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琛眼角余光朝屏幕上一瞥，终于忍不住了，抬眼向台下瞟了一眼。
全场静默。
凌琛：“......”
他冷静地将那条消息划下去，顺手关掉了演示界面，说道：“而对于本次行动的安排，经过联盟一众议员的共同决定，提出了以下方案，第一，长期关注联盟内部各个地区的实验区项目，第二，我们将会在不久派遣兵力去塔特星彻查此事......”
台下的官员仍然维持认真开会的模样，却深深地对刚才一幕产生了强烈的震撼，宛如一道晴空霹雳从天空划过，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集到凌琛面无表情的脸上。
而凌琛却仿佛置若不见，淡定地讲述着接下来的注意事项，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他们的错觉。
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会议室内弥漫着的尴尬和浓浓的八卦感。
直到会议内容告一段落，凌琛默默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墙角，趁着所有军官不注意向顾奕发送：【在开会，晚点回。】
暗自呼出一口气，凌琛揉了揉眉心。
他从不解释，至于尴尬，只要他不觉得尴尬，那就不关他的事……
等待多时的小娇夫终于收到了消息，心里这才踏实了下来。
看来对方没有任何的问题。
随即幡然醒悟，他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了，对方不过是一时没回消息而已，他怎么就着急起来了？
似乎自从这次重新遇见凌琛开始，顾奕的心思就黏在了凌琛的身上。
明明从前他从来都不会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顾奕从沙发上起身，回到卧室。
房间内难得的整洁，看来凌琛在临走前帮他将房间收拾得很彻底，被子规整地折叠在床脚，旁边的桌子上整齐地码着好几件成套的衣服，都是顾奕平常乱丢在床上的，这回终于被全部收拾了出来。
他轻轻抽开桌子旁边的靠椅坐上去，打开桌子正中的光脑投屏，两分钟后，顾奕非常熟练地敲开了一个密钥入口，在空白一栏快速输入一组特殊词组。
光脑下方弹出了数十条通道入口，顾奕不假思索地点进了其中一个。
界面点开的瞬间，就见屏幕上无数绿色线条交叠重合在一起，又飞速扩张开来，如同一只平地而起的高楼，搭建出一组非常精细的建筑结构图。
最右侧的位置标注着地图的位置编号：【Tate.021】
顾奕将那组地图划动了两下，那些绿色的线条便即刻入粉末般塌陷下去，重新构建出一组复杂的陌生词汇。
他将那组地图关闭，进入另外一个端口，很快消息栏便冒出一条密语。
他飞快在输入栏下方打入一串特殊字符，界面再一次发生变化，变成一只消息框，两秒后，那只消息栏弹出一则：【请指示。】
顾奕盯着界面下方弹出的指示语，浅绿的屏光投射在他俊白英挺的面庞上，显得他眼神格外深邃，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在键盘上敲入一组词汇......
