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心绪难免回到那天在蝙蝠洞冰冷的水里。
对方的身体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出于尊重，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他掩耳盗铃似的给了青年一件略长的衬衫,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除了关心对方的身体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想法——他也不想说清楚就是了。
谢林钻在衣服中间, 变回人形, 脑袋险些卡进袖口, 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太久不当人, 衣服都快忘了怎么穿，谢林花了会儿时间区分衣服的领口和袖口，总算把这件带着布鲁斯身上香味的衬衫披好。
黑暗骑士人高马大, 但谢林怎么说也有一米七八，他的衬衫在谢林身上原本不该这么大才对——整个屁股都被遮住了，严严实实的倒是没法走光。
谢林捏着衬衫琢磨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是布鲁斯的肩膀太宽了，胸背和斜方肌又肌肉隆起，适合他的衬衫在自己这没多少肉的身体上自然撑不起来。
这个发现让谢林有点小挫败，比划了两下想让自己的肌肉显得更明显一些，以失败告终后在心里对系统赌咒发誓他要练肌肉。
系统：【你在蝙蝠侠面前就穿着这个你心里还在想练自己的肌肉？】
谢林理直气壮：【怎么了！我喊‘tough gay’的时候他没出来, 所以他根本不是同性恋！我穿成什么样在他面前晃荡都无所谓！】
对谢林来说关键根本不是自己在布鲁斯面前下衣失踪，而是怎么藏起他惨不忍睹的膝盖。
他现在说是洗澡时候摔的, 布鲁斯会信吗？
“好了吗。”布鲁斯听起来有些耐心耗尽。
“好了！”谢林连忙整理好衣服。
布鲁斯回头, 看到谢林现在的模样。
......就跟个野人似的, 他用衬衫的两条袖子在自己腰间一系，把大腿和膝盖都挡住, 大大咧咧露出健康小麦色皮肤的上身。
青年脸上还带着几分狡黠：“到底想看什么，就给我穿这个？十二个月份的封面女郎不算数了吗？”
布鲁斯面无表情：“你把斯塔克和我记混了。”
谢林：“......”
糟糕，他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布鲁斯认输了，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耍心眼，干脆就直接扒了他的衣服，谢林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也根本没法反抗。
心里想着，布鲁斯说做就做，迅捷地翻身上床！
谢林被吓得连番后退，说话带着结巴：“你你你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
——话音未落，布鲁斯掀起了谢林的衬衫衣角。
膝盖上的大块青紫显露出来，布鲁斯脸色顿时阴沉如水，谢林好像被一把掐住了脖子，不吱声了。
“你打算到什么地步再说？”布鲁斯问他。
眉眼、声音都压得很低。
黑暗骑士真的生气了。
“......当猫的时候不疼，真的。”谢林表情诚恳，出于心虚、不好意思和别的什么东西，他语速很快，好像突飞猛进地过了专八似的，“你身上旧伤太多了，转移一个到我身上，我也不像你那样需要天天挑战极限，可以慢慢养着，很快就好了，真的！”
“我不需要。”布鲁斯语气生硬，伸手捏住谢林的膝盖。谢林顿时变了脸色，疼地抽了口气。
布鲁斯看了他一眼，手下动作放轻了一些，逐寸捏过皮肤和骨骼，用经验判断伤势。
他没有摸到任何软骨的存在，谢林现在的伤势和自己最严重、无法行走的时候一样。
“真的没事......”谢林小声说，“我没什么用的嘛，你有一条好腿，跑跑跳跳，干什么的......哥谭人还等着你拯救他们呢。”
不知道是猫的身体更能忍痛还是怎么，他在猫壳子里的时候，跑跳都不怎么受影响。只是有时候从太高的地方落地，会狠狠一抽痛。
一变回人，又是在热气氤氲的浴室，瘀血活络起来——
他试图用伤腿支地，差点滚到地面上去。
谢林身体上从没受过什么罪，父母羽翼下长大的青年，那会儿疼得滚出两滴泪花，靠着浴室里的墙，一点也不想逞强装没事的样子，赶快变回猫形，走路还有点趔趄，右后腿不敢挨地。
唉。
但是他站在花洒下淋水的时候，想的却不是自己以后还怎么走路，而是——
布鲁斯就拖着这么条伤腿，是怎么用钩索，怎么从高处降落、还要用他踹翻难缠敌人的啊？
唉。
没有外骨骼的时候，他明明上楼梯都困难。
“怎么换回来？”
布鲁斯沉着脸，青年的小腿还在他手上，青紫的瘀血和健康皮肤的对比触目惊心。
他不是没见过更恶劣的伤势，在自己身上，在同伴身上，但不该是在谢林身上。
他原本来自一个安全百倍的城市，既不需要操心什么世界融合，也不会被半人的怪物当什么牙签鸟。
“你能换几个人？斯塔克断了一条腿，你拿一条腿去换？”
谢林有点不明白地眨了眨眼睛。他从来没想过用自己的能力去换托尼的什么旧疾，尽管自己是他的粉丝。
想了想，他还颇有点诚实地说：“如果斯塔克先生少了一条腿，那他用他的科技安一条假腿，应该比我换过去的更好用。”
布鲁斯：“......”
