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祈安关掉了手机，眼不见心不烦，他睁着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在空荡的房间觉得难受。
很快就会结束的....
苏祈安闭上眼睛，似乎有了安慰般，到了后半夜才勉强睡过去。
等到第二天很早便起来，脸色苍白看起来像是没什么血色，他看着镜子里仿佛风就要吹倒的人，紧紧抿了下唇。
他得解决这件事，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一味地逃避。
一把冷水抄在脸上，从那如玉的脸颊上滑落下来，些许水珠挂在冰冷妖冶的眉眼上，雪肤黑发的青年面上还带着恹恹的病气，浓稠如墨的黑发缠绕在雪白脖侧。
看起来像是一把古朴的剑。
趁着早上无人，苏祈安便瞒着沈听肆离开了酒店，去了约定好的公寓。
而林序在公寓里已经枯坐了一晚没睡觉，沙发便上是被随意扔到一旁的手机。
茶几山摆放着全是各种各样的进口酒液，麻醉人的神经格外有用，而林序整个人都看起来狼狈且潦倒，那张英俊锋利，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全是迷茫和说出的痛苦。
他抬起眼皮朝一旁的钟表看了眼，然后勉强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换上干净的衣服，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还是觉得狼狈不堪。
甚至可笑，林序不敢再看，他垂着眸子，背影像压着重担般疲累。
他约苏祈安10点在公寓里见面，还有五分钟。
秒针一圈一圈地转动着，当指针正正地指在10的时候，门铃响了。
林序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看着外面的苏祈安，他没有说话，只是侧了侧身。
林序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模样看起来很危险，但他似乎并不担心苏祈安会害怕地跑掉，没有催促，只冷着眼看着踌躇不定的苏祈安。
苏祈安没有抬头和林序对视，但能闻到男人身上浓重的酒气，站在门外犹豫着，他直到踏进去的这一刻，有些事就要发现改变。
大概只是过了几十秒的时间，苏祈安还是抬起脚走了进来。
林序的眼神沉了下来，轻轻一推手，门就“嘭”地一声，合上了。
苏祈安肩膀一耸，像受惊的兔子，看起来警惕非常。
林序收回视线，似乎并没有想对他做什么，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苏祈安跟在他身后走到客厅，四处打量着，像是在打量一个从没有来过的地方。
见林序在沙发上坐下，苏祈安沉默地坐在他的对面，从包里掏出一沓纸，“这是退婚协议.....”
他已经咨询了现代的律师，当初他们父母给他们定的娃娃亲其实不做数，但后来苏祈安成年后，老爷子提议定了纸面协议。
苏祈安现在都能在记忆里想起林序签下协议满心不乐意的模样。
而现在律师给他的提议就是拟出退婚协议，签上就可以，毕竟有了协议的婚约即使没有结婚，但也堪比结婚了，退婚自然也和离婚一样难。
男人垂着眸子盯着茶几山的那沓纸，没有出声。
林序慢慢抬眼，面无表情地和苏祈安对视，眼里有明显的红血丝，看起来....很危险。
苏祈安手猛的一紧，还是压抑住了狂跳的心脏。
突然，他听到林序冷冷地笑了一声，平日里觉得俊美的脸，现在变得阴森可怖。
“这么早就拟好退婚协议了？”
“我来就是为了退婚的事。”苏祈安顿了下，“协议书上我已经写了。”
“我什么都不要，周家我也不会回去，你们给周家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收回，只希望你们别打扰我的生活。”
林序咬紧了牙，苏祈安的语速很快，像是急着用诱人的要求让着急同意退婚，着急奔赴进另一个人的怀里，急着摆脱他。
牙齿因为咬得太重而感到有一丝血腥气，林序松开牙关，嘴里泛起淡淡血腥味。
“因为找到了下家，所以即使什么都不要也没关系，是吧。”
林序没忍住说出憋在心里的话，语气说不出的恶劣和嘲讽，眼底也是讥讽，上下打量着青年的样子透露着轻蔑。
“什、什么？”
林序看着他，居高临下的表情，“你可真够贱的。”
这句话甚至没过林序的脑子，像是在他心里翻滚已久，已经发腐发烂，化作一句伤人的毒汁喷洒在苏祈安面前。
苏祈安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像是难以置信，然后就是难堪，又变得愤怒得发红。