三天后，联盟正式启动清扫计划。
从这个计划的名字上看，毫无疑问这将又是一次针对域外海盗的特别行动。
从联盟足足派出了三艘大型军舰共同赶往第四星系的塔特星这点来看，足以证明他们对待本次案件的重视性。
为了不打草惊蛇，作为本次代理执行官的凌炡还特地将这三艘军舰安排在了距离塔特星100星里外的一只虫造行星上，秘密派遣凌琛等虫分批次前往既定地点，一旦察觉情况，立刻通报上级。
就这样，这群虫便乘坐一艘不起眼的小型运输舰抵达了塔特星，混在这以海盗猖獗著称的罪恶之星中。
塔特星，沙漠旧区。
放眼望去，黄沙漫漫。
这是一片由荒漠和城市组成的旧区遗址，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原住民迁离这里，也因此，这片城区比以往荒凉了许多，但仍旧有不少虫族愿意留在这里，只因为这里曾经是附近整片区域里最为富饶的地方。
谁能想到在这片时不时就会刮起沙尘暴的土地上，其地下还埋藏着着全星际都稀缺的能源石原材料，因此供给了不少虫族在这里聚头交易，渐渐形成了一片连贯的关系网，其复杂程度远超普通市民的想象。
傍晚一过，整片地表的温度便急速骤减，很快就下降到惊人的零下四五十度。
虫来虫往的地下交易区内，各种黑贩徘徊在狭窄的路道上蹲着点，周围店面闪烁的彩灯光芒四射，透着灰白的光雾摇晃轻曳，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两只易容芯片，要一次性的，什么年龄无所谓，捡最便宜的给就行。”顾奕将钱袋扔到黑贩的手上，“数好的，不多不少三千伦。”
这黑贩看起来年纪不算小，一双深陷的眼窝嵌在脸上，看见顾奕的时候，老练又滑溜地往他手腕上一扫，一双老眼精光闪亮，这虫身价估计不会低于百万级别。
“你在干什么？”耳机里掀起一阵街头吵嚷的嘈杂，随即传来凌琛冰淡低沉的声音，“联盟让你来查地下黑市，不是让你来买黑货。”
顾奕抬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从他这个位置，只能看见满街熙攘杂乱的市场，乌烟瘴气。
“我说这位朋友，你这钱不太够啊。”那黑贩朝顾奕咧嘴一笑，“得再加点儿。”
顾奕一身深蓝冲锋衣，半开拉链露出一截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肤色白里透红，既像个俊瘦青年，浑身却透着一股潇洒散漫的气场，“嫌少把钱还我。”
凌琛语气透着不耐，“看你倒像是经常来买货的，业务熟悉得不错。”
“不不，”顾奕悄声对着耳麦道，“我以前是来卖……的。”
隔着一条街的对面，凌琛蹲在一只糖果摊前，丢下两枚星币，抬眸瞅了不远处的顾奕一眼，炫彩的灯影将他面部轮廓笼罩。
凌琛按住通讯：“你卖什么？”
那黑贩一看情况不对，忙道，“哎呀那算了，就让你一半，”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两枚芯片，“拿去拿去。”
顾奕接过芯片，朝斜侧方凌琛的方向看了过来，小指比了比自己身后的屁股，散漫一笑，“这个。”
凌琛：“......”
顾奕走到凌琛面前，“先不跟你说了，把这个拿去，等会儿进去的时候戴好，以防万一有虫认出你的身份。”
凌琛抬头，还沉浸在刚才的那句话里，皱眉：“你......”
“骗你的。”顾奕觉着凌琛这样实在有趣，“除了你，目前为止还没虫敢买我。”
他将手里的芯片拆开，贴在手腕内侧，脸上的五官立刻发生了扭曲，等到逐渐平息下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从面相到皮肤都平平无奇的青年虫。
凌琛看向手里的易容芯片，又抬头看了看顾奕，“菲特他们在外面随时接收消息，剩下的队员都已经回去了，我们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万一对方有所察觉，很可能会让事情变麻烦。”
“都听你的。”顾奕冲凌琛一笑，“尽量在有限时间内调查。”
十五分钟后，凌琛来到了一家地下高级拍卖场。
场内虫员复杂，各式各样的虫族都会聚在这里拍卖展出物品，从当今身价千亿的虫族富豪，到身份不明的十八线无名小卒，其中还包括凌琛这样意图明确，来查走私药物的高级军官。
凌琛先是在场内转了一圈，就在他等待第三件物品上场的时候，目光不经意一瞥，正看见他不远处的旁边闪过一个虫影，戴着一只黑色遮阳帽，行色匆匆地从他面前走过。
只是短短那么两秒的时间，凌琛便快速地认出了对方的脸。
那是他曾经在联盟监狱里见到的一名熟悉面容，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对方的身份。
怀特，曾经因为在联盟通敌而被逮捕，在那之前曾经是银翼基地的一名低级信报员。
