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儿......衍儿......”
一句又一句撕心裂肺的喊声, 终于将百里千泷给唤醒了。百里沉溺于刚才的幻境之中，在她的梦境之中，一切都很好。
天下没有战乱, 百姓和睦，御景和灵谙师妹最终冰释前嫌。
百里睁开眼, 她看到慕灵谙跪在地上，她开始疯狂地用内力聚合地上亮晶晶的碎片。百里晃了晃脑袋, 缓缓闭上眼睛，又马上睁开。刚才陷入了原主的心魔诀，对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灵谙师妹，你在做什么？”
慕灵谙听到熟悉的声音，颤抖的身子一怔, 随后像是找到了依靠。她立即转头，泪流满面地看着百里千泷，而她青丝散乱, 双眼通红，难过, 悲伤，无助, 全部展现在她的脸上, 她沙哑着声音, 喑哑晦涩，“你，你知道衍儿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
“你告诉我, 衍儿究竟去了哪里？”慕灵谙的眼圈洇红, 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不知道。”
“百里千泷, 你是不是知道衍儿就是澈儿？”慕灵谙一边说，一边拔出羲和剑，冰冷的剑贴在百里千泷的脖子处，被欺骗之后的愤怒道：“我们是同门师姐妹，你怎么可以瞒着我？”
“你心里不清楚吗？澈儿一出生就在你身边。”百里千泷没好气地说道，“我没有多次暗示你。”
“暗示？哈哈哈哈！！！”慕灵谙的脸上留下泪水，心上的痛楚在四肢蔓延，她嘲讽地说道：“你我多年的情谊，居然是几次暗示。”
这两人的情绪在感情方面一不如意，就绷不住了，可看着自家师妹如此痛苦，而慕灵谙伸出手，指缝上全部是鲜血混合着泥土，她的手掌心内不断颤抖，掌心内都是定魂珠，招魂珠的碎片。
事实证明，司空衍真的魂飞魄散了。定魂珠本就是逆天之物，她们之前造出了一颗，可第二颗只造出了招魂珠。
百里千泷的沉默，世间再无司空衍。
嚣张跋扈，尊贵无比，令人畏惧，阴暗发疯的司空衍，不，百里澈。
随着碎片流逝消失，终究魂归何处？这里是太子帝陵，绵延数百里。
这里有她先祖，有她生父，还有一直守护她的一生至交好友。
慕灵谙大口大口吸着冷气，她捂住心口那剧烈的疼痛，引得她更加难受，她说道：“好......这事我不跟你计较。只要，只要......”
慕灵谙咽了咽口水，痛苦地哭泣让她的嗓子发疼。百里千泷从腰上解下一个水袋递给慕灵谙，慕灵谙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清凉的水润了润她的嗓子，“百里师姐，千泷师姐，泷儿姐姐你求你告诉我好不好？她要是惹你生气了，我替她向你道歉。”
“我道歉好不好？我替重华道歉，我替我的皇室向你道歉，让你俩分离多年。”
百里千泷：......
听着慕灵谙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道歉，百里千泷心想可这与灵谙师妹又有什么关系？又有什么纠葛。
她不过是恰好生在皇室，她恰好为了守护她的皇族，做出了该做的选择。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世宗皇帝诬陷荣瑞太子谋反是错，让荣瑞太子一家百余条人命死了。
衍儿为先祖要一个公道，可那公道以命抵命，以血还血，她似乎没做错。
灵谙师妹最初不接受衍儿，没有错，那是不对的，是世俗不容的。灵谙师妹不道歉，难道她要承认她先祖的累累罪行。
人都是护犊子的。
百里千泷软了软语气，“她跟你说什么了？”
“衍儿想要什么，要一个公道。”
公道？
这公道......代价太大了......
