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鸳鸯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前一刻还身形佝偻,唯唯诺诺,让人生不起正眼看一眼的兴趣,下一刻就精神矍铄,一身武器,就差扛把土炮在肩头,说要炸了这个鬼地方,还邀请他们要不要一起玩。

  安静。

  难以言说的安静。

  萧鼎看着老头,差点飙出脏话——

  草你是谁!前头是装的还是现在是装的?闹呢?东西哪来的?你真的会使么!

  安静之中,王老头看了眼远处,嘀咕一声:“时间不对,你们来早了。”

  他打开了门。

  霄酒和萧爵进去了,萧鼎还在门口愣着,根本没回过神。

  王老头啧了一声:“你这是想被发现,引人过来?莫非——你是楼里的卧底?”

  萧鼎敢哪认,赶紧蹿进房间:“我没有,我不是,你别乱讲!”

  王老头大马金刀,坐到桌边右侧:“说吧,怎么找到我的?”

  他视线略过萧鼎,直接看向另外两个人,看向萧爵时,视线有些微妙:“偶尔会感觉到你的跟踪,你并非时时都在,但总是能悄无声息的找过来,知道我在哪里,却没有轻举妄动……你很好。”

  再看霄酒,眸里就带笑了:“你们三人里,你的思量应该是最全面,知道的最多的,你小子不错,什么都没往外说,滴水不漏。”

  萧鼎立刻坐正,三个队员里老头点评了两个,马上就轮到自己了,一定是夸他的!这老头会来事!

  没想到王老头根本没看到他满怀期待的眼神,仿佛他这个人不存在似的,视线直接掠过,期待的视线落在霄酒身上,虽没说话,表现也很明显了,他在等霄酒给他答案。

  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又知道了什么样的故事,寻得了什么样的真相。

  萧鼎:……

  所以我根本不重要是么!我就多余进这个门!

  霄酒想了想,道:“你其实不是来找儿子的,你是来给老妻报仇的,对么?”

  萧鼎愣了一下,什么老七,我么,这老头跟我有什么关系?反应过来直接卧槽——

  是老妻不是老七!

  哪来的老妻,这整座楼都没有年纪大的女人,这老头怎么就有老婆了,老婆还没了?

  他非常惊讶,然后就发现整个房间,所有人,就他一个人这么震惊,其他三个一个比一个情绪稳定,神态淡然,说这话的霄酒如此,被说的老头如此,连一直没说话的老九都是!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就他不知道?

  凭什么……不是,为什么啊!

  老头没说话,霄酒掏出红队的签牌,正面翻开,‘鸳鸯’两个小字非常显眼——

  “签牌提示为鸳鸯,找了几个方向不对,找到你,我以为这个提示是直白的寓意,白发,但其实这两个字更对应的是伴侣,无论何时何地,鸳鸯两个字出来,不带点有情人的暗示,似乎都有些不对劲。”

  霄酒视线滑过萧爵,看向老头:“还有你的回答,为什么是最讨厌鸳鸯了?纵然我和九哥二人为伴,也很少人会往这个方向看,想偏,会说出这种话,大概率带着厌恶或恨意,可你给我的感觉并没有讨厌或憎恨,像是有遗憾……什么人看到成双成对的‘鸳鸯’,会非常遗憾,甚至遗憾到讨厌呢?”

  答案也并不难猜,失去了另一半,被剩下的,形单影只的那一个鸳或鸯。

  老头扬眉:“只这些?”

  “当然不是。”

  霄酒看着他的位置:“还有你的行为习惯。一般而言,左为尊,风俗习惯里,也是男左女右,可你却习惯了坐在右边,你实际性格并非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那一种,会养成这种习惯,肯定不会是被逼迫,你是主动的,在长年累月的生活中,养成了这个习惯,请原谅我冒昧猜度——你的妻子,应该是左撇子?”

  习惯更改容易,常年持续,并融入呼吸,自在从容,不觉得别扭,好像并不容易。

  生活里最经常坐在一起的人,大约只有夫妻,愿意迁就对方,让对方举动更舒适,从情感考虑,大约也只有夫妻。

  “你看起来不修边幅,身上的衣服像是随便捡的,料子不好,样式不佳,可你仍然将每一个绊扣系的规规矩矩,袖口不斜,腰带不歪,说明你曾经是个注意形象……或者,被要求注意形象的人,这么多年下来,有些习惯已经改不了,但你好像在刻意抹杀这一点,突然不注意了,故意不修边幅,是没人照顾你,还是你觉得无所谓了?”

