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回到你自己的世界。”
——“而吾消亡后, 两个世界将再无瓜葛。”
直到天镜的声音消失许久，凌鸣玉脑海中还在不断回响这几句话。
天镜的意思也就是说，此间事了，他再不会有机会回到这里。
他会重回现实, 一切就如同他做的一场梦。
凌鸣玉：“什么时候...时间最合适？”
天镜：“夏至人世间阳气最强, 也是天道气运最弱之时。”
凌鸣玉：“夏至...也就是一月后。”
“师尊？”耳边似乎传来呼喊。
凌鸣玉想的太入神, 甚至连谢妄什么时候进了殿都不知道。
谢妄：“师尊？”
凌鸣玉倏然惊醒, 谢妄是来给他送药的。
“放桌上就好。”凌鸣玉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然而却还是心不在焉。
凌鸣玉的情绪上的变化根本逃不过谢妄的双眼。
谢妄将汤药放下：“师尊可是在为凡间的动乱担忧？”
“...是。”凌鸣玉眼神闪躲。
谢妄装作没看到的模样, 自然陪着凌鸣玉在桌前坐下，亲眼目睹凌鸣玉用药。
“想必师尊也看得出来, 这些灾祸并非偶然。”不知道想起什么, 谢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凌鸣玉并没发现, 但他却被谢妄锐利的直觉惊住：“你也发现了？”
“是。”谢妄道, “不知师尊打算如何处理？”
灵霄子作为三界众修士心中最接近仙的存在，又是太玄宗三尊之一, 实力强劲，这般严重危害三界的事情, 灵霄子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原著中, 灵霄子在走火入魔前, 将天下人安危视做己任，如今三界危已, 他自然不会置若罔闻。
“本尊自会和灵昊灵饮天尊商量。”凌鸣玉不甚满意道, “此事重大，你休要妄议。”
谢妄眉间微皱：“弟子和师尊同为一体, 师尊的事便就是弟子的事, 如何能叫妄议？”
凌鸣玉正心虚, 他自然不能把他和天镜的安排告诉谢妄。
“待事情解决，你自然会知晓。”凌鸣玉心急的结束话题。
当着谢妄的面，凌鸣玉飞速用完汤药，紧接着起身：“我和灵昊灵饮天尊还有要事商谈，你在问道峰好好修炼。”
说罢不顾谢妄反应，快步离开问道殿。
谁知即将离开问道殿时，忽然再度被谢妄唤住。
谢妄：“师尊——”
凌鸣玉不得不停住脚步。
谢妄：“师尊究竟是灵霄天尊、林奚吟还是……”
凌鸣玉一顿：“凌鸣玉。”
说完身形从问道殿中消失，凌鸣玉狂松一口气。
他真怕谢妄逼问出他的计划。
他前两次离开，已经成为谢妄的心魔所在。
如果这一次，谢妄再知道他离开，甚至再也不会回来……凌鸣玉简直不敢想谢妄的反应。
凌鸣玉心乱如麻，却只能暂时将这些烦人的想法抛在脑后。
太玄殿中，灵昊天尊和灵饮天尊尚未离去，凌鸣玉去而复返，很快引起两位天尊的注意。
两位天尊愁眉不展，齐齐向凌鸣玉望来。
而凌鸣玉步履坚定，开口便是：“我有一个办法，或可一试。”
灵昊和灵饮天尊诧异地同时向前一步：“什么办法？”
－
凌鸣玉自然不会将天镜的话如实告诉这两人。
“天道困住三界太久，既如此，打破天道即可。”
凌鸣玉开口便令两人心中大撼。
“自然，”凌鸣玉委婉道，“天道于天地同生，我等一阶凡人，自然不是天道对手，但若是我太玄宗上下齐心协力，其凝聚的力量，令天道暂时受创沉睡，却并非不能做到。”
凌鸣玉说的半真半假。
其实就算全天下的人齐力，也不一定能重创到天道，这只是凌鸣玉为了施展自己计划的伪装罢了。
这话若是从旁的任何一个人口中说出来，恐怕都要被骂简直是疯子、胡作非为。
然而说这话的人，是三界第一强者灵霄子。
灵昊天尊似有犹豫：“你有几成把握？”
凌鸣玉：“六成。”其实按照他和天镜的计划，成功率是十成。
灵昊和灵饮再次震撼。
“六成…六成……”灵昊天尊背着手，热锅上的蚂蚁般原地转来转去。
这个成功率已经远超他的想象。
不知道过了多久，灵昊缓缓定住脚步，然后转身向凌鸣玉坚定道：“好，那就依你所言。”
凌鸣玉回到问道殿时，发现谢妄竟还在殿中。
凌鸣玉立刻转身想走。
“啾啾。”
见被发现，凌鸣玉只好打消逃跑的念头。
他硬着头皮转过身。
谢妄：“我能帮你什么？”
－
凌鸣玉确实有事情想要谢妄帮忙。
他将同灵昊灵饮的说法，向谢妄又解释了一遍，最后道：
“我曾在不周山留下一柄半神器温养，如今正值需要，却苦于取神器的人选。”
神剑自然人人向往，担心落入居心不良人手中，也实属正常。
更何况在凌鸣玉的计划里，这柄神剑更是至关重要，自然出不得半点差错。
凌鸣玉：“我需要你为我取来。”
取剑的事情很快拍案定觉，凌鸣玉将此事全权交由谢妄负责。
半月后，一切整装待发。
临行前一，凌鸣玉为谢妄送行。