“你不是还没立太子，既然衍儿是澈儿，那便立她为太子。”慕灵谙理所应当地说道，百里千泷愣了片刻，“皇位给谁？是我的家事，灵谙师妹，你用什么身份掺和我百里皇族的私事？”
“你这是不给对吗？”
“皇位传承，不是我一人可以做决定的。”
“那就不是皇位的事，那就是荣瑞太子的事情，我会给一个公道。我会给荣瑞太子平反。”慕灵谙哽咽地说道，“到时候，百里千泷，你这辈子就不要再来西楚。我再也不会忽略衍儿的感受了，衍儿从小见到你，就没有安全感。”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落在她的掌心，她拿着羲和剑一步又一步地走到外面，丝毫不在意那具帝御景的尸体。在她眼里，早就失去了颜色。
她要去找衍儿，她的衍儿去了哪里？
“那你在崖底对你的衍儿做了什么？她的羲和剑怎么在你手里？”百里千泷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慕灵谙抓着那把羲和剑。
羲和剑，羲和剑何时来到她的手里？
她沉默着，扶着石壁，胸口不知被什么压迫着，她握着羲和剑。
只有这把羲和剑，才可以给她带来安全感。
“慕灵谙，从白水山庄一直到千玉门的悬崖崖底，你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要的公道不再是一个道歉。”
慕灵谙的凤眸开始染上一层瑰丽的紫色，白皙的脖子处闪着妖冶的心魔印记，每次使用心魔诀总让她耗费颇多心神。百里千泷被这两人又一次拉入心魔诀。
“你疯了吗？”
“我只要衍儿。”慕灵谙双眸赤红，一片血色，配上那绝色容颜，倾城绝媚，“她想要什么公道，我都给她，我什么都给她。”
“她要你的九族全部都死，要你家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来祭奠她先祖在天之灵。当然除了三殿下的命，因为三殿下向她道歉了。”
“百里千泷！！！你说什么鬼话？我九族的命，我和衍儿说到底百年前是一家人。”慕灵谙情绪激动，可她看到百里那坚定的眼神，心魔诀之中，无人可以说谎。
所以！衍儿是要她九族的命！
为什么，为什么，衍儿想要她九族的命，来祭奠荣瑞太子一脉。
“灵谙师妹，你可曾记得她要你道歉的事情吗？”
“道歉？”
女人如梦初醒，她的双眸开始流出丝丝血泪。这便是她动用心魔诀的后遗症，凤眸的酸胀痛，抵不过她要寻找原主。
她决绝离开，她终于回到了出口。
她看着落日余晖，夕阳如虹，红得耀眼，忽然面前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灵州郡主急冲冲地走过来，慕灵谙看清楚是她，不由地一阵失落，她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皇姐，可算找到你了。”灵州郡主惊讶地说道，“哦！我能来到这里，全靠那只长生鸟。它把我带过来的。”
“嗯。”
“皇姐，你怎么了？”灵州郡主看着脸色惨白，唇角还流淌着鲜血，双眸流着血，头发散乱的慕灵谙。她忍不住多问一句，而她看到慕灵谙闪着氤氲的眸子，她闭口又说起，她此行的目的。
“皇姐，我总算找到你了。江湖又出事了，唐门求到我这里说一个关于衍儿的事情，关于衍儿和帝疏风的长相。重华师姐，你说重华师姐好端端地不在书院里，她又跑去哪里了？”
灵州郡主说完，感觉真是轻松不少。
“你过来碰到人了吗？”
“没有啊。”
“衍儿，你看到衍儿了吗？”慕灵谙死死地盯着灵州郡主的后方，灵州郡主被这一眼神吓得连忙摇头。慕灵谙又看着灵州郡主，她的瞳孔泛着一抹紫光。
灵州郡主一脸诧异，她连忙闭上眼睛，什么情况？她皇姐要给她玩一招心魔诀。她哪里得罪她皇姐了，她说道：“皇姐，有话好好说。你别用心魔诀。”
紫光熄灭，慕灵谙声音哽咽地问道：“皇妹，你告诉我，我对衍儿怎么样，实话！”
“以前觉得你把她当做帝御景，之后，之后你把她赶走以后，你很长时间就没笑过，她身边有谁你的情绪就很复杂。”
慕灵谙一口腥甜从嗓子里吐了出来，一道血色的喷泉落在这满地的红枫之中。慕灵谙昏了过去，灵州郡主扶住慕灵谙，她发觉她的额头，开始发起了高烧，她的双眸开始渗出血泪。
当夜慕灵谙高烧不退
......
