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麟一时间看呆了。
那人见到他,表现也与梦中一模一样,丝毫不惊讶,径直上前与他抱拳招呼:“想必这位便是萧国的储君,太子殿下了吧?果真……与传言不同。”
说罢挑了挑眉,神情也是与梦中完全吻合。
如果他没有做那个梦,此时他也许已经冲上去和对方打起来了,可是昨夜梦到了结果,顾君麟就改了主意。
他也礼貌地对男子抱拳:“看公子器宇不凡,定是本宫父皇所说的贵客了,穿着这般奢华,确实对得起‘贵客’二字,只是不知该如何称呼贵客?”
金眸男子没想到他看到自己还能如此淡然,错愕地顿了顿。
回过神后,立马道:“在下林曦雪,乃雪国皇子,排行第三,特奉父命来访萧国取经,多与太子学习储君之道。”
顾君麟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万人斩所说的皇家之人,指的不是萧国皇家,而是雪国皇家。
只是他如何都想不通,自己与这个雪国三皇子以前并未有过接触,他为何千方百计的想要自己的命?
甚至还想要玄净的命?
看来这件事,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原来是雪国皇子,难怪父皇说来着乃难得的贵客,今日,本宫算是知道了。”顾君麟挤出一抹笑容:“但说到取经,应当是本宫向三皇子取经才是,毕竟三皇子的手段,本宫是见识过的。”
这是在暗示自己,他还记着被刺杀的事?
林曦雪眉头轻挑,这位萧国皇储,好像没有传说中那么好对付啊?
说好的干净如雪,心思单纯呢?
这小子看上去,可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一番腹诽,他也假笑回应:“哪里的话,殿下谬赞了。”
两人明明都想恨不得就地把对方杀了,却碍于表面,一起用膳赏花,吟诗作对,直到太阳下山,顾君麟才故作不舍地把他送回别院。
他并不喜欢这个林曦雪,把人送回院子,便打算走。
谁知临走前,林曦雪突然道了句:“今日怎的没瞧见那位白衣少年?”
顾君麟脚步一顿,回头望向脸上带着笑意的人,眸子微微眯起,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异样。
可这个林曦雪太会隐藏情绪,此时只淡淡笑着,顾君麟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对劲。
这时,林曦雪又道了声:“难道是出宫了不成?”
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模样,顾君麟就知道,这个人,一定知道小师叔的下落。
“你知道什么?”他拧眉问。
林曦雪歪头啧啧道:“看来殿下是一点都不知道啊,难怪今日如此淡然。”
——
顾君麟急匆匆地往东宫回去,脑海中全是林曦雪方才说的话。
“据说,这几日江湖上出了件大事,江湖门派七星宫一夜覆没,除了不在宫内的繁星宫宫主玄净与文星宫宫主行净之外,其他弟子全被绞杀,就连宫主玄冥,也被人砍了头,做成了人彘。”
“也不知七星宫招惹了什么人,竟沦落至此,真是可悲,可叹啊。”
难怪!难怪!
难怪小师叔两日未归,难怪这几日他背着自己频繁出宫,原来是七星宫出事了。
可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正在准备晚膳的陈公公见顾君麟匆匆跑进殿内,便在衣服上擦擦手,好奇地跟了进去。
谁知往内殿探头一看,竟瞧见那小祖宗在收拾包袱。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他立即上前抢过顾君麟的包袱:“您的禁足令才解,可万万不能再做让陛下不开心的事了!”
“陛下陛下,你就知道陛下,你是我的人,还是陛下的人?”顾君麟一把抢回包袱,胡乱收拾着:“小师叔若是在宫外出了事,我难道还能独活不成?”
陈公公吓得跪了下去:“殿下!您还是不要为难奴才了,这若是被陛下发现,整个东宫的人,都要砍头的!”
前几次陛下没动他们,是瞧着东宫还需要人手,可如今他们若还是管束不了太子,那他们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看着几乎要把脸埋在地上的陈公公,顾君麟心里也难受。
只无力吼着:“那你说,小师叔怎么办!”
他无意伤害任何一个人,可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小师叔出事。
如今七星宫没了,想要他性命的人那么多,他若不拉小师叔一把,还有谁能帮他?
陈公公颤抖地跪趴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接这句话。
顾君麟气急,直接把包袱扫落在地。
里面的玉器瞬间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把陈公公吓了一个哆嗦。
“滚!”