  霄酒想,有故意的成分,毕竟隐姓埋名,在这里搞大事,但也不乏摆烂的情绪,反正都没人管他了,没人要求了,继续这样有什么意义,或者心里有明知不可能的期盼,会想这样的话,老妻一定看不惯,会来指正他批评他……

  “最重要的是,我们三人去你房间时,你桌上有两个茶杯。”

  什么人,会习惯性的留一个杯子出来?

  霄酒看着老头:“其实你表现出来的并不多,但让我感觉越来越明显,你失去的不是儿子,而是妻子。周贵并不是你的儿子,你这样引导有你的目的,你应该的确有儿子,你儿子如你所言,在远方活得好好的,孝顺,知礼,上进,或许在为你的离家出走担心难过……”

  “你来这里,是为报仇,这里的人害了你妻子。”

  房间再次安静。

  萧鼎感觉自己要疯了,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发展。

  死的不是周贵么?怎么就多了一个,还有老人家的事?老头的老伴?大家玩的是同一轮比赛么,为什么他并不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之前碰头,霄酒也没详细说与他听!

  再一看萧爵,一脸老神在在的样子……

  怎么,你也知道?

  霄酒没说你都能知道!你们长的这是什么脑子!

  老头笑了一声。

  他并没有觉得被冒犯,还愿意聊起发妻要:“我家老婆子,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姑娘,年轻时不妩媚,嫁给我不风情,到老了不温柔,做事干脆利落,说话直爽果断,对外面人善解人意,爱管闲事,谁家的忙都愿意帮一把,对老人孩子尤其喜欢照顾,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性格好,说我娶了她是祖上积福,可谁知道呢,她在家里对我一点都不温柔,管这管那,母老虎似的,对我那哪里是劝,简直是命令,是训话,我要惹着了她,她真敢拿扫帚揍我……”

  “不是我吹,我脾气从小到大就硬,村里根本没人敢惹,也就她,敢骑老虎脖子上拔胡须,你说她怎么想的呢,还敢跟我动手,就她那小细腰,还不够我折一下子的,她怎么就不怕我还手……”

  “当然,我没还手过,咱是爷们,跟个女人较什么劲,被她揍了也不丢人,反正揍一百回,她也不可能打得过我……这一辈子,我不知道挨了她多少揍,从小跟她做邻居,一块长大,吵吵闹闹几十年,儿孙都满堂了,我也就给她留点脸面,还好儿孙闺女都像我,个顶个的好看,像她就完了,说亲指定让人嫌弃。”

  萧鼎:……

  他看向老头的眼神渐渐怀疑。

  老头白了他一眼:“别看我现在这样,年轻时也是玉面小郎君,十里八村好多小姑娘惦记呢。”

  萧鼎:…………

  老头笑了下:“可我就是觉得她好看,这辈子没她不行。瞧,她才走几天,我就受不了了。”

  沉默片刻,他伸手抹了把脸,再次打起精神:“嗐,我现在这个样子她不喜欢,她打小就喜欢我瞎折腾,每天乐乐呵呵,天天没皮没脸搞事,高兴,热闹,现在她不在了,我也不能让她失望是不是?没事,我好着呢,不会找死,不会不听她的话,会带着她那一份,再继续往前走,有几年走几年!”

  “你们小年轻也别怕,生老病死,人生常态,我家老婆子不怕,我也不怕,都是命,她这回,纯粹就是命不好,是天有不测风云。”

  老头冷嗤一声:“她跟这个楼的事没半点交集,她又不好这些,也没机会到这种地方,就是个意外。这个楼在外地招揽员工,你们都应该知道了?用的左不过是那些骗人的话术,他们骗成年小伙子也就罢了,我家老婆子对这个人群并不敏感,但他们连小姑娘一块骗,那些小姑娘还没长成,十来岁,嫩芽似的,什么都不懂,我老婆子碰到了,看出点苗头,怎么可能不拦一拦?”

  “她那次是去外地走亲戚,遇到了,顺便拦一把,楼里在外地做事谨慎,并不像这里这么跋扈,被拦一把,知道事不能成,也就没继续,这事其实就算这么过去了,可回城途中,楼里小管事发现丢了样东西,很重要,回头找又没找着,就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老头眼神变冷:“老婆子再凶,也没干过杀人的事,没那份警觉,怎么能敌过别人的算计?就这么没了,这么轻易又随便的,被人杀了。你说这些人该不该死?他们凭什么呢?”

  傲慢,冷漠,视人命如草芥,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视法度于无物,凭什么呢?

  萧鼎细思极恐:“害了您妻子的莫非是周贵?”

  所以周贵的死,是老头干的?

  老头知道他在想什么,没说话,看向霄酒。

  霄酒摇头:“周贵是楼里才签契的新人,自身没有实力,也不被楼里允许,出门行杀人之事。”

  萧爵:“他是一心想离开的人。”

  霄酒看向老头:“周贵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并不想为虎作伥,知道顽抗下去大概是个什么结果,但纵死无惜,他应该是想和你合作?楼里那些似是而非的‘父子’线索,应该是你们故意为之?”