司空衍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府邸门前，她抬眸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字：白鹭书院
她这是穿越了，还是做梦了
她看着三三两两进入书院的弟子，嗯？好像一个都不认识。
司空衍摊了摊手，只好随着剧情走了进去。
她记得书院弟子的房间，就是相互传承。很快搬进来一个少女，长得楚楚动人，一个八岁的小萝莉。年纪虽小，但是已经很有气势，很有一国公主该有的仪态。
司空衍就这样陪着元洛水，小小年纪便如此好看，怪不得长大了也那么好看。她有时候跟她一起看书，她在她身旁帮她研磨，热了帮她扇扇子，有时候就在房间里耐心等待她。
她到了晚上，便会在院子里轻轻吹起乐曲。
笛声喑哑，技巧不足。
司空衍听了好一会儿，像是分辨出这是《忆故人》，她在思念自己的母亲，元卿之。还是在思念抚养她三年的百里千泷。
她正是该承欢父母膝下的时候，却来到这里。书院七日内有两日沐休，也不见她回宫。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过了整整四年。
她就陪伴了她四年
这日傍晚的风，吹起她的衣角，司空衍双手抱着依靠在树下。
元洛水含着笛子开始吹起乐曲，听元洛水吹笛子就是一种享受，她现在除了会吹《忆故人》，还会很多其他的曲子。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手里的笛子，扬起唇角问道：“我的曲子好听吗？”
这是在问我？我被发现了？
司空衍走到她面前，伸开五指在她面前挥了挥，就听见元洛水继续说道：“自从我来到书院之后，你就一直在我身边。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对我是不是不公平？”
司空衍吓得三魂七魄没了好几魄，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元洛水是发现不了的。因为来拜访元洛水的同窗很多，没人注意过她。
更何况，她原本就不属于这里，是一个隐形bug，她想元洛水这是开挂，带系统，还是她有透视能力。就跟美国大片里的超人超女一样，眼睛是X光线。
元洛水见司空衍不回答，她天真地笑了笑，轻声说道：“你不见我，大概是我吹得不好，让你见笑了。等以后我长大了，有机会给你吹好听的曲子。”
司空衍就见着元洛水的脸对准自己，司空衍用了一句英语，“You are good！”
元洛水没有任何反应。
司空衍终于放下心，洛水看不到她。
元洛水又轻声笑了笑，伸出小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下一步就要摸到她的脸上，她疑惑地说道：“好奇怪，你站在我面前，我却听不到你的声音，沉默的话，本殿就当做你答应了。”
司空衍：......
她着实惊叹洛水恐怖如斯的洞察力，直觉，还真是厉害。也是，洛水从小就厉害。
又过了好几日，宫里的太监来宣召元洛水回宫。司空衍便随着元洛水一起回到了皇宫之中，西楚帝召回了元洛水。
御书房
“洛水，你在书院的成绩怎么是第二名？”西楚帝有些不悦地看着元洛水的成绩，“你能不能跟你母妃比一比？”
“父皇，儿臣知道了。”元洛水垂下眼眸，西楚帝不怎么喜欢元洛水的逆来顺受，这是无声的抗议，他看着那张酷似元卿之的脸，彼时让他想起了元卿之的傲骨，透在骨子里，渗透全身的傲。
这种傲气，只有看那个人的时候，才会温柔缠绵。西楚帝沉思了一会儿，他说道：“知道了，你别让那孽种每次都压你一头。你既然学不会心魔诀，不如用《九玄功》吸了她，就如同你姑姑吸了相王的心魔诀。”
孽种？
元洛水听到孽种两个字，她想了想这大概又是老生常谈的事情。她微皱眉，她知道这孽种是骂人的。就像当初，她刚回来的时候，也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说她血脉不纯。
