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重楼的姥姥被送到医大附院的骨科中心。
边重楼得到消息立刻赶到了医院。老太太已经被送去做检查。
杜芝兰眉头紧皱把边重楼的手攥得很紧。刚才电话里还在哭，此刻她急得根本没时间哭泣。
边重楼的父亲因为在开会，最后一个过来。
边重楼把母亲交给父亲照顾，自己联系了廉松节。
两人分开才没几个小时，廉松节在自己的科室见到了满脸愁容的恋人。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之一。
“怎么回事？”他问边重楼。
边重楼焦虑道：“说是早晨下楼梯摔了，具体情况我姥爷也没看清。”
廉松节握了握边重楼的手：“先别急，去放射那边看看，我叫了伯乔先过去，他之前就是髋膝关节专业，也听听他意见。”。
他过来和边重楼的家人简单打了个照面，杜芝兰眼神闪了闪，只说了句：“麻烦你了，小廉。”
他便跟着边重楼、杜若和杜玉树一起到放射检查区。
见几个人过来，徐伯乔朝大家点点头，和廉松节边重楼快速道：“右侧股骨颈骨折。”
杜玉树脸色沉重，问：“医生，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徐伯乔之前也是创伤骨科后转到运动医学科，所以这类情况他很清楚。
杜若上前对徐伯乔说：“徐、徐主任，这是我父亲。”
徐伯乔看他一眼点点头，又对杜玉树道：“因为我不是奶奶的负责医生，没办法替你们制定方案，但就我个人经验，奶奶身体允许的个情况下，手术比较好。”
“可以找你给做微创手术吗？”杜若问。
徐伯乔摇摇头：“骨头完全断裂，老人年纪比较大，开放性手术完全置换关节会比较好。我虽然之前是这个方向，但近几年我已经转了运动医学做微创手术关节镜了，所以……抱歉。”
廉松节和徐伯乔对视一下，点点头。转向边重楼：“一会我们去问问奶奶的接诊医生，和分管的主任。”
徐伯乔点点头：“嗯，小张医生接诊的，奶奶手术的话是温主任定方案吧？”
廉松节点头：“嗯，温主任。”他有意说给边重楼听：“温主任是多年经验的老主任了，一会我们听听他的看法。”
“这边检查完了，你们先带奶奶回去看看还要不要做其他检查，我科里还有点事，处理好了去找你们。”徐伯乔看看手表转身离开了。
几人推着老人一起回到住院部。
边重楼和廉松节把情况和家人说了个清楚，又陪着等到了温主任。
果不其然，温主任的说法和徐伯乔的一样。
开放性手术，考虑到老人年纪大，需要看老人的身体情况，由家属自己决定是否做手术，但要快，否则老人卧床会产生很多问题。
温主任把情况说清楚后，杜家的子女们都没有急于发表意见，而是很慎重地在考虑。
老太太从刚开始摔倒就有点害怕，检查回来，杜若和边重楼就负责在病房里照顾老人，分散注意力陪老人说话。
“重楼，小若。”
蒋秀荣叫两个小辈儿到跟前问：“你们问医生了吗？怎么样啊？”
“姥姥，你当时怎么摔的？”边重楼问。
蒋秀荣心有余悸地回忆道：“我下楼，就差最后一个台阶了，不知怎的脚不听使唤，绊了一下摔下来，幸亏我手当时扶着扶手，拽了一下，倒下后我就起不来了。”
边重楼拉着她的手：“姥姥不怕，你知道廉松节就是这里的医生，他在门外和你的大夫沟通呢，咱找个办法很快就好哈。”
“我要是骨折了，这手术能做吗？”蒋秀荣语气担忧。
另一边，谈话室里同样的问题，也在被人提起。
“张大夫、温主任，你们说我妈这情况究竟能不能做手术？”杜玉树刚才问了徐伯乔，心里有了准备，但他还是要问清楚究竟这手术能不能做。
“老人股骨骨折，常被称作人生最后一次骨折。可以说是挺严重的。能否手术，要考虑的因素很多。我们要先做检查了解一下您母亲的身体情况，有没有基础的慢性的疾病。这些都得考虑，老太太79了，我们最主要考虑她的身体能不能承受这样手术，以及术后恢复。
但如果选择保守治疗。同样被面临着很多问题……”
杜若在病房里看着护士给奶奶抽血检查，心里难受，他又想到刚才看到徐伯乔那公事公办的态度，心里莫名的非常慌乱。
乔薇薇婚礼前后，他发现徐伯乔对待自己的态度就变了，他甚至怀疑徐伯乔是不是已经有新欢了。
他出了病房，路过谈话室，家里的长辈都在和医生谈话。
他则干脆到运动医学科找徐伯乔。
运动医学科在奶奶病房上一层，他在科室门口往里看。
忽然身后有位护士叫了他：“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杜若一怔，看着对面的护士，胸卡上写着：运动医学科护师：林艳艳。
“你好，我找徐伯乔主任。”杜若答。
林艳艳思索一下，微笑道：“哦，徐主任是今天的班，你跟我来吧。”
杜若跟着护士走到科里徐伯乔的办公室。
