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傅天泽已有三年不曾担任他的伴读,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他们年龄又隔得近,在太子羡慕上头两个哥哥亲亲密密的时候,他也有傅天泽这个表兄依靠袒露心声,他自然待傅天泽格外不同一些,哪怕后来姑姑家与他同龄的表弟填补了傅天泽的空缺,傅天泽对他而言仍是不同的。
而且,他也相当的了解傅天泽的性格。
这三年傅天泽的变化虽然大,但对待亲近之人,却从不掩饰自己的本性。
是以对太子来说,傅天泽还是傅天泽,他跟从前一样了解他。
傅天泽此刻的表情,显然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叔父家的堂弟,垂下眼睑,若有所思。
是——妖魔吗?
有妖魔入侵了温王府?
这可不是小事啊。
一个小孩子再聪明有心机,心机也不会冲着亲近的自己人。
“是我贴身伺候的小厮,不过他前两天就病了,还没好全,阿娘怕他过了病气给我,这几天都没叫他伺候,让他养着,等好了再回来。”三言两语的就把事情给交代完了。
听完,傅天泽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啊。”
未免也太巧了。
皇宫有他设的收妖大阵,但凡被镜子照到的妖魔,甭管你多厉害,都会被瞬间收进去镇压。
像赵和晔这样大的孩子,他身边的小厮基本上就是陪他玩,根本就不用干什么重活,生活条件甚至比许多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强好几倍。
最重要的是,像这些王府公子身边伺候的小厮,将来基本上都是公子身边的心腹,因此王府给家里的哥儿挑选小厮,首要的就是机灵会办事,且身体好能抗造。
不过孩子嘛,身体再健康也孩子也是会生病的,不奇怪。
他想了想,问道,“王府都是有驻府大夫的,病了这么多天,没给看看?”
温王府可不是苛待奴仆的人家,温王就像他的封号一样,温和雅致,御下宽和。
他们家才是出了名的积善之家,可不是荣府那种自封的。
按理说,病了这好几天,也该让大夫看看才是。
赵和晔道,“阿娘叫大夫看过了,大夫说就是风寒,多养两天就能好。”
多养两天,正好过完除夕……
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傅天泽就是觉得不对劲。
他笑了笑道,“你想知道抓妖的事?”
赵和晔眼睛一亮,“嗯嗯。”
“这里不方便说,”傅天泽故意沉吟了片刻,道,“这样吧,等过完年,我去你家找你玩,顺便给你说说这里头的故事,如何?”
赵和晔没想太多,乐颠颠的答应了。
大抵是太搞笑了,赵和晔答应完了,就跑去找他娘炫耀了。
看着赵和晔离开,太子道,“可是那小厮有什么问题?”
“大概率有问题。”傅天泽不意外太子会注意到,他叹了口气,“希望没事吧。”
虽然他跟温王没什么交情,但他叔父跟温王是好友,两家算得上是世交。
这话说得让太子有些担忧,“我叔叔不会有事吧?”
一年了,他已经知道这些妖魔的目标就是那些身份高或是气运盛的人。
他叔父气运盛不盛,他不知道,但绝对是身份高的那类人。
傅天泽闻言琢磨道,“回头我跟陛下请旨,巡查文武百官家里有没有妖魔作祟。”
太子一听就知道傅天泽心里已经有了盘算,立刻支持。
“需要我帮忙吗?”
傅天泽笑了,“这种小事,不需要。”
等到夜宴结束,傅天泽就直接出宫回家了,婉拒了皇帝的挽留。
明儿是初一,早上是要给长辈们拜年的,他怎么说也是护国公府的长房嫡孙,怎么能不在家呢?
