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重楼上一次去KTV还是去年年会之后,被几个年轻律师拉去玩的,与其说是拉去玩不如说是被拉去听歌喝酒,谁让他天生五音不全。
所以今晚他打算继续抱着果盘听一晚上歌,不过也多了一样期待的事,就是——他想听廉松节唱歌。
廉松节和徐伯乔在看酒水单子的时候,乔薇薇和张伟已经在点歌了。
杜若坐在边重楼边上看着确实有些无聊。
他今晚对廉松节的认识又刷新了一些。如果不是听到廉松节和乔薇薇的对话,他真不敢相信看上去一直是淡然清冷,仿佛对人情世故都不上心的廉松节,下手设局竟然这么有套路。杜若想,这一桌子人可能就他和被测试的那个男生小冯是蒙在鼓里的,哦对还有廉翘。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甚至是有一点点庆幸,廉松节现在是他哥的男朋友,就凭他自己那心眼子根本斗不过,斗不过。
“怎么不去点歌?”边重楼看着杜若在发呆,提醒他去挑歌唱。
“哦”杜若下意识回答,见点歌台没人了,坐过去点了两首脑海里最快速出现的歌。他回头再找他哥想要坐在一起的时候,看到廉松节已经和他哥贴着了。
乔薇薇和张伟又坐在正中间说悄悄话。门口和中间都被人占据了,杜若只好坐在里面墙边的点歌台前。
第一首歌是乔薇薇点的《慢慢喜欢你》,乔薇薇的嗓音确实是有点莫文蔚的调调,这首歌点得非常适合她。
在温馨缓慢的歌声里,服务员端来了酒水、零食和果盘。
廉松节和边重楼靠在一起,任谁看关系也不一般,这个时候两人似乎天然知道没有需要避讳的人,表现得比吃饭时亲密得多。
“你唱歌吗?”边重楼朝着靠过来的廉松节说。
廉松节用头拱着边重楼的肩头:“不想唱。”
“唱吧,我都没听你唱过歌呢。快,唱一首听听。”边重楼任由旁边的人靠着自己。
廉松节闻言坐直往点歌台那边看了看,靠回沙发:“你去给我点吧,点一首……林宥嘉的《想自由》。”
这首歌边重楼没听过,他用拼音选歌名的方式很快就挑到了。回到廉松节身边时,乔薇薇的第一首歌以经唱完了。
屋子里的人都在鼓掌,她确实唱得好。
紧接着第二首是张伟点的。
“我发现你这人也有点嘴硬心软。”边重楼对廉松节咬耳朵。
廉松节一笑:“怎么讲?”
“你觉得小冯不错吧,是不是有意撮合了?”边重楼说。
廉松节眨眨眼,不以为然:“两个人今天刚见面表现得太自然了,像是……”
边重楼接话:“提前商量好的。”
“嗯,我觉得他俩的关系比我们知道的要近,我觉得不仅仅是因为你和小冯帮忙了廉翘朋友,一定还有其他什么事情,是在那个案子结束之后,还依然让两人保持用联系。”
“你怎么能肯定?”
“廉翘是那种很慢热的性格,她……”廉松节停下来斟酌一阵才道:“她上一次恋爱就是从朋友相处了很久才变成恋人……所以我才推测。”
“你今晚也觉得小冯不错吧?”边重楼问。
廉松节挑眉:“他具体怎么样不清楚,不过他是个直性子,最后都挂在脸上了,最起码不是个会藏得很深的人,廉翘这姑娘迟钝,需要个直接一点的,或者说需要一个能对她流露出冲动的人。”
徐伯乔和廉松节点了酒水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匆匆出了包间。再回来的时候,看到边、廉和乔、张两对情侣挨着坐,他拿了杯酒就想找角落待着。
点歌台在靠墙的位置,他便往那个方向走,杜若在那儿坐着看点歌界面,徐伯乔经过他侧面,坐在墙角的转角沙发上,恰好是杜若的背后。
张伟和乔薇薇唱完,轮到了杜若。
他点了一首张惠妹的《记得》。
杜若说话的时候声音亮亮的,但唱起歌来反而有些沙哑。他唱歌的时候坐在了屏幕边上的高脚凳上,面前是一小块屏幕,他对着屏幕看着歌词悠悠地唱着歌。
小屏幕的光线在昏暗的包厢里照亮了他精瘦的瓜子脸。
徐伯乔自从刚才的电话之后,整个人都很颓丧,他大口地喝酒,杜若唱的那首歌的歌词有意无意地飘进他的耳朵。
“谁还记得是谁先说,永远的爱我,以前的一句话是我们以后的伤口。过了太久没人记得当初那些温柔,我和你手牵手,说要一起走到最后…”
杜若背后的大屏幕上播放着这首歌的MV,随着屏幕的光亮,杜若偶然间看到了被照亮的对面人的脸。
那人是徐伯乔。
杜若就是下意识瞥了一眼,本来已经低下头,但觉察到有一闪而过的异样,又抬起头来。这一抬眼不要紧,他看到了徐伯乔额头抵在拿着酒杯的手背上,再抬起脸喝酒时,扬起的脸颊上亮亮的,是两行泪!
