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丛靡对修为没什么兴趣, 尤其是再走一遍上一世修炼的老路。
知道自己修炼的方向,这一世江丛靡避开许多坑,修行至今一路上通行无阻, 省下了一大把时间。
有时用来逗云知染玩, 有时用来看着云知染发呆, 极小一部分小家伙睡觉的时候, 江丛靡便会画阵法打发时间。
阵法这东西说到底就是熟练度和融会贯通,江丛靡闲到发慌的上一世就是在打发时间中掌握了阵法的原理, 从而自行开创了许多阵法。
打上灵仙宗的那次尝试了不少新阵法。地方够大, 人也够多,江丛靡回去后精调过一遍, 而后就被扔到了犄角旮旯里再没想起来用过——毕竟挺费神的, 放眼全修仙界也没几个灵仙宗能被他拿来试。
这次要带云知染进秘境,才让江丛靡重新捡起来阵法这个东西。
以前纯粹觉得好玩,现在却要拿阵法保命, 想想也是讽刺。
防御用的阵法不比攻击类,需要考虑的方面更多。
最初临时布下的双重防御阵的基本构架借助的是他自创的攻击阵,挨了穷奇两爪子便原形毕露。
如今真正有时间给他摸索, 愣是费了两个时辰才摸出了些头绪。临了时瞥到给云知染下的恒温结界, 鬼使神差地就把恒温也给混了进去。
他弄出来的与正派的阵法八竿子打不着, 来个所谓的阵法宗师也得过来大眼瞪阵法瞪上个十几年。
可他的知知……看一眼就知道了?
江丛靡大略把有头有脸的几个挨个排查了一遍,却没找到半个能和知知扯上关系的。
不过有些事想得太清楚会出事。
江丛靡没继续发散思维, 按兵不动道:“全对。我倒还不知道知知在阵法上的造诣这般深。”
云知染骄傲地抬起脑袋:“马马虎虎。”
无意识么。
江丛靡伸手轻戳了一下兔兔的额头。
确实是个马虎的小家伙。
小家伙一觉睡到晚上精神充足, 想来半夜会到处活动。江丛靡压□□内因吸收了灵果而活跃的魔气,打算改日再说。
——咚、嗖。
极轻的两声荡开。
紧接着, 寒气来袭。
凝成冰的剑闪着冷光, 仿佛能刺破虚空。
“哗啦。”
府邸外的结界破裂, 阴冷的气息穿透墙壁,肆无忌惮地闯入。
久违的杀意引得云知染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大冤种真难。
“乖乖呆着。”
丢下这句话,江丛靡即刻转身离开。云知染环视了一圈自己身周围的结界,离开的爪爪迈出去又收回来。
结界对他没用,但事后他更加没法解释。
只能希望大冤种平安无事了。
—
是夜为满月。
浮在空中的寒霜覆上月光,熠熠生辉。
冷,极冷。
仿佛全身的血液被寒冰冻住。
来者蒙着面巾身着夜行衣,若非手下的寒冰闪着月光,整个人都好像要融于黑夜。
杀意铺天盖地,却并非来自不速之客。
能够找到并破除隐匿结界,想必是有备而来。小家伙在他的后院设置的结界里,不用担心被看到,那他自然不需要手下留情。
好久没活动筋骨了。
霎那间,漫天蔽野的魔气掩覆盖住扎眼的冰霜,厚重的云层遮掩明月,为即将上演的漆黑的盛宴助纣为虐。
“来了就别走了。”
冷漠而张扬的声调刺激着不速之客的每一根神经,颤抖的指尖嵌进掌心,像是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寒光骤然闪过,然而下一秒便当着黑衣人的面炸得粉碎。
一小撮魔气缓缓飘回到江丛靡身边,似乎在宣誓主权。
对战一触即发。
江丛靡习惯了挑衅和偷袭,无论对方来的人有多少,灵器修为又有多多,他的字典里从没写过怕这个字。怕是输的第一步。
但带着一身修为追踪挑衅到他头上,见了面却只防守保命的人还是第一次见。活动筋骨的机会难求,江丛靡虽招招带着杀意,更多的却是游刃有余的玩弄和欣赏。
到底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杀戮和鲜血才是让江丛靡兴奋的来源。
不过这次得把人弄到外头处理了。
眼底的兴奋退去,江丛靡改攻为冲,将人硬生生逼得节节败退。
知知不喜血腥。
玩闹的性质陡然下降,不速之客心头一紧,直觉不妙。
“主上!”
黑衣人脱口而出的当下,江丛靡墨瞳微眯。
缠住脖颈的魔气不再继续勒紧,但也没有收回。
江丛靡抱臂打量,随后冷笑一声:“是你。”
上一世的江丛靡不常露面,但死士和护卫日复一日守在无人的府邸。经这么一提醒,江丛靡从过往的记忆里艰难找出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
他曾经的座前护卫,夜惊。
夜惊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无情的魔气绞住脖子,掠夺走他呼吸的权利。死亡逐渐逼近,然而骨子里的顺从不允许他对江丛靡出手。
原先的夜惊可以很好的隐藏自己的情绪,包括眼神。
惊颤的眼神令人不适,江丛靡随意摆手撤下魔气。
“主上,您既然回来了那为什么——”
“不想死就滚。”
江丛靡没有让夜惊把话说完。
就在这时,更为霸道的气息朝这边扑来。
“吼!!大哥!”
