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有数,他心底才会升起一股不安。
风难萧虽不会死,但当今圣上未必会放过刁难风难萧的机会。
……
揉着发胀的脑袋,醉无闻心思沉重的踏进太傅府,刚进门就碰见匆匆而来的小厮,“公子,老爷在书房等你。”
“我知道了。”醉无闻将食盒递给小厮,理了理褶皱的衣衫,不急不缓地迈进昏暗的书房。
踏进那刻,压抑的感觉就浮上心头。
弓腰行礼,“父亲。”
微抬眼皮,瞧了一眼坐在那闭目养神的醉青云,若无其事的收回探究的目光。
“跪下!”
醉青云睁开眼眸,眼底迸发的寒光令醉无闻心底一惊,即便如此,醉无闻也没有跪下,淡然的挺直腰背,直言问道:“父亲,不知孩儿所犯何错?”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上,醉青云凛然站起身,冷声道:“醉无闻,风难萧是敌国质子,你现在和他走这么近,是想害死太傅府上百口人的命不成。”
“父亲,这罪责孩儿担待不起。”醉无闻面色如常,不知为何,他心中对醉青云没有半分亲近之意。
前世对醉青云的接触不多,只知他死在了雁南归手上,死状极惨,最后被丢入了乱葬岗。
今生再遇,他对醉青云的印象依然很淡。
“父亲,孩儿承认与风难萧走的近,但绝无害死上百口人命的心。风难萧是质子不假,但他也是孩儿的救命恩人,孩儿做不到不管不问,这不是孩儿的本性。”
醉无闻直视醉青云眼中的怒意,一字一句的说出口。
若不是风难萧,他现在早就成了一堆白骨。
“醉无闻,他的救命恩情你已经还清了,你别再给我捅出篓子了。”
醉青云怒哼一声,抬手一仰,躲在暗处的影子会意,身影一闪,如鬼魅般出现在醉无闻身后,一记手刀劈下,醉无闻只觉脖颈一痛,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看着他。”
醉青云冷眼瞥了一眼昏倒在影子怀中的醉无闻,拂袖一甩,冷着脸离开书房。
刚走出庭院不久,醉青云迎面碰上疾步匆匆而来的老管家,老管家瞧见醉青云,如同瞧见救星般,“老爷,李公公来了,说是圣上要见公子,了解当日狩猎被刺杀一事。”
闻言,醉青云神色一暗。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时候。
藏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的拽紧,“你先去拖着。”
话音刚落,醉青云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影子瞧见去而复返的醉青云,连忙上前行礼,醉青云抬手一挥,冷冷地看着昏死在榻上的醉无闻,“把他弄醒。”
“不用了。”醉无闻翻身坐起,揉了揉泛酸的脖颈,他真没想到醉青云会为了不让他接触风难萧整这出,若不是小豆包这个外挂在身上,他脖子都快被打断了。
“父亲,把我打晕又把我弄醒,你当我是没有自主思想的玩偶,随便你糊弄吗?”醉无闻懒散的站起身,微抬眼眸,看向醉青云的眼里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面对醉无闻的质问,醉青云并未过多的解释,“宫里来人了,你去见见。”
宫里?
醉无闻眸光一暗,面无表情的回应:“我知道了。”
醉无闻目不斜视的走出书房,现下,他只有应付完宫里的事,才有时间找醉青云交涉。
捻去心思,醉无闻出现在前厅,望着坐在主位一脸不耐烦的李公公,不慌不忙的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不知李公公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三公子,你可让咱家好等啊。”李公公趾高气昂,轻瞥一眼醉无闻,不过是太傅之子,也敢不将他放在眼里!