知道此时顾君麟正气头上,陈公公不敢招惹,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内殿,这会子,晚膳也不敢喊顾君麟了,只坐如针毡地在门外守着,生怕他的殿下又偷偷出去。
——
纤细骨节分明的手指快速敲打着桌面,另一只手放在嘴里啃着,顾君麟的脸上满是不悦与担忧。
不行,还是要想办法出宫。
冷静了大半天,他的心还是如大火烧灼,烦躁的紧。
这次,他什么也没拿,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小心翼翼打开,正打算爬窗出去,窗外树上突然传来一道“哗啦”声。
随即,一个黑影从树上跳了下来。
顾君麟吓得差点手滑嗑在窗上。
可是那黑影却极其冷静,且他怀中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
等那黑影走近,借着淡淡的月光,顾君麟这才发现黑衣人竟是他师父行净,而他怀中的‘东西’,正是他心心念念了几天的人。
“小师叔。”他轻唤了一声。
然而,怀中的人并没有给他回应。
他这才发现,师父怀中的小师叔,竟浑身浴血,白色的长袍几乎染的发红,以往整齐规整的乌发全数散落在脑后,双手无力地垂着,活像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一般。
顾君麟瞳孔猛地缩了缩,正要向前,却见行净摆了摆手:“别挡路,先让为师进去。”
大约是习惯了师父的命令,顾君麟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两步。
行净借道翻了进来,抱着玄净快步走到床前,轻轻把他放在床上,随后给他喂了一粒药丸,这才松了一口气。
顾君麟看得稀奇,心中却还是担心:“师父,小师叔这是怎么了?他没事吧?”
“没事,别担心,都是别人的血,他不过是受了点轻伤而已。”
“那他为何……”
“和那些人打了两天两夜,困了。”行净满心的无奈:“我这小师弟,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忍别人碰他的东西,如今七星宫没了,那些人虽死了大半,幕后指使却还没找到,我真怕,他会一辈子陷在仇恨中。”
说着,他回头看向顾君麟。
见他正担忧地看着玄净,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抬手揉了揉顾君麟的脑袋:“不过有你在,应该没有大问题。”
虽不知师父为什么会这么说,但顾君麟还是点了点头。
之后,行净给了他一瓶药,便走了,说是七星宫那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如今七星宫只剩师父和小师叔两人,顾君麟知道那边需要有人主持大局,便没有留行净,只叮嘱他注意安全,便目送着他离开了东宫。
——
行净离开后,顾君麟不忍看着玄净穿着血衣入睡,便命人送了热水进来,亲自帮玄净沐浴。
如师父所说,小师叔身上的伤并不重,都是些刮伤,也许是已经愈合的刀伤,无论如何,顾君麟看着都心疼不已。
特别是瞧见他那满背的凤尾花,更是难过。
小师叔嘴上说这些东西没什么影响,可他总觉得,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轻松。
否则,他怎会在那夜突然昏倒,还是走火入魔之兆?
这难道是受重生的影响不成?
“嗯……”
他边想边帮玄净洗身子,却突然听到玄净发出一声低吟。
难道是醒了?
顾君麟欣喜抬头,却见玄净仍旧闭着眼睛,双眉蹙皱,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一般。
“小师叔,小师叔……”
他尝试地摇晃了几下玄净。
可玄净却像是被梦魇住了一般,如何都没睁开眼睛。
顾君麟也不强求,帮他洗干净,便伸手把他从水桶中捞了出来,仔细擦干身子,才把他送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随后,他也脱下外衣,钻了进去。
微凉的夜风轻轻吹着,他觉得有些凉,便放下了帘子,躺在玄净身旁,轻轻握着他的手,轻声呢喃:“小师叔,别怕,麟儿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睡梦中的玄净眉头逐渐舒缓,难得地微微扬起嘴角。
四周百花争艳,景色宜人。
顾君麟好奇看了一眼周围,这里不是御花园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正疑惑着,就见林曦雪从御花园门口走了进来,他正要上去打招呼,却见林曦雪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他怔了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这是梦!
为何又梦到了林曦雪?难道是因为白日里与他相处太痛苦,才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想法刚从他脑海中冒出来,他便看到另一个让他讨厌的人,也进了御花园。
魏离歌进了御花园便直接朝坐在亭中的林曦雪走去。
见他来,林曦雪便遣散了旁边的侍从,待整个御花园只剩他们二人,他才开口:“离歌,好久不见。”
“是啊,自上次在姑苏分别,已有一月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