“你敲门进去就行。”说罢，林艳艳就走开了。
杜若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敲门，敲开门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他纠结着举起手来。
门开了。
他手正向下敲，敲在了白大褂上。
“啊，徐……”
“杜若？”
徐伯乔听到门外有动静，但半天也没人敲门，自己主动拉开了门，却被人抬手敲在肩膀上。
“你、你要出去吗？”杜若一着急问了这么一句。
“你奶奶那边有什么情况吗？”徐伯乔以为情况严重眉头揪了起来，顺手就要关门。
“我想听听你的实话，我奶奶、我奶奶如果不做手术的话，能恢复成什么样？”杜若问。
徐伯乔眉头依然皱着：“你们决定不做手术吗？”
“我只是想知道不做手术的风险在哪里，做了又有哪些风险？”
徐伯乔冷静道：“这些应该是温主任、管床医生会和你们谈的。”
“我就想问问你。”杜若看看徐伯乔，突然意识到这句话有点歧义补充道：“就……多问几个医生的意见参考一下。”
徐伯乔微微叹气：“那进来说。”
他开门，把杜若让在凳子上。自己坐在他对面 。
“对于老年人来说，摔跤把股骨颈摔断，如果有基础疾病不适合做手术的，那没办法只能保守治疗。卧床也很凶险，有研究表明这种情况一年内老人的死亡率大约在50%。”
“这么高！”杜若惊讶，脸都白了。
“嗯，因为骨折的部位必然需要卧床，卧床可能会引起一系列问题，最严重的是血栓、肺栓塞、压疮、泌尿系统感染、肺部感染等等，每一样都可能危及生命。”
杜若神情越来越紧张，手指绞在一起。
“我们再说说手术，风险肯定是存在的，术前麻醉、手术中的各种情况……甚至是术后…”
“那如果是你，你怎么选？”杜若问。
这个问题，作为医生徐伯乔从来不回答。他可以给病人分析病情、分析选择的利害关系。但独独不能替病人做决定。所以，如果有患者这么问他绝对不会回答，他没这个权利和义务。
但问他的人是杜若。
于是，他斟酌道：“我刚才在检查室已经说过，如果身体条件允许，手术是可以考虑的。因为之后恢复好可以行走，不用卧床，生活质量高。”他看看杜若：“杜若，这需要你们全家考虑过后给出一个选择。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决定的，我更没资格代替你做决定。”
病房外，杜玉树和杜芝兰兄妹俩持两种态度。
杜玉树害怕母亲抗不过手术，主张保守治疗。杜芝兰却主张放手一搏，能手术就要试一试。
两边分歧倒也不激烈，主要是都有些顾虑，纠结于没人来拍板钉钉。
儿孙们纠结的功夫，老太太开始发烧。
边重楼懒得听两边争论结果，找护士问了下可以申请单间病房，二话不说给老太太换了单间儿。
杜勋城在家里根本待不住，一会的功夫把边重楼手机都要打没电了。边重楼干脆让廉松节下班后把人接来医院。
杜勋城八十了，刚开始边重楼也犹豫要不要把老人带来，可老人坚持要来，还说服边重楼：
“重楼，姥爷八十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哎，人无非就这么一回事，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想陪着你姥姥，免得她一个人在医院害怕。”
蒋秀荣用了退烧药，出了一身汗退了烧，整个人精神都不大好。
见到丈夫来，竟然一下就认出了人，把手伸向了老伴儿。
边重楼急忙给老爷子往床边放了张椅子。
老两口手拉着手，杜勋城把额头贴在蒋秀荣额头，两人低声说着什么，边重楼听不清，也不去打扰两人，悄悄从外面关了门。
“中午了，你数数几个人，我们到食堂买饭。”廉松节一直等在门外，见边重楼出来，对他说。
两人溜达着到住院部的食堂打饭。
边重楼心事重重。
“我妈和我舅舅现在意见不一样。这种两难选择真的不好做。”边重楼说。
“如果我考虑还是手术比较好。因为目前来看，姥姥没有什么基础疾病。做手术一劳永逸，今后生活质量很重要。你舅舅刚才说护理好了就算卧床也比下不来手术台强。但事实是，有的就算是护理很专业，也难免会出问题。”
“对啊，就是这个很难办，任何事情都不是百分之百，现在百分之八十都不好说。”边重楼郁闷。
两人在餐厅打了饭往回走。
“你们有问过老人自己的意思吗？或者你姥爷的意见。”廉松节说。
边重楼一顿：“现在具体情况还没和老两口说。”
“我觉得告诉他们，也许能减轻你母亲和你舅舅的压力。毕竟老人自己的意愿也是非常重要的，老人做了决定，你母亲和你舅舅的心理压力会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