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
风息如实回应。
“继续。”
风难萧转身,慵懒地躺在卧榻上,单手撑着额头,闭目聆听。
“据属下调查,元虎于半年前的早晨开始放弃铁锤,改练刀。那日阴雨绵绵,他就在镇抚司的练武场练刀,根据线报,当时有一人在旁边指点,但当时雨雾比较大,那人站的位置比较隐蔽,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
后来有人问元虎,都被对方以愤怒的方式,搪塞了过去。
那日之后,元虎经常在清晨练刀,但再未见过那人的出现。”
有人指点元虎。
还是半年前。
元虎临时改变打法,按常理而言,不会因为这件事蓄谋这么久。
除非,练习刀法还有别的目的。
风难萧缓缓睁开眼,“没了?”
停顿片刻的风息摇头,余光瞥见靠近窗台边的茶杯。
顿时,风难萧了然一笑,“去喝吧。”
得到应允,风息大步一迈,端着茶盏往自己嘴里灌。
“主子,指点元虎那人,虽然没有看清正面,但根据查到的线索,属下大致锁定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暗惊查到的九皇子的师傅,他曾经在半年前出去过,至此之后,他就一直闭门不出。
还有几个,现在已经不在京城,他们和九皇子的师傅也有几分交集。”
风息解决干渴后,继续开口,“主子,最近元虎好像又没有练刀了,改成练拳了。他也没有再去一里巷了,终日都在镇抚司内的练武场练拳,心情态度都很暴躁,别人靠近三分,都被元虎吼走了。”
风息能调查的如此顺利,还多亏了暗惊的帮忙。
“这就是属下调查到的。”风息向后退了一步,他目前就调查到这些,一里巷那间铺子他还没有深入调查,等从这离开,他再去打探一次。
风难萧若有所思的点头。
元虎练拳。
这里面的猫腻很深。
如果之前听见元虎在半年前改成练刀,他还不会怀疑到元虎身上,现在却改成练拳。
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沉白,你那边如何?”
“主子,三王爷最近走动频繁,不再继续待在宫中,而且,之前一向不喜结交权臣,最近都开始结交。”
“除此之外,三王爷还经常去九王爷那,一待就是半个时辰。”
沉白打探到的消息不多,他也不敢冒然接近。
宫内四处隐匿着高手,稍有不慎,他的小命就交代在那。
“至于九王爷的师傅,他最近依旧闭门不出,倒是九王爷去见过他几次,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嗯。”
沉白这边,风难萧没有过多参言。
“你们两个都出去候着。”风难萧抬眸扫了一眼,低声吩咐。
沉白和风息互相对视一眼,默然地退出里屋。
“说吧。”
风难萧慵懒地坐起身,漫不经心地理着衣衫上的褶皱。
暗惊微微点头,偏头扫了一眼那扇屏风,默然地移开目光,上前迈了几步,低声道:“他们在聚贤楼住下,开了十五日,昨日初到聚贤楼,他们当晚就去了烟花柳巷寻欢作乐。”
“今日一早他们才离开,在街上闲逛了许久,才买了一些东西回到聚贤楼,然后,再没踏出房间半步。”
暗惊如实禀报。
他一到聚贤楼,就发现了他们。
“主子,根据他们的习惯,不像是那边派来的使臣,更像是边塞附近的山匪。”
暗惊刻意压低声音,他常年在边塞那一带游走,对他们的习惯非常熟悉。
虽然那两张脸是雪月王朝文臣的样子,但仔细观察,还是会发现他们脸上的人皮面具有瑕疵。
山匪。
风难萧眸光一暗,看来那两人也是凶多吉少。
“你继续盯着,看之后还有什么异常,此事不能让他们两人知晓。”
风难萧瞥了一眼那扇屏风,低声叮嘱。
暗惊微微点头,他知晓轻重。
“让风息进来,你和沉白回去继续盯着。”
风难萧提及风息时,语气间弥漫着一丝无奈。
暗惊了然地点了点头,风息虽然在暗影卫,性子收敛了许多,但遇到一些事情,还是会忍不住冲动。
沉白私底下的性子偶尔会跳脱,会配合着风息玩闹,但在真正的事情面前,沉白还是很稳重。
暗惊转身走出里屋,朝风息招了招手,“风息,主子找你,进去吧。”
“找我?”
风息心底一惊,难道他哪里做错了?