二人难得平和的在房中谈论取件的事宜，凌鸣玉交待完，不知道谁先提出的意见，去外面走走。
并肩行在庭院中，二人各怀心事，一时间都有些无言。
谢妄率先道：“你身体现在如何，可有好转？”
灵霄子的身躯就是神仙来了都无能为力，这一点凌鸣玉再清楚不过，然而他点点头：“应当无大碍。”
谢妄却面色凝重：“你的计划，是安排在冬至后三日？”
凌鸣玉忙垂下眼帘：“是。”
他说谎了。
凌鸣玉以为谢妄没发现，其实谢妄早将凌鸣玉所有反应都收入眼中。
“那我应当能及时赶回，届时我也能祝你一臂之力。”
谢妄说这话时，凌鸣玉整个人都不敢面对谢妄。
他知道这对谢妄而言很残忍，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从前他只为谢妄而来，仿佛他眼中只装的下谢妄一个人。
可渐渐在经历这么多以后，凌鸣玉深切的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止只有谢妄一人被困在命运里。
他作为天道，不仅享受着天道的特权，更要担负起解救众生的责任。
哪怕这责任，要牺牲的是他的爱。
来这个世界一遭，凌鸣玉自觉问心无愧，唯一对不起的人，恐怕就是谢妄——他知道他离开，会给谢妄带来巨大的伤痛。
凌鸣玉心中正乱，忽听谢妄忽然问道：“啾啾，和我走吧——”
谢妄开口的实在太突然，凌鸣玉一时间甚至没能理解谢妄的意思。
谢妄：“灵霄子不是你，他的责任，也和你没有关系，你现在神魂太过虚弱，这计划太过冒险。”
谢妄的言下之意已经不能更明显。
凌鸣玉凝眉：“可是倘若我放手不管，凡尘的灾祸总有一天会蔓延到修道……”
谢妄：“那又如何？”
凌鸣玉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便被谢妄接去道：“凡尘也好，修道也罢，哪怕整个三界都变得混乱一片又如何？”
谢妄眸光漆黑一片，仿佛一片望不见底的海：“只要你还在，即便三界覆灭，我也能护你安好。”
凌鸣玉不怀疑谢妄的能力，原著里，在主角完全成长前，谢妄在三界就是不可超越的存在。
谢妄完全有实力能说出这个话。
凌鸣玉能感受到谢妄对他的爱意和重视，但凌鸣玉现在明白，爱并不是唯一。
望着谢妄的眼睛，凌鸣玉坚定道：“这是我的责任。”
许是凌鸣玉的目光太过坚定，谢妄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谢妄：“你的决定已经无法更改了，是吗？”
凌鸣玉无声的缓缓点头，他一个字都不曾回答，却胜过千言万语。
凌鸣玉知道，谢妄会懂他。
“我明白了，”谢妄道，“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一定会站在你身后帮助你。”
他转过身，在夜色中，凌鸣玉看不见他面上的神情。
“既是你在意的，我会一起守护。”
－
翌日。
谢妄要暂时离开宗门的事情，只有知晓内情的几个人知晓。
凌鸣玉目送谢妄离去的背影，目光神色难辨。
灵昊灵饮从凌鸣玉身后走出，出。
灵饮：“你对你这个弟子，当真是上心。”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灵昊灵饮二人对凌鸣玉的计划再清楚不过。
这柄半神剑虽然在凌鸣玉的计划内，但其作用其实并不大。
灵饮同灵昊对视一眼，道：“你之所以大费周章的将他派遣出去，是不希望他被卷进计划。”
灵昊和灵饮都懂，虽然凌鸣玉说这计划有六成成功的把握，但计划对凌鸣玉而言危险不已。
一旦失败，被天道察觉出凌鸣玉的意图，天道怎么再容得下他？
凌鸣玉没回答。
灵饮猜对了一半，他确实是有意将谢妄调离太玄宗，但原因却不仅仅只是如此。
凌鸣玉：“两位师兄，我最后还有一事想求师兄帮助。”
灵昊道：“你尽管说。”
凌鸣玉转身：“此番计划危险异常，若是我出了意外，还请两位照料我唯一的弟子。”
灵昊点头：“这是自然，他既是你的弟子，也就是我们的师侄，即便你不说，我们也会多照看他。”
得到灵昊亲口许诺，凌鸣玉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
谢妄离去后，凌鸣玉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到夏至。
这半月里里，灵昊天尊的命令传遍了几乎全部的太玄宗长老和弟子，以凌鸣玉即将渡劫飞升为由，令众人从旁协助，助凌鸣玉一臂之力。
修道上万年不曾有修士飞升成仙，因而大家都对凌鸣玉此番渡劫十分关注。
凌鸣玉即将渡劫的消息一出，全太玄宗无处不在讨论：
“你们说灵霄天尊能成功渡劫吗？”
“灵霄天尊是三界修为最高的修士了吧？如果连灵霄天尊都不能渡劫成功，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能飞升成仙了。”