先前还在肆虐的魔气渐渐原地消散。夜惊去看江丛靡,却没再得到一个眼神,顿时心下了然。
他的主上说真的。
和穷奇动手百害而无一利,夜惊抓住空隙隐匿脱身,堪堪在穷奇注意到他之前离开了势力范围。
“看吧,我就说他不会认。”
来人悠悠飘到身后过来,看戏的话里话外都是“你看吧”的意思。
夜惊保持沉默。
说话之人没等到的回复,却也不急不躁,在一旁自娱自乐着逗鸟。不知过去多久,才听到他意料之中的会话。
“你之前说的计划,告诉我。”
-
“老子大哥呢!?噫,好重的魔气。刚才来的是魔修?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结界甫一撤销,云知染便赶往府门口。才走到侧廊,迎面而来的阵风裹挟着寒意扑了兔兔一脸,身上的毛毛陡然炸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冷!
耳朵…耳朵,要没知觉了!
“知知?”
“唔。”
拉长的影子投到云知染面前不远处的空地上,冷风也被尽数挡在门口。落入了个温暖的怀抱。寻到热源,云知染无意识地往衣袍里埋。
冻死兔了!!
怪不得大冤种在整恒温的结界,太太太太需要了!
江丛靡是想物理供暖,却没想到被抱进怀的小家伙过于主动,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捂暖了爪子捂耳朵,后来觉得太慢,干脆整只兔子都钻进了江丛靡的外袍之内,缩成一团。
折腾了半天云知染是找到了好地方歇停了,江丛靡燥起来了。
和毛绒绒贴贴的燥热只会越来越强烈。
小穷奇瞪着眼睛,找了半天才在江丛靡腰身上找到了个白影,越瞅越不对劲:“大哥,来我……”
“你身上都是鳞片。”
江丛靡撇过一眼,继续补刀:“保冷效果应当不错。”
“好冷冷冷冷,是谁哇啊啊呜。”
云知染磕绊着把话说完,半晌过去了也没等到回复。
“江丛靡?”
呼吸正常,灵力正常,大冤种健康地活着。
那为什么不说话?
热源的温度在慢慢上升,云知染被捂得差不多暖和了,小绒脑袋刚抬起一点点想看看江丛靡的情况,马上就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给按了下去。
深长的呼吸过后,云知染听到了江丛靡微微发哑的声音。
“别动。”
月色很暗,暴动的小穷奇散出来的魔气让周遭更添一层朦胧。
一切都正正好好。
江丛靡保持原先的动作,尽可能快地压下自己的躁动。
云知染稍有动作,他便猜得到小家伙想抬头看看他。
但不能。
只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便足以让他此前的压抑化为乌有。
他不确定自己能够在真正看到那双清澈的赤瞳时不去想其他的。
比如……把纯洁无瑕的眸子沾染上一点什么。
没过去多久,云知染先撑不住了。
“江丛靡,我有点热。”
说这个小穷奇就来劲了:“大哥来我身上,我背上凉快!”
云知染有点心动,但没法行动。
调整好气息,江丛靡转身后才收回手:“一热一凉容易感冒,回屋休息。”
“好喔。”
一边答应着,云知染一边偷偷猛吸了一大口凉气,才把自己降下温来。
反正他不会感冒!
屋里的温度非常适宜,云知染落到桌上,看江丛靡盘腿而作的动作行云如流行,想来也没有受伤。
这就好。
“江丛靡,你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吗。”
小穷奇愤愤插话:“是个魔修,肯定没安好心!”
“魔修……?”云知染脑袋一歪,“魔修怎么了吗。”
小穷奇眨了两下眼睛:“那可是魔修!!”
“魔修没一个是好东西,指不定是想来拐走大哥你的。可恶,真可恶!下回让老子碰到一定要他好看!”
云知染转头去看江丛靡,意外得到了一样的答案:“嗯,魔修没一个好东西。”
云知染陷入沉思。
他知道修士大类分为仙修和魔修两派,相互针对,互相竞争,自古以来都是对立面。
但为什么说魔修没有一个好东西?仙修就全部都是好人吗,不尽然吧。
想起来了。
之前他也听到过类似的言论,也碰到过魔修就连店都不让进的,似乎这种认知已经成为了修仙界的一种惯性思维。
难怪魔皇叔叔愁眉苦脸了几十年。平日里哪儿都不去,却专门跑过来好几次让他放水放得再多一些,好送几个魔崽子上来。听说高龄劳动力都快劳没了。
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云知染跳到两个人面前,郑重其事地敲了敲桌板。
“这样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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