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七月二十五日,戌时二刻,邈云关破,鞑靼十八万兵马涌入邈云关,漠北军力战三天后,被逼退守剑门关。

  四十年未破的邈云关一朝被破,震惊朝野,皇帝连下三道圣旨,一责萧国公防守不利,二责太子督军之过,三命漠北军三月内夺回邈云关。

  鞑靼占据邈云关,士气大涨,一个月内三次增兵,前后来援十五万大军屯兵邈云关。

  九月十日,鞑靼集结二十六万大军出兵剑门关。

  漠北军经邈云一役后损失惨重,只剩下六万兵马,朝廷自镇南军中调兵三万,先行增缓漠北,随后集结五万大军再行增缓。

  九月二十七日晚,鞑靼再次出兵剑门关,二十四万大军以绝决之姿向剑门关发起了进攻,势必要在缓军到来之前吃掉整个漠北军。

  剑门关议事厅。

  萧国公眉头紧锁,看着墙上的舆图问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黄金穿着盔甲,身上的血迹还未干:“回国公,将军还在城墙之上,鞑靼已经战了一夜了,但丝毫没有休战的意思。”

  萧国公眉皱得更紧了。

  宁镜沉声问道:“援军还有多久才能到!”

  黄金面露难色,声音也更沉了下去:“第一批援军最快也还有十日才到达嘉临关。”

  剑门关守不住了。

  鞑靼想必知道他们援军就在来的路上,鬼力赤像疯了一样,三天内进攻了五次,这一次,直接从天黑战至天亮,却丝毫没有退兵之意。

  他们都在抢时间。

  宁镜站在舆图的另一边,双唇抿紧却一言不发。

  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武力之下,任何阴谋诡计都无处施展,鬼力赤不和他们浪费时间,简直就是拿人命在往城墙上堆,如此悬殊的兵力,他们凭着剑门关数丈高的城墙才守到如今,可若是鬼力赤这样强攻下去,哪怕漠北军再强悍,最多三日,剑门关迟早也是守不住的。

  城外的战斗又持续了一天,直到第二日晚,鬼力赤见久攻不下,士兵疲惫不堪,战意消退,才鸣金收兵。

  萧玥被黄金和白银扶进来的时候,身上早已被鲜血染红,分不清哪里是自己的,哪里又是鞑子的。

  宁镜走过去便要扶他,萧玥却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我身上脏。”

  萧玥的左臂上中了一箭,姜老替他包扎完伤口,将手中沾着血的纱布扔进水盆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国公爷,退守嘉临关吧。”宁镜开口,声音亦是嘶哑的。

  萧国公的白发自来漠北之后生得格外快,如今两鬓的白发已经将黑发染尽,如同那一头愁绪。

  此时再打下去,只是在做着无谓的牺牲。

  他们必须要等到援军来援,才能有一战之力,若此时将所有兵力在剑门关与鬼力赤拼尽,那剑门关一破,嘉临关内早已无兵,等待关内百姓的,将只有无尽的屠戮。

  “国公爷,冯永想见您一面。”

  九月三十日,萧国公率军漠北军退守嘉临关。

  冯永大开城门,迎鬼力赤入关。

  可就在鬼力赤率军入关的中途,冯永却突然关闭城门,将鬼力赤与他的亲兵一万人困于城中。城外的鞑靼士兵见状,更是疯了一般发起攻势,营救鬼力赤,而冯永派一万兵于城中伏击鬼赤,率一万兵马于城墙之上抗敌,竟是以一已之身拖住了鞑靼的主力两天。

  厮杀之声还在继续,城墙上已被血彻底染红。

  天光渐明,雪花飞舞,已战至力竭的冯永抬头看向天空,鹅毛般的雪花自天空飘落下来,只一触地,便被城墙上难凉的热血融化。

  这是漠北的雪。

  漠北的冬天已经来了。

  冯永满是血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留恋来,伸手接住了一片雪。漠北的雪没有如花如絮,总是大片大片地往下落,一夜之间便能没过膝盖。

  这个时候,他和萧平川会在没有鞑靼来犯的安定日子里温一壶酒,炒一碟花生米,便能在屋檐下坐上整个下午。

  他们看着关内百姓收晒年货,看着关外的草场慢慢枯萎,看漫漫寒雪覆盖天地。

  只是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冯永横刀撑地,将早已杀到酸软的身体撑起,雪花落满肩头,却被在碰到满身热血之时,触之即化。他看着城下还在不断往上爬的鞑靼士兵,眼中炙热的光如同燃烧着整个生命般,在一瞬间大盛。

  “犯我漠北者,死!”