他紧紧握着手，从懵懂时的情感到如今，到现在，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我贱？那你呢？”苏祈安从来都不对别人说什么重话，但此刻脑子里被这些突然提起的陈年旧事激得气愤又失望很多受过的委屈、受过的怨气并不是过去了就算了。
而是死死地压在心底密密地封置着，即使积了灰，只要有一天把它彻底点着就会喷涌得一发不可收拾。
苏祈安从不觉得他和记忆里的苏祈安是不同的人，他们是一体的，无论好坏的，只要关于林序的记忆，都会被他珍藏在心底。
所以他为之爱，也为之伤。
他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自己追逐了多年的男人，咬着牙，眼圈泛红，“是你先做错的。”
“你现在说爱我，说不想退婚，但当初签协议的时候你乐意吗？我小的时候，不一直都是你带着周子熠他们霸凌我吗？我只是不说，不代表我就要把这些委屈忍下去。”
苏祈安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其实他不想太在乎林序了，因为他的心很小，沈听肆的到来已经把他填满，但不得不承认林序给他到来的情感太过浓烈。
尽管很多都是痛苦和纠葛。
林序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听见苏祈安开口，“我爱过你，那时爱过我吗？”
青年漂亮的眸子像一块可以照出所有的镜子，让林序不敢与之对视。
“我......”林序这一刻突然觉得喉咙像着火一样，很痒，火辣辣地痛。
一时间，他脑中突然浮现很多回忆，苏祈安忍受着他的脾气，把最好的东西给自己的模样，那时的苏祈安还很小，白净又漂亮却不善于说什么，周子熠在旁边的添油加醋，让林序很厌烦苏祈安。
他总是忽视那些爱，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
成了一个盲目的人，不屑将任何人纳于眼帘中。
林序胸口闷闷地发出一声轻哼，像在笑，又像在哭。
他觉得面前的人可笑又愚蠢，心里却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他感到了某种不知名的痛苦。
房间里的空气变得静了一秒，林序的手不受控制地、痉挛一样地抖动了几下。
因为失去，在苏祈安说话的这一瞬间他知道了，因为他失去了苏祈安的执着而单纯的爱。
他亲手舍弃的。
但他不愿意承认。
“所以你是想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林序颤抖着语气，他可以承认自己确实舍弃过这段感情，但他不承认是因为自己才让他们走到这一步。
“你和他，早就搞在一起了吧？”男人的心在抖，甚至声线也不太稳，但他吐出的话依旧带着刺。
“你和他很早就搞在一起了，肯定不是这次回国，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
林序抬起眼，眼底猩红，固执地认为苏祈安早就和沈听肆暗通曲款。
苏祈安直愣愣地看着他，几秒后整个人都泄了气一样，刚刚想要发泄的心思突然消失了。
对林序这么多年的爱，好像在这一瞬间彻底碎得干干净净。
多一点的心思都分不出了。
“没有。”
“他回国后，他帮了我很多。”
苏祈安轻轻说着，像是述说一件平平淡淡的事。
“只是因为他愿意爱我，在你让我剪头发的时候，他觉得那样的我很美，在你嘲讽我的时候，也是他愿意挡在我面前。”
“我感激他。”
苏祈安感激沈听肆拯救了自己，不然他还会在那片没有一滴爱的干涸地里挣扎至死。
林序直直地看着苏祈安，声音一时间干涩极了，“所以......你感激他......”
男人顿了顿，用沙哑的嗓音，“喜欢上他了？”
喜欢，对了，爱。
苏祈安说过爱他很多年，他自然知道，所以他现在，是把给自己的东西，都给了沈听肆？
可苏祈安却没有回答，而是沉默着，但他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自己的东西，这么容易地就被别人得到了，凭什么？
“你以为和我退婚了，你就能跟他在一起吗？”
林序觉得自己彻底疯了，双眼发红，酒精在蒸腾仿佛只要一根火柴就能把他彻底点燃，像愤怒到极点，又像痛苦到极点，他现在只想留住苏祈安。
“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他看到苏祈安一愣，于是接着说。
“才多久，一个月有吗？你就想要退婚和他在一起，你知道他的背景是什么样的吗？沈家不可能让你进去的，他对你也不过是玩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