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引到偏厅的林琦鼓动了贾瑚跟他一起去偷听贾敏和张静仪说话,一开始贾瑚并不愿意做这种偷听的举动,但奈何林琦口齿伶俐,贾瑚说不过,就被绕了进去,最后被拉着一起去偷听。
虽然林琦比贾瑚小了两三岁,但他心智成长得快,才不过虚数三岁,领悟能力就已经与虚数五岁的贾瑚不相上下了。
两个小家伙偷听完阿娘的体己话,都捕捉到了几个明确的信息。
二舅(二叔)的妾侍生了一对龙凤胎,二舅母(二婶)气得差点小产。
贾瑚年纪还小,府里乱糟糟的他虽然知道,但却没见识到二房那边混乱的阵仗,林琦就更不用提了,他不是贾家人,是在周姨娘生了龙凤胎的消息传到林家,才跟着母亲一起来荣府的,一来就被张静仪引来了大舅舅的院儿里,自然没机会见识到二舅舅院子里混乱的场面。
两个小家伙虽然提取到了关键信息,但却没什么太深的感触,偷听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又跑去一边玩儿了。
“怎么没见大哥?”王氏的事惹得张静仪和贾敏心绪都有些乱,心情也有些不好,贾敏便干脆转移话题。
张静仪叹道,“你哥哥昨儿听说哪家卖古玩折扇,很感兴趣,今儿天刚亮,早饭都没用就带着小厮出门买扇子去了,府里出了事,我已经差人去找,还没消息。”
闻言,贾敏也是无语,“哥哥他……”说着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见贾敏欲言又止的模样,张静仪笑了笑,劝慰她道,“你也不用觉得过意不去,要我说,你大哥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比起你二哥,强多了。”
贾敏听了有些尴尬,从前她还跟二哥走得近,自从与张静仪熟悉之后,她和二哥就疏远了,出嫁之后来往就更少,生了琦儿之后,每回听到她这二哥的消息,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让贾敏对这位素有端方佳名的二哥很是失望。
王氏纵有百般不好,但对她二哥却是一番真心,虽不通诗书,但这世上并非通诗书的姑娘才是好姑娘,她二哥也是有些执拗了。
姑嫂两个说着闲话,这时张静仪跟前的大丫鬟绿珠慌慌张张的进来道,“大奶奶,不好了,大爷刚刚回府,就怒气冲冲的去了二爷的院子,打了二爷一顿。”
“什么?”张静仪大惊,忙起身准备往外走,又忽然想起贾敏还在她这里,不由看向贾敏。
贾敏眉头微蹙,“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虽然贾敏姓贾,但她已经是外嫁之女,来了荣府便是客人,若是让贾敏一个人呆在这里,没个主家人陪坐,那就是失礼。
如今贾敏提出一起前去,张静仪也没有拒绝。
即便贾敏已经是外嫁之女,但她仍然姓贾,这府里大半的人都是她的血脉亲人,倒没有什么必要避讳她的。
张静仪来不及交代院儿里的丫鬟们照顾林琦和贾瑚,与贾敏疾步匆匆的往贾政院里走去。
贾赦和贾政是嫡亲的两兄弟,如今主院又是荣公贾源住着,东院住的是贾代善夫妻,西院住的是贾代善的嫡亲兄弟贾代呈,贾赦两兄弟的院子便在东院北面两个独院,离得非常近。
因此张静仪和贾敏出了门,没走多远就到了贾政院里。
进门时,贾赦已经被人拦了下来,贾政脸上青一块红一块,脸都打肿了。
府里的长辈们这会儿八成已经得到消息,正在赶来的路上。
张静仪走到贾赦身边,轻抚着他的心口,“大爷,冷静点。”
虽然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贾赦从来没有这样愤怒过,能激得贾赦如此,张静仪心下已经认定错的是贾政。
看见张静仪,贾赦深吸了一口气,将火气硬生生压了下去,没有冲着张静仪发火。
贾敏倒是头回看见贾赦和张静仪相处,见张静仪轻轻松松的就安抚住了她那暴脾气的兄长,不禁大开眼界。
她知道大嫂在大哥心里地位很高,但没想到有这么高。
如此愤怒,见到大嫂,都硬生生将怒气压了下去。
贾敏没有多看,将目光移到贾政身上。
对这个二哥,她小时候其实是有几分崇拜的,谁叫祖父和父亲都称赞二哥会读书呢?