  第三日,冯永战死,鞑靼大军终于攻破剑门关,救下被冯永重伤的鬼力赤。

  鞑靼大军休整三日后,鬼力赤重伤之中坚持行军,终于于一日后抵达嘉临关。

  自漠北三关建成以来,鞑靼被拦在邈云关外,从来没有机会踏足这片土地,这是大渊的最后一道关卡,最后一道门。

  鞑靼的士兵带着从未有过的兴奋迫不急待来到嘉临关前,垂涎万分地看着面前高大的城墙,接连的胜利让他们忘记了疲惫,而对于关内丰裕的想象让他们几乎已经可以忘记了战场的恐惧。

  只要攻破这一道关卡,一旦攻破这道门,便是万里平原,便是沃野千里,便是粮草遍地!

  他们不用再担心即将到来的冬天,不用担心会在风雪中冻死的牛羊,不用再去劫掠粮草,他们会有温暖的棉衣,会有足够的粮食,可以让他们的牛羊安然渡过整个冬天!

  而此时嘉临关内的百姓亦是从未有过和惶恐和不安。

  在大战开始时,邈云关内的百姓便已经撤至剑门关内,当漠北军退守剑门关时,他们才意识到此一战似乎真的不一样。

  此时三关的百姓都身处嘉临关内,而在他们心中向来战无不胜的漠北军,却已经只剩不到两万人之数。

  这道城墙,将是他们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屏障!

  “鞑靼的军队已经到了嘉临关,最后一批兵马最晚明晚酉时便会集结完毕。”黄金报着战况,面上的神色只越来越沉:“目前漠北军可战人数,只有……一万五千四百人。”

  但他们面对的,是鞑靼的十八万大军。

  议事厅中人尽皆沉默着,空气一时安静,只听到门外传来的布置城防的声音。

  “征兵。”最后萧国公打破了沉默:“现在去发布征兵令,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内青壮年男子,皆可入漠北军,按漠北军士发放薪响。”

  “是!”黄金领命而去。

  城墙之上,宁镜望着城楼下拥挤的人群,征兵处人潮涌动,不断有人举着手往里挤,虽局势一片紧张,但前来应征的人却一直源源不绝。

  “在看征兵?”

  宁镜没有回头,便知道来的人是萧玥,他点点头,说道:“漠北军得民心。”

  一件披风落到宁镜的肩头上,将他拢在其中。

  漠北不比永安,永安的十月,白天日还是暖和的,众人还在赏着秋色,可漠北已经落雪了。

  城楼上风很大,披风上还带着萧玥的体温,将宁镜整个人包裹起来,瞬间便将寒风阻隔在外。

  萧玥扶着他的肩将人转过来,低着头给他系着带子:“漠北的兵就是漠北的民。”

  漠北的民就是漠北的兵。

  自先帝带兵平定漠北,建立三关后,除了第一批驻扎三关的漠北军,后续的征兵都在当地征集,漠北军一代代老兵留在了三关成婚生子,而他们的孩子,许多都是继承父志,入了漠北军。

  比起得民心,对他们来说,漠北就是他们的家,看家护院,本就是每个漠北儿郎的责任。

  少年拿枪拿剑的手有些笨拙,本想将带子系个漂亮的结,可却系出一个难看的疙瘩。

  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眉心,将那里不自主皱起的痕迹抚去,宁镜轻轻抓住了他还在和带子纠缠的手:“这样就可以了。”

  萧玥抬眼,便看到两弯带笑的眼睛。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萧玥反手抓住宁镜的手,将那冰冷的手指暖在手心。

  此时城墙上正在修筑城防,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的动作,宁镜任他抓着,轻声说道:“风有点大,过一会儿就好了。”

  倾世之花的药性每发作一次,下一次便会更强烈,同让也会让他的气血亏损更严重,最明显的症状便是体寒畏冷。白银在行军路上知道了他每隔三个月便会有旧疾发作之事,一路上都是他和方舟替他守着,才瞒过宣煊。

  九月七,萧玥在城外博杀,可他却在榻上辗转沉沦,为了保持清醒,他入屋前向白银借了匕首,一刀划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用疼痛保持着清醒,才让那一夜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事后被姜老狠狠地骂了一顿,如此自伤并不是长久之计,可战事要紧,姜老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替他包扎伤口,并且嘱咐了白银不要将宁镜受伤的事情告诉萧玥,免得他分心。

  “宣煊那边怎么样了?”宁镜转移了话题,不想他再问下去。

  萧玥眸色沉了几分,战事吃紧,他们一时无暇故及此事,但并不代表会放过:“他还在找,但已经查到线索了,那人是他多年的亲随,从永安一直随他到的漠北,邈云关破后便不知所踪,但战事起后,我们便封了三关的进出,他除非逃到鞑靼去,否则出不了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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