“谁说不是呢，我觉得灵霄天尊一定能成功！”
……
这些谈话在太玄宗无处不至，却传不到凌鸣玉的耳中。
问道峰，书房。
凌鸣玉缓缓放下手中的笔，待面前信纸上的墨水干透，将信折起，装进信封，搁置在书桌上，来人一眼就能发现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凌鸣玉才起身，向太玄宗前殿广场行去。
广场上长老们各站其位，弟子们则远远围绕在广场周围。
凌鸣玉飞身而至时，从上望来，硕大的广场上人影犹如八卦阵般排列，煞是壮观。
凌鸣玉飞身落在广场中央，遥遥朝着广场前方的灵昊灵饮点头。
脑海中，系统音道：“就是今日。”
凌鸣玉在心中回：“我已经做好准备。”
灵昊以灵气向凌鸣玉传音：“准备好了吗？”
凌鸣玉点头。
他点头的瞬间，灵昊天尊抬手一挥，负责撞钟的弟子见状重重敲响钟鼎，广场外围的弟子们顿时席地而坐，双臂挥动。
一半弟子灵气汇成结界。
而另一半弟子灵气则向内圈长老们汇聚而去。
于此同时，遍布广场各处的长老们双手结印，灵气输向广场中央。
五彩绚烂的灵气在凌鸣玉周身凝聚成一个硕大的光团，瞬间将凌鸣玉笼罩在内。
凌鸣玉盘腿浮在空中，四周白晃晃全是灵气，仿佛一处茧室将凌鸣玉包裹在内。
源源不断的灵气注入凌鸣玉空乏的体内。
凌鸣玉觉得周身不断传来温暖的热源，整个人生机充裕。
自从转世成为灵霄子之后，凌鸣玉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体力充沛的感觉了，有那么一瞬间，凌鸣玉甚至怀疑自己不再是灵霄子，而就是他自己。
随着灵气在凌鸣玉体内汇集，凌鸣玉禁锢已久的修为瓶颈，隐隐约约竟有了松动的痕迹。
是的，这就是凌鸣玉计划的一部分。
他假意告诉灵昊灵饮天尊，只差一步就能渡劫，只要他渡劫成功，便拥有重伤天道的实力。
但修道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强行提升修为渡劫时，你本身修为根本挡不住雷劫的力量。
而渡劫失败的下场，轻则重伤不愈，重则魂飞魄散。
所以，外力助突破简直就是求死的行为。
当年灵霄子就是急于求成，才会走火入魔，落得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将死模样。
即便侥幸捡回一条命，除了等死，别无他法。
灵昊和灵饮自然也知道知道道理。
但计划是凌鸣玉主动提出来的，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更何况凌鸣玉信誓旦旦说有六成几率。
灵昊灵饮下意识认为：灵霄子有安然度过雷劫的办法。
这才选择配合凌鸣玉，以全宗之力，短暂的助凌鸣玉突破瓶颈。
只带凌鸣玉度过雷劫，一举成仙，三界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然而没有人知道的是，凌鸣玉求的就是渡劫失败，身死道消。
广场上方，两位天尊同时担忧。
望着渐益膨大的白色光团，灵饮难言心忧：“我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灵昊显然也十分担心，但事已至此，他们已然没有回头的机会。
灵昊只能安慰道：“昨夜我摇了一卦，卦象显示虽有波折，但只要平稳度过波折，就能成功。”
“波折……”灵饮喃喃道，“只能看灵霄师弟了。”
灵光团逐渐膨大，凌鸣玉在其间的身影愈发显得渺小。
随着灵气的不断涌入，凌鸣玉身上的舒适逐渐变成痛意。
但他体内这些灵气冲击瓶颈远远不够。
凌鸣玉深吸一口气，吸收灵气的速度愈快，灵气甚至在凌鸣玉的头顶形成了一道小漩涡，然后注入凌鸣玉体内。
一开始四肢百骸的痛意犹如蚁噬，痛意随着灵气入体疯狂叠加，直到凌鸣玉的每一次呼吸，都犹如浑身骨骼被拆分重组。
转眼间，凌鸣玉额间便沁出冷汗。
而随着凌鸣玉体内灵气的不断冲击，他体内的瓶颈也终于有所松动。
天色于转眼间暗沉下来，不知名的灰黑色云层从四方飘来，汇聚在凌鸣玉头顶上方。
乌黑色的云层中，隐隐似有金色光点一闪而过。
这是劫云即将成型的前兆！
灵昊和灵饮对视一眼，同时翻掌结印，灵气瞬间注入光团中。
天边轰隆隆一声巨响，粗壮的金色劫云逐渐在黑云中显露出形状。
他们就要成功了！
而远在万里外魔界的谢妄忽然抬起眼，锋利的目光穿透乌压压的魔界，直直望向太玄宗所在的方位。
“这是……”他目光中透露出难掩的怒火。
“……提前渡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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