她是真的被表象给迷惑了。
随着她出嫁,跟着婆母见识到了更多的场面,又从丈夫林海身上看到了真正的才华。
才渐渐醒悟过来,二哥好像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优秀。
从前大哥和二哥没少起冲突,多半是大哥找事,她二哥永远一副温和的模样,等到长辈赶来,被训斥惩罚的永远都是大哥,而二哥却被祖父、父亲和母亲安慰,还得了不少长辈的好东西。
在大哥面前,二哥永远是傲气的,哪怕大哥动手了,二哥受了伤,也是神气得很。
但今天,让贾敏有些意外的是,二哥今日不但没了往日的神气,甚至眼里还带着几分惊恐和慌乱的情绪。
贾敏看着看着,慢慢皱起了眉头。
自从对二哥的滤镜碎了一地,贾敏看贾政也看得更清楚了。
贾政这副神情,分明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大哥的手上。
但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二哥能有什么把柄会落到大哥手里。
真是奇怪。
那边张静仪安抚好了贾赦的情绪,正要问他为什么打贾政,贾源夫妻、贾代善夫妻都赶了过来。
至于贾代呈他们一家,知道这边是两兄弟打架,便没过来,以免撞上兄弟家里的隐私。
“你们闹什么?”贾源进了院门,便皱眉喝问。
对这位祖父,贾赦兄妹三人都是畏惧的。
不过今日的事,与贾敏不相干,她也已经是外嫁之女,对这位祖父的畏惧,也减轻了很多。
倒是贾赦和贾政,双双低下了头。
荣国公夫人素来偏爱贾赦,看贾政那神情,就知道他心虚,当即对贾赦道,“赦儿,可是你二弟做了什么错事?你告诉祖母,祖母给你主持公道。”
这府里,也就荣国公夫人陆氏会这样毫不犹豫的选择偏向贾赦。
被提问的贾赦,瞬间就想起了让他愤怒的事,恨恨的剜了一眼贾政,气得胸口又开始起伏。
见状,众人都有些诧异。
贾赦这小子脾气大,向来是问什么答什么,今天怎么忍了?
倒是贾政看贾赦没说出来,当机立断跪了下来认错,“都是孙儿的错,是孙儿拿了大哥的私物送了人,被大哥撞见了,才惹得大哥生气,祖父、祖母罚孙儿吧,都是孙儿的错。”
这一听就是托词。
贾政和贾赦关系什么样,别说荣府,便是荣府外头的百姓都知道。
贾政能拿到贾赦的私物送人?这不是笑话吗?
贾代善与自家夫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府里的老太爷、老太太其实不怎么关注孙儿房里那点破事,因此两位老人都不清楚贾政书房那个侍墨丫鬟的事,也就史氏关注儿子的子嗣问题,才发现了这个侍墨丫鬟,也幸亏她发现的早,不然贾政就要纳入房里了,到时候被贾赦撞见,她简直都不敢想象场面有多可怕。
但那个丫鬟明明去年四月份就匆匆嫁了出去,从头至尾都没被贾赦撞见,怎么会被贾赦知道?
贾源和他夫人陆氏都是经历了风雨的老人,还没老糊涂的,哪里看不出来问题?
但看贾代善夫妻脸色也不太好,两位老人对视了一眼,交代贾代善夫妻妥善处置,便与夫人一起离开了。
等贾源夫妻一走,贾代善里面走向贾政,抬脚就踹了过去,“你个混账东西!”
被一脚踹倒的贾政吃痛的喊出声,倒在地上几乎动弹不得。
他就是个文弱书生,而贾代善自幼习武,如今又正值壮年,哪里挨得住这一脚?
史氏被吓了一跳,忙拉住了暴怒的贾代善,“老爷息怒,您一脚踹死了这混账,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贾赦一听,哪里还不知道那侍墨丫鬟的事,两老早就知道了。
他眼眶通红的道,“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看我像个傻瓜一样被老二耍着玩?我知道你们一向不喜欢我,但……她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受老二这种折辱?就因为你们不喜欢我吗?!!”
张静仪呆住,她听出来了。
贾赦知道贾政那个侍墨丫头的事了。
但这会儿她完全不敢叫贾赦知道,她也知道这件事,否则贾赦怕是要寒心。
贾代善和史氏都怔住了。
“老大,你在胡说什么?”史氏气得面色发黑。
她发现的时候,这丫头已经在贾政书房里伺候了,也亏她发现得早,又一直盯着,才没叫贾政得手,当时贾政对这丫头正上心,她想要来贾政都不肯,后来便各退一步,她不带走这丫头,贾政也不许动她,这才保持了平衡。
如今贾赦却说出这种诛心之语。
她从前确实偏心老二,但老大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恼恨他不争气不上进,但也从未短过他的吃穿用度,简直要气死她了。
贾代善是男人,比史氏更能体会贾赦的心情。
若是他的胞弟贾代呈书房里养了一个跟史氏模样相似的丫鬟,他怕是比贾赦好不了多少。
“从小你们就不喜欢我,就因为我没有老二会读书,但他也就是装给你们看的,背地里他就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伪君子!更是个畜生!!”贾赦骂了一连串的话,气得几乎喘不过气,说着说着心里愈发的冷,拽着张静仪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