闻言,醉无闻眉头一皱,李公公深得当今圣上的恩宠,是圣上面前的红人,看谁都不顺眼。
李公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监,圣上能提拔他,自然也能毁了他。
他不信李公公这点道理都不知。
不过……
与他无关。
“李公公,不知你前来所为何事?”醉无闻再次开口问道。
李公公皱着眉,面色不虞的看向醉无闻,悠然起身,抬步走到醉无闻跟前,阴阳怪气道:“三公子,圣上让咱家带你入宫,请吧。”
“李公公请。”醉无闻侧身一让,伸手示意李公公先行。
李公公得意的瞧了一眼醉无闻,趾高气昂的走了出去。
醉无闻不急不缓的跟着。
……
一炷香后。
金碧辉煌的皇家马车停在宫门外。
醉无闻弓着腰跳下马车,瞧着青瓦红墙,一时间,竟生出一丝恍惚。
“三公子,走吧。”尖细的声音将醉无闻的思绪扯了回来,醉无闻藏起眼底的苦涩,面色如常的跟在李公公的身后。
穿过长长地兵道,越过拱门,宫内的一草一木,都与醉无闻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二致。
这座让他辉煌腾达过的皇宫,亦囚困过他的皇宫,他又回来了。
“到了。”
李公公忽而停下脚步,语气中带着端庄与肃静,这与在太傅府听见的语气不同。
“麻烦三公子在这稍等,奴才先去禀报一声。”
一改之前的趾高气昂,李公公居然放下姿态,弓着腰迈着小碎步踏上台阶,渺小的背影消失在清心殿内。
面对李公公态度的转变,醉无闻只觉可笑。
“这人脑子有问题吧。”小豆包嘴碎的吐槽一句,他还是头一次瞧见前后不过一刻钟,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的人。
醉无闻默然不语,他自然明白李公公转变的原因。
皇宫之中,明里暗里都有守卫。
李公公这么做,只是不想被人揪出错,毁了他现有的身份而已。
到底是个胸无点墨的太监,趋炎附势这套学的也不精。
醉无闻未等多久,就瞧见匆匆迈下台阶的李公公,对方恭恭敬敬的请道:“三公子,圣上有请。”
“嗯。”
醉无闻面色依旧,不急不缓地踏上台阶。
李公公没有随同他一起进入大殿,迈入大殿那刻,迎面而来的檀香充斥着他的鼻尖。
抬头便瞧见一身黄袍的景和帝手中握着笔,在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画着,似乎没有停笔的迹象。
醉无闻也没有开口打扰,安静的站在那。
微微低着头,目光朝四周打量了一眼,并未瞧见熟悉的身影。
悄然松了一口气。
哐!
落笔声传入醉无闻的耳底,他依旧低着头,等着景和帝开口。
原本打算多晾一会的景和帝突然改变主意,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唇角带笑,唠起家常,道:“你便是醉青云的老三醉无闻。”
“回皇上,草民正是醉无闻。”
醉无闻辨不清景和帝的用意,只能顺着他的道回应。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景和帝慵懒地靠在榻上,他很好奇,醉青云培养出的老三与前两位儿子有何不同。
偏偏要将他留在自己膝下,不让入仕。
“是。”
醉无闻面色如常的抬头,直视着景和帝的眼睛,雁南归的眉宇与景和帝相似,只是,景和帝身上有王者之气,雁南归身上却没有。
“听说风难萧因为救你而昏迷,现在,你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一日三餐都给他送吃去?”
景和帝随心所欲的问话,让醉无闻心中警铃大作。
能当帝王,心中怎可能没有数。
“回皇上,确实属实。”
醉无闻没有多加辩解,越描越黑,不如简单点。
他至今还未摸透景和帝的用意,前世他就没参透,景和帝在他眼里一直是个迷。
“不错,有几分担当,比你那胆战心惊,畏畏缩缩的父亲强多了。难怪你父亲不愿你入仕,定是怕被你抢了他的风头。”
景和帝看似无心的话,却让醉无闻明白,景和帝是在敲打他。
风难萧是敌国质子,并非惊风王朝的子民。
他如今同风难萧走得如此近,哪怕景和帝现下不信,日后总会因为风言风语,将怀疑的种子种下。
心思一转,醉无闻连忙跪拜,道:“皇上严重了,家父是皇上的臣子,怎会在意风头被盖过这种荒谬的定论。”
“那就是你想入仕,想去哪?”
景和帝前后不搭的问题,换做旁人,一定难以招架。
醉无闻则不同。
他虽算不上多熟悉景和帝,但这点小小阻碍,难不倒他。
“草民想参加今年的殿试,入镇抚司查案。”
醉无闻没有掩饰自己想入镇抚司的心思,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打明牌,将他的野心摆在景和帝面前。
镇抚司。
确实是个好地方。
景和帝赞许的点了点头,醉无闻确实是入仕为官的好苗子。
“狩猎遇刺一事,以你所见,该交由谁负责?”景和帝明知故问。
终于进入正题了。
醉无闻还真怕景和帝再东扯西扯,如此没头没尾,他也快招架不住。
“草民愚钝,不知该交由谁负责,若真要草民选择,草民更倾向于交由镇抚司负责调查此事。”
醉无闻委婉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他明白景和帝这么问,无非是风难萧说过将此事交由镇抚司负责,而雁南归听见风声,一定会争夺负责调查此事的职责。
如今,身为遇刺的第二人,景和帝想试探他的口风。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