  老头默了默:“我没能救下他。他性子太轴,存了死志。”

  所以也就是说,老头想炸了这个楼,周贵有合作意向,但形式风格有些偏激,牺牲在了这个过程中……

  “真是自杀的?”萧鼎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他用自己的死,为你们的计划争取了时间?”

  老头微微点头:“我其实并没有那么急,也跟他说不必着急,只要隐藏的好,完全不是问题,可他被折磨的太痛,也太恨了,解药都不想吃了。”

  萧鼎若有所思:“所以他真的偷了霸哥的玄字页名册?”

  老头颌首。

  萧鼎:“现在在你手上?”

  老头笑而不语。

  霄酒:“在柳娘子那里。”

  “哦?”老头有些意外,“为什么?”

  “柳娘子认识你。”

  霄酒看着他:“你同他应该是旧人,它地重逢,她在这里看到你很惊讶,但帮了你,对么?”

  二楼。

  18号萧炆敲开最大最华丽的房间,找到了柳娘子:“你知道玄字页名册在哪里,对么?”

  柳娘子妩媚一笑,眼底除了风情,看不出任何其它:“瞧您说的,你们男人们查的事,同我一个弱女子有什么关系?”

  “柳娘子自谦了,你可不弱。”萧炆将几页纸摊开在桌上,细眉温润,长目隐慧,如书生优雅,“周贵签契时,曾自述过家里情况。”

  柳娘子根本没翻这些纸页,仍然微笑:“所以?”

  萧炆:“大多和你说的类似,可为印证,唯有一条不同——”

  他指尖落在桌面纸页,与父母有关的字句。

  “柳娘子在被迫问询,讲述这件事时,说周贵父母慈爱,可他父亲分明是个严父,不苟言笑,所以你在说这件事时——说的是谁?你在说谁的孩子,或者,把周贵的父亲代入了谁?”

  “旁人家的事,我哪会记得那么清楚,许是一时记岔了,”柳娘子摇着团扇,朝萧炆眨了眨眼,“你也知道的,我这地方,每天不知道接待多少客人,听多少故事……”

  萧炆收了笑,直直看着她的眼睛:“你认识王老头,对么?”

  房门外,8号萧厚停下了敲门的手。

  晚了一步,他的好弟弟已经在房间里了。

  但好像听一听也行?

  不用再问一轮,大家都省了事。

  萧厚看看左右,示意131号去拐角把风,就把耳朵贴在了门上……一边听,一边回想刚刚经过的地方,探到的消息。

  如他和萧炆这样的发展才算正常,一路找线索,分析蛛丝马迹,寻找所有楼主的可能性,这个过程中他和萧炆都撞到过好几回了,互相提防,可一回都没有碰到过霄酒和萧爵。

  他们在努力的时候,这两个人在划水?他们现在找到关键线索了,这两个人还是在玩?

  老头可是红队的任务相关人物啊,这两个人知不知道老头和周贵并不是什么父子关系,这个楼里有人想造反?

  这俩人到底在干什么,莫非放弃了?觉得太难不想玩了?在这轮比赛中被淘汰也没关系?

  萧厚并不知道霄酒队伍的收获,也不知道这三个人不但没有不想玩,还太想玩了!他们不但知道老头和周贵并非负责,还盘出了更多的信息!

  房间里,霄酒看着老头,眸底闪有微光:“你妻的遭遇是意外,你来这里是意外,发现楼里藏着的东西是意外,但你留在这里,并不是意外,对么?”

  “你其实并不是村里普通老者,你曾是军中斥侯。”

  老头这下意外了,表情变化相当之明显,这么明显,只代表一种可能——霄酒猜对了。

  “卧槽。”

  萧鼎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怎么回事?这真是他们队探得的消息么?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萧爵:“指节有茧,脚步低轻,身法灵随,遇人追踪,以三退一现频率诱试,隐藏时呼吸长促,环境恶劣仍岿然不动——你曾长时间在军中训练,前锋需猛,中军需稳,尾军需耐,唯有军中斥侯,需要您这样的本事,应该是退役老兵。”

  老头摸着下巴,看向萧爵的眼神感兴趣起来。

  萧爵表情始终平淡,声音比表情更平淡:“十五年前边关险地涂平大战,斥侯立有大功,名单三尺长,若我没猜错,你的名字,应该在那上面。”

  “所以你才没有走。”

  霄酒看着老头:“你本可以找到杀人凶手,潇洒的杀完人离开,没有走,要摧毁这里,并非家仇,而是国恨——”

  “你不愿看着我大安子民,被北敌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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