可凌琛明明记得这名军官早在三年前就被处以死刑，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想都没想，直接跟上了那名虫族。
就这样一连转过两个转角后，那名虫族似乎感到了身后有威胁，停了下来。
凌琛脚步停顿，此刻他们正处于拍卖场后厅的过道，四处都是接待来宾的不同房间，这里通道复杂，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跟丢目标。
而就在那一刻，那名可疑虫忽然打开手上腕带，按响了警报。
凌琛心道不妙，估计是被对方发现身后有陌生虫跟踪，这虫警戒心着实强的超乎他的想象。
不出几秒，凌琛的身后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抓住他。”怀特冷声，“剩下的交给大哥处理。”
凌琛朝四周看了一眼，眼下他不好打草惊蛇，只得先跑。
凌琛按上耳麦，“我被发现了。”他说着，走向了身后另一个方向。
就听到前方的拐角传出一阵骚动，应该是周围的虫接到消息，过来抓他的。
凌琛快步在走廊里走着，正当此时，忽然听到耳麦里传来沉稳的声音：“直走，前方右拐......这里分叉路口比较多，容易走错路。”
他蓦地愣了一下，顾奕就在他附近。
凌琛脚步加快，他已经预感到前方不远处的岔路口已经集结了不少人，现在正极速向他赶来。
直走，右拐，然后凌琛立刻跑了起来，因为他在进入岔路口的那一刻就看到左侧有七八名黑衣虫正在往这边追。
耳麦里的声音忽远忽近，像是在跑动，凌琛还能听到对方有些急促的呼吸，“保持这个速度，下个路口左转，时间可能有些来不及，大厅已经被堵起来了。”
凌琛赶到分岔口，正准备左转，忽听对面打住了他：“停！来不及！左边暗道行不通，右转！现在！”
可就在这两秒的停顿时间，黑衣虫已经追了上来。
于此同时，凌琛飞快转入一个拐角。
耳麦里传来沙沙的电磁声：“不要动！”
凌琛立刻停下，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一只有力的手拽住了他的胳膊，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把他拉出了四五步。
近处咔哒一声，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整个空间被黑暗包围。
凌琛下意识反击，对面的虫却一把将他按在身后的墙上，说：“是我。”
下一秒，顾奕的五官就这么清清楚楚地展现在灯光下，温暖的灯光柔和了他的轮廓，倒映在凌琛的瞳孔里。
顾奕将手上的腕带关闭，“真险，再晚两步我都来不及开门。”
凌琛蓦然反应过来，松了口气。
脚步声越来越远，二虫对视了一阵子，凌琛把目光别去一边。
这里是一间客房，各种生活设施都十分齐全。
“你怎么在这？”
“和你一样，”顾奕低声，“查东西。”
“哪来的房卡？”凌琛问。
“捡的。”顾奕拿出一张不知从哪里偷来的房卡在凌琛面前晃了晃。
凌琛：“......”
这时，门外有动静，有虫在敲隔壁房间的门，而且不止一间，他们对面的门也被敲了。
那些虫刚开始还在礼貌的敲门，在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后，竟然开始强制开门！
按照这个敲门进度，马上就要到他们这一间了。
就听顾奕低沉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着：“知道这些房间平常的用处吗？”
凌琛言简意赅：“睡觉。”
他听到旁边的虫沉声笑了，回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目光，见顾奕正看着他，不予置否。
凌琛挑起一边眉：“......有什么不对？”
顾奕表示赞同：“你说的对，所以我们现在就可以发挥它的作用。”他说罢，飞快地将身上毛衣脱下，拉住凌琛的胳膊便朝床边走去。
“你——”
“不想麻烦就听我的。”
顾奕将凌琛推在床头，开始松自己的衣领，一连解了衬衫上的四颗扣子。
凌琛心跳有些快，他把脸转向一边，看着落地窗前垂地的金棕窗帘，接着转过头，“你不会真的......”
凌琛陷落在柔软的床铺中央，目光落到顾奕扭动的脖颈肌肉上，再往下到隐没在白色衬衫下突出的锁骨，半开的衬衫贴着他身体流畅的线条。
这虫的身材确实属于不错的类型，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让他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冲动。
“会叫吗？”顾奕按着凌琛的肩膀，贴着对方侧耳轻声说道，“......叫两声。”
凌琛一愣，瞳孔微微放大。
门口的敲门声在这时不偏不倚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