旁边两对卿卿我我的时候,这边角落里独自饮泣的人实在让人揪心。更何况这人平时风度翩翩、谈吐幽默,与此刻状态一对比更让人心疼。
杜若跟漏了拍子,嘴里靠着肌肉记忆唱着歌,看到徐伯乔大口喝掉了杯里酒,用另一只手抹了把脸,站起身出了包厢。
杜若勉强唱完了歌,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出去看看徐伯乔。
包厢外,过道的灯光也不敞亮,他想了想直奔卫生间。
他等在洗手池边,卫生间里小便池不多,上厕所的男人排着队,但蹲厕那一边只有两个隔间是锁着的。杜若不好贸然去敲门,只好等着。来来往往一直有人进出,好一阵子他听到了呕吐声,循着声音看到此刻唯一一个关着门的隔间。
又等了一会,门从里面打开。
徐伯乔身形晃动地走了出来,嘴唇殷红。
他抬眼看到杜若,眯了眯眼睛仿佛在强行让眼睛聚焦。
杜若上前问:“你没事吧?”
徐伯乔没喝多少怎么会吐?杜若心里嘀咕。
而徐伯乔脸色煞白,朝他摇摇头,走向洗手池在水管上接了水洗脸。
他脸上挂着水珠转头对杜若说:“我没事,你回去玩儿吧。我……”他抬起手腕看看表:“我……胃不舒服,先回去了。”
廉松节唱歌和他弹钢琴一样,非常好听。边重楼看着坐在身边的人唱着歌,自己瞬间变作星星眼。
廉松节感觉到一旁炙热的目光,转头在这首略带忧郁的歌曲声中轻笑了一下,抬手捏了捏边重楼的脸。
这首歌演唱接近结尾时,边重楼的手机震动收到一条微信:
杜若:徐伯乔大哥好像不舒服,我去送送他。
边重楼把手机递给廉松节,而廉松节此时接到了徐伯乔的电话,简短地说自己不舒服先走。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
“啪”廉松节脸上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砸了一下,掉落在腿上。
边重楼看到是一大块橘子皮。
乔薇薇收回扔了橘子皮的手:“喂,你俩别在这撒狗粮,不唱的话麦克风拿来,该我的歌了!”
大年初八,边重楼要出发到水北市开庭。
早晨廉松节缠了他好久才肯放他出门。昨晚徐伯乔暴露了在杜若那顿表白的晚餐前,和廉松节两人就知道彼此的取向,廉松节是故意让边重楼误会的!而自己当时真的“上当”,真情实感地担心廉松节是直男被杜若表白会很尴尬。
为此,廉松节哄了他好久,边重楼哪里知道被对方哄着哄着就变成了自己哄着对方别再“磋磨”自己,立刻“适可而止”了。
直到他坐在高铁上还在想着早晨廉松节缠着他时候说的话,耳根不自觉泛红。
他邻座是个头发花白的大叔,从落座开始就在看报纸。
高铁出发没多久,边重楼接到了肖睿娜的电话。
“边律,我接待了一个委托人,是一位大娘来咨询子女赡养问题,她要求儿子和女儿履行赡养义务。”
肖睿娜在电话中把简单的情况和边重楼说了,案子特别之处在于,老人是有收入的,她不要求赡养费只要求的是子女能够定期去看她。
边重楼让肖睿娜先详细了解情况,等自己出差回去再细谈。
高铁行至途中,边重楼去了趟卫生间。
他买了一等座,车厢人相对少也相对安静点,他可以在途中看点资料。
回到座位的时候,他看到一旁的那个大叔在闭目养神,眉头皱在一起,嘴唇发白。
他本来不想多事,但当他坐在座位上再看身旁的人,发现他额头上有一层薄汗。
“先生,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用不用我帮你叫乘务员过来?”边重楼问。
但大叔没有回答。
边重楼轻轻拍了一下大叔的肩头:“你好,用不用帮你叫乘务员过来?”
大叔缓慢睁开眼睛,看着边重楼很艰难地开口:“我感觉有点憋气,想起来走走,透透气。”
边重楼应着站起身,给大叔让开了位置。
大叔慢慢站起身,朝过道走,右手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心口。
可人还没走出两步,整个人直直摔向地面。
边重楼被吓到,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但下一秒他赶忙上前,拍打大叔的肩头:“大叔!大叔!”
短暂的时间里,边重楼脑海里努力回忆着着急救培训的内容,遇到这个情况该怎么判断是否做心肺复苏。
周围的乘客也都被吓到了,有人惊魂未定,有人跑去叫乘务员。
边重楼已经开始给大叔做心肺复苏。
乘务员过来后急忙车厢广播寻找车上的医务人员。
边重楼记得有医生科普心肺复苏的速率可以按照《最炫民族风》的节奏进行,于是在错乱和崩溃中,边重楼的在心里默默唱着会的不多的几句《最炫民族风》,用足了混身的力气给大叔进行心外按压。
他也经常锻炼,但按了几分钟他已经浑身汗湿了。
以大叔为圆心周围围满了人,但很快就有人从外面往这一圈人里进:
“麻烦大家让一下,让空气流通,我是医生,让我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