黑暗骑士差点被他给气笑了。
把自己的腿还给别人，还怕别人嫌不好用？
谢林小心翼翼地试图把腿抽回来，但布鲁斯握得紧，不但没抽回来，还疼得他又一吸气。
布鲁斯的脸色更差了。
他松开谢林，转身大步离开了卧室。
......这么生气的吗？
谢林眼巴巴看着卧室门。
有点委屈。
起码说一声，“谢谢你的好意，虽然我不需要，但还是感谢！”
......算了。会这样说，他就不是蝙蝠侠了。
布鲁斯没有走远，他只是站定在门外。
从来、从来没有人为他做过这样的事。
他为他的城市付出一切，换来一具破碎的身躯。
所有人都告诉他，停下来，布鲁斯，你没法改变她。
别让自己粉身碎骨，布鲁斯。
只有谢林替他所痛，告诉他哥谭人还在等他。
......但他不能若无其事地接受这种付出。
他已经习惯了外骨骼的存在，习惯了半个废人的身体，而谢林......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黑暗骑士静默地站了一会儿，重新回到卧室，站在谢林身边。
青年已经解开了腰间的衬衫，改为披在自己身上。他的右腿不敢动，左腿蜷了进去，大半个人缩在衬衫里。
他埋在领口里，没有听到布鲁斯回来的声音。
他呼吸着衬衫上的气味，气息绵长。
布鲁斯的心弦仿佛被轻轻撩动，他意识到了什么。
......但是不该有的感情，还是掐灭在火苗时期更好。
布鲁斯硬着心肠，冷淡地询问——
“怎么换回来？”
谢林从臂弯抬头，露出发红的眼睛，带着点怒气地呛他：“没有良心！你竟然凶我，你，你......”
布鲁斯离他太近了，说了没两句话，谢林的视线开始在布鲁斯因为复杂情绪而显得尤为深邃的蓝色双眸、直挺的鼻梁和削薄却仍显柔软的嘴唇上打转。
他记得这双唇的触感和味道。
谢林生不下去黑暗骑士的气，只能生自己的气，口不择言地说：“我是给你做了人工呼吸才把伤势转移过来的，你想让它回去，就和我再接......接......人工呼吸好了！”
看着布鲁斯的表情逐渐显出错愕，谢林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脸上强撑着没出来露馅的表情，红色却逐渐攀上脸颊、延伸到脖子，继而连领口露出的胸口皮肤都发红了。
争一口气的想法让他梗着脖子，跟一只昂首挺胸的鸽子似的，和布鲁斯对视，强撑住了自己的气势，没有别开视线。
“你......”黑暗骑士难得说话磕巴一下，“你确定有作用？”
说确定的话，不是给自己刨坑吗？
“一半一半吧。”谢林总算从羞赧得想钻床底的情绪中缓过劲来，“我也不确定，你嫌我是个男孩儿恶心的话就不要试，反正我变成猫的时候真不疼唔！”
布鲁斯的脸就在他面前放大到纤毫毕现的程度，嘴唇覆上熟悉的温度，谢林下意识想往后躲，后脑勺则被布鲁斯早有防备地用温热的掌心抵着，没能躲开。
俩人就这么安静地贴了一会儿，谢林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越来越快......
布鲁斯嘴唇移开，向后挪了一小点，腾出个空位方便说话：“起效果了吗？”
谢林：“......”
谢林头上冒烟，脑袋宕机，停止运作。
系统在他脑子里喊着什么温度过高，cpu运转过快，要短路啦！谢林统统没听见。
黑暗骑士去看他的膝盖，仍然是那副样子，碰了一下，谢林就“嘶”的一声，好像个设定好程序的娃娃。
不过这疼痛也让他回过神来，磕磕巴巴、但是条理清晰地说：“只是嘴贴着，不是接......不是人工呼吸，当然没用了。”
布鲁斯定定地看他几秒钟。
在谢林心虚地以为布鲁斯识破了自己的心思的时候，他命令道：“张嘴。”
谢林：“......”
谢林紧张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张嘴。”布鲁斯耐心地重复一遍，但他放在谢林嘴角的手指表示着谢林再不乖乖张口，就要用手指头把他的嘴巴撬开。
......谢林表面视死如归，内心狂喜如同阳光洒满大地的时候在山巅迎风狂舞，心脏扑通乱跳地分开嘴唇。
柔软的两瓣嘴唇噙着他的，布鲁斯按着人工呼吸的步骤，朝他口中吹了口气——属于对方的气息鼓进了他的肺，拂过他的五脏六腑，接着仿佛卷起谢林的灵魂，幽幽升天。
谢林在这个一大半是人工呼吸的吻中，身体逐渐缩小、缩小，最终溜出布鲁斯的手臂，在衬衫里瘫成了一张猫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