致远瞪着他问道，程瑾逸这会儿就算是再不清醒，也意识到这样做不妥，有生以来第一次听程致远的话，转身离开了。
门外，程致远的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看见他出来，那人赶紧迎上来，一看见他，程瑾逸就忍不住想起郑樊来，说到底，自从他出来，两个人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却根本就没有什么交流。
当然了，要说糟心，最让他心烦的还是沈皖江，他脑海里又浮现出沈皖江为了他泪流满面的样子，以及，搂着唐彦的胳膊说是自己先追的人家的样子。
程瑾逸越想心越乱，索性不去想了，闭上眼，让大脑心安理得地宕机一会儿，结果前排的司机忽然开口了。
“少爷您这一整天去哪了，您都不知道，老板他找不到您都…”
他叹了一口气，在思考后面的话要怎么说。
程瑾逸不耐烦地把手从太阳穴上放下来。
“都怎么了？”
“就是…心脏病犯了。”
司机磕磕巴巴地说出这几个字，程瑾逸骤然愣住了。
他刚才看见程致远的时候，就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因为他当时在气头上，程瑾逸也就没往那上面考虑。
有生以来第一次，程瑾逸在车里回过头，朝那个越来越远的地方看过去。
就像祁烨说的那样，程致远把出国当成串门了，只是这串门的成本有点高，而且累。
他回到家里之后什么也不想干，躺在沙发上倒头就睡，还是程芊端了一碗面过来，把他叫醒。
“哥，吃点东西再睡吧。”
程瑾逸摆摆手，他实在是太累了，摆手的动作也是有气无力的。
程芊看着他的样子，眉毛不自觉地皱在一起。
“医生说，伤口距离动脉只有两毫米，要是发现的在晚一点，或者撕裂的程度更大一点，可能…可能命就没了。”
同为女人，对于徐雅婷经历的这些，程芊是可以感同身受的，只是她不明白的是，程瑾逸为什么一直对那一个人念念不忘，哪怕是把一切都搭上，也要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