她开口说道：“父皇，那是姑姑的孩子，怎么是孽种？相王那是草菅人命，表弟并未要伤天害理之事，我怎可作出皇室手足相残之事。”
西楚帝听到元洛水护着，他心头一阵火起，朝堂不安宁，连带着自家女儿也不消停。瞧瞧这一脸护犊子的样，就如曾经的元卿之。
元卿之为了去救那个人，不顾身孕，硬是在皇宫杀出了一条血路。她还挟持自己，西楚帝想着那剑刃划破自己的脖子那一刻，他说夫妻情分，非要那么绝。
元卿之说没有任何情分，他做过什么，他自个心里清楚。
她霸气宣言，就算无双宫仅剩她一人，她也无惧任何人。他屈服了，他放走了元卿之。她就那么毫不犹豫地走了。
在她的寝殿留下了一纸休夫的书信。
那一走便是永别，直到北昭传来她香消玉殒，血崩而死的消息。
元卿之是这样！
元洛水也是这样！
他捏紧了茶杯，他要将内心的不甘，全部爆发出去。茶杯碎裂滚烫的水落在他的龙袍上。
然而皇后走了进来，她知道这父女俩估计又要吵起来了。
皇后对西楚帝说道：“陛下，洛水可是卿之妹妹与陛下唯一的孩子。而灵谙皇妹就一个孩子，无论和谁生的，都要喊陛下一声舅舅。那可是陛下唯一的外甥。”
“民间不是有一句老话，外甥像舅舅，她能考第一，能学会六壬心魔诀，还不是传承了陛下的睿智英明。以后，效忠陛下，乃西楚之福。”
皇后的三言两语，平息了一下帝王的猜忌。
“接下来的考试，你最好上心点。”西楚帝说完，便让皇后带着元洛水离开。司空衍走上去，就看着那西楚帝，看着那面目可憎的帝王。
御书房外
皇后拉着元洛水的手，她慈爱地说道：“洛水，你在书院做好自己就可以了。母后，希望你尽力就好。你能考第一就好，不能的话，那就不能。”
“好。”元洛水点点头。
“洛水，你记住皇室之间永远不能手足相残。”
“好。儿臣不会跟表弟争的。”
“你要经常回宫，你哥哥，你妹妹，都挺想你的。”皇后和蔼地说道，她摸了摸元洛水的头，她温柔地说道：“洛水，以后你每次下学，母后都出来接你回宫。”
“母后，我在书院挺好的。”
“皇姐，你不要我了吗？我不好吗？”慕曦瑶的声音突然出现，慕曦瑶拉着元洛水的手，“书院哪有宫里住的好？要不然我以后陪你住书院。”
“那书院岂不是要遭殃了？”元洛水无奈地说道，“那里可没有小公主喜欢的食物，每天穿同一种衣服，你要看腻的。”
慕曦瑶抱着元洛水一脸哭泣地说道：“皇姐啊！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你是不知道我过得有多苦。你不在，母后天天盯着我，然后跟我说，你怎么怎么样？我怎么怎么样？”
“确实！皇姐你是天纵之姿，学什么都快。你是不知道我过得有多苦，我每天要看书一个时辰，要练字一个时辰。”
“书院比这更无聊，你过不了那苦日子。你别在我这里卖惨，没用的。”元洛水知道慕曦瑶，天性自由，受不得一点束缚，古灵精怪。
“母后，儿臣以后会经常回来的。您别费心来接我了。”
车轮咕噜咕噜碾过皇宫的甬道，司空衍看着窗户外红砖白墙，像是碾过无数历史。
元洛水就很安静地半眯着眼睛，很是优雅地靠在软枕上。
她忽然问道：“我其实很想念百里姨母，不是母后不好，我很羡慕表弟。我表弟要什么东西，姑姑总是第一时间给她。姑姑会给她亲自做饭，会陪她睡觉，会哄她。这些百里姨母就给过我温暖。”
司空衍坐在她面前，她心中又生出了怜惜。她知道自己现在不可能触碰到洛水，但还是跪坐在地上，盯着小小的元洛水看。
很天真，很可爱，不过有点缺爱。
她心里怀着这样的想法，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洛水她轻声祝福，说着:“洛水，你快快长大。你的十八岁就可以遇见......”
话刚说出口，司空衍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妥。对于元洛水来说，长大了，还要经历那一年的折磨。再有，穿书是巧合，只不过碰巧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