“嗯。”
暗惊抬手拍了拍风息的肩膀,朝沉白递了递眼色,两人在风息沉思间走了出去。
沉白眉头一挑,低声问道:“风息最近没做什么错事吧。”
暗惊微微摇头。
主子的心思,谁也别乱猜。
“走吧,继续守株待兔。”
话音刚落,暗惊的身影就在沉白面前一闪而过,消失在门口。
沉白深吸一口气,回头瞧了一眼被留下的风息,无奈的耸肩,脚尖微点,身影紧随暗惊离开的方向而去。
回过神的风息见两人都走了,没好气地白了一眼。
两个没良心的家伙。
努了努嘴,磨磨蹭蹭地走了进去。
“主子,还有什么事吗?”
风息弱弱地开口,后背紧贴着窗,深怕被风难萧训斥。
风难萧抬眸扫了一眼贴在窗边的风息,无奈的扶额,他有这么可怕?
“擅长反手用刀的人,调查的怎样?”
听闻此话,风息不假思索地开口:“京城之中擅长反手用刀,且还是左撇子的,还真没几个。”
“据线报,现目前住在京城的,总共只有四人。
其中一个就是镇抚司的元虎,他算是后来练刀的人。
还有三个,一个住在城西十里巷最偏僻的小院,以打铁为生。一个是在宫里,是禁卫军的首领。
至于剩下的那一个,在镇抚司的停尸房当仵作。”
停尸房仵作。
风难萧眸光一闪,没想到藏得最深的是仵作。
“盯着那位仵作。”风难萧有很强的感觉,那位仵作应该这件案子的关键点。
“是。”
风息恭敬地应道,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差点以为自己又要挨训。
“还有。”
风难萧再次出声,风息刚平息的心又悬起来,毕恭毕敬地站在那,等着风难萧的吩咐。
“去调查临祁的背景,此事除了你我,谁都不能告诉,如有违背,你就自行了断。”
“属下遵命。”
风息正色的应道。
风难萧抬手一挥,示意风息退下。
屋子又恢复安静。
风难萧却没有离开府邸的心思。
起身走到窗前落座,重新在炉子内续上火,目不转睛地盯着炉子内的火焰,即便被火焰灼热的温度烧的滚烫,他依旧没有离开。
这些时日,他觉得自己就像没有目标的骆驼。
待在惊风王朝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往前倒数的时日,虽然过的不算太好,时常在刀尖舔血,也不至于有闲心坐下来煮茶。
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是醉无闻冒冒失失闯入开始吗?
或许是吧。
自从与醉无闻有牵扯之后,他的日子就过得很平淡,仿佛周围一切利箭都转了一个弯,没有再对他刀剑相向。
只是,越是平静,蕴藏在平静之下的暴风雨,来时就会越猛烈。
风难萧能做的,就是将所有风险降到最低。
算是还了醉无闻这些时日的照拂。
微吐一口浊气,风难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静默地看着茶杯上的热气一点一点褪去,直至热浪的滚烫散去,风难萧才起身拿起一旁的披风披在自己身上。
他将自己重新裹藏在黑暗之中。
有些事,拖太久,总归是会引起不小的猜忌。
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唯独那杯没有饮下的茶,暗示着他曾来过。
……
镇抚司。
风难萧再次进入卷宗室。
这次,他不为模糊不清的人影而来。
目光停滞在历年以来的仵作那块挂牌上。
“你又来了。”
依旧是那道声音,风难萧已然习惯。
他没有回应,依旧专注看着仵作那两个字。
“你想调查仵作?”老头见他一直停在那,心头顿时了然。
最近风声四起的命案,他想不知道都难。
那几具尸体他也看过,是擅长用刀的凶手而为。
迟迟不见回应,老头也没有气恼,风难萧虽不是风枕眠的孩子,但性子被风枕眠磨炼的如出一辙。
“或许老夫可以帮你。”
老头杵着拐杖走上前,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风难萧偏头瞥了一眼老头,满头白发,满脸褶皱,但眼里弥漫着磨灭不了的光。
淡然地收回视线,态度冷淡地拒绝:“不必。”
他不想将任何无辜的人牵扯其中。
“你这样无异于大海捞针。”老头不赞同的摇头,风难萧的脾气还真是倔。
他难得开金口,却遭到拒绝。
这让他非常不满。
风难萧沉默不语,老头的话说的不错,他拒绝帮助,确实是大海捞针。
老头见状,继续开口道:“老夫提出帮你,可不是白帮忙,你与老夫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你又何乐而不为?”
各取所需。
风难萧默然品味这几个字,良久,缓缓开口问道:“你所需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