次日一早,傅天泽领着姐姐和堂弟给祖父祖母拜年,又给父亲母亲拜年。
至于二叔二婶还有堂妹,他们现在还在扬州那边,听说已经在收尾了,大抵过完年才能回京。
不过年礼阿娘早早就已经差人送去扬州了,只怕他们早就收到了。
过了初一,就是往外祖父家拜年,跟往年没什么区别,没留下用饭,上门拜年的客人冷淡,府里接待客人的主家也冷淡。
回府的路上,黎氏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差了许多。
傅鹏煊自然是好一番宽慰,边上坐着的傅嫣柔吃了一盘狗粮,差点给噎死。
好不容易到家,傅嫣柔迫不及待的下马车,拉着傅天泽在边上说话。
傅天泽看姐姐的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顺着她闲聊。
等爹娘下马车,一家人进府。
之后又是往其他亲戚家里拜年,护国公府姻亲旧故多,自然忙碌,过了初十才安生下来。
不比黛玉,他们家姻亲随着长辈们离世,基本上都断了联络。
唯一剩下的姻亲,就只有京中的荣国府。
可也因为当初黛玉的事,两家彻底撕破了脸,加上贾敏早已经亡故,兼之她临终前也交代过林如海不要将女儿送去荣国府的话,林如海便干脆与荣国府也断了联系。
荣府老太太偏爱二房,连带整个府里的风气都不正,长幼失序,还格外捧着衔玉而诞的贾宝玉。
林如海入京之后,有关贾宝玉的事迹听得就更多了。
府里好些贾府那边陪嫁过来的人,都被他清理了出去,除了林家积世的家仆,就是一些新买进来的奴仆,整个林家焕然一新。
再加上有宫里的教养嬷嬷调#教丫头,那真是里里外外都透着规矩。
好不容易得空的傅天泽终于上门来了,先是抓了些妖魔,然后才是约黛玉去赏灯。
今年姐姐已经约了人,他们当然不在一块儿,阿清这边私底下请了个老师教学,是扬州那边二叔特意寻摸的大儒,学识渊博。
看得出来,二叔对阿清寄予厚望。
不过也是,傅家长房、二房都只有一个男丁,就指着他们鼎立门户呢。
当然不可能像别家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当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不过傅天泽和傅清泽两兄弟都不羡慕那些纨绔子弟,因为他们现在吃喝玩乐,将来也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现在玩儿?那不过是提前预支了以后的快乐。
那可划不来。
傅天泽邀请黛玉出门赏灯,当然不可能越过林如海。
因为林府没有当家主母,只有林如海和黛玉相依为命,要约黛玉出去,当然得经过林如海。
如果是去年,林如海绝不会同意,但今年……这俩已经得到了皇帝赐婚,林如海没有理由阻拦。
更何况,傅天泽出身虽高,但性格却极好,处处照顾黛玉,他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因此傅天泽很快就得到了林如海的首肯,被允许元宵那天带黛玉出去玩儿。
京城的灯会,去年黛玉就赏过一次,已经不再觉得新鲜,不过能出门玩儿,她还是挺开心的。
在林家用过晚饭,傅天泽才告辞回府。
次日他没有去林家,而是上街巡逻,因着过年,他很忙碌,加上年前出京游历,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上街了,想必那些纨绔子弟非常想念他。
从去年傅天泽离京到现在,京中这些纨绔子弟可是快活得很,因为没有人管他们了。
以至于京城这段时间,纨绔子弟们非常的张扬。
不过傅天泽这几年的强势镇压,到底还是有些后遗症的,导致这些纨绔子弟欺负人时,总会害怕傅天泽会突然出现,然后会下意识的收手。
免得傅天泽回京后,这些人去告状。
这些纨绔子弟大多都是些爱玩之人,凶戾有杀性的是极少数,一般情况下,他们也就是仗着家里的势力欺负欺负人,但伤人性命的事,却很少做。
如果因此就小看这些纨绔子弟,那可就是蠢了。
他们不敢害人性命,是因为当今陛下是个极其强势且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如果没有傅天泽,尚且还有人蒙蔽不能出宫的皇上。
可有了一个能天天见到皇上,还喜欢多管闲事,善心泛滥的神仙弟子。
这些京中的衙内会不由自主的收敛自己的动作。
他们是喜欢仗势欺人,但他们更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不管是当今陛下,还是特封御前巡察使的傅天泽,都能轻易要了他们的命,家里还没处说理。
甚至某种程度上而言,傅天泽这个人要更不讲道理。
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你狡辩也没有用。
因为任何假象都骗不过他一双灵瞳。
这就是罪犯人人都害怕傅天泽的原因,他一双眼睛能看透世间一切虚妄,撒谎无济于事,颠倒黑白更是妄想。
没有人能欺骗他。
犯到他手里,只要你有取死之道,那你就是死路一条,谁都救不了你。
正因如此,傅天泽今日上街,并没有抓到胆大包天的纨绔子弟。
但也教训了不少玩嗨了的纨绔公子,收拾了他们一顿,便放他们走了。
傅天泽心里也清楚,并非人人都能像他一样肆意。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命。
那些纨绔子弟,也不是人人都想当纨绔子弟。
有些人……是迫不得已。
傅天泽有些事情能管,有些事情,哪怕他是神仙弟子,也没法管。
逛完街道,回府前傅天泽绕道去了宁、荣二府。
宁荣街两座国公府,那可真是截然不同的气氛。
东头这边宁国府一片沉静,西边这头荣国府却热闹非凡,还请了戏班子进府唱戏。
傅天泽不爱热闹,荣府也没有妖怪抓,他就翻墙进了宁府,轻车熟路来到正院,正好听到里头女子轻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