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狐狸狡诈不可信。
不择手段诡计多端的是狐狸
变幻莫测蛊惑人心的也是狐狸。
那为什么。
对方会这么着急地呼唤自己的名字,像是害怕自己真的死在这里。
“江泓,江泓……”
“江泓你别睡……”
“你挣开眼睛看看我……”
他看着眼前宋烬逐渐模糊的脸庞,听着对方惊慌失措的声音,再次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里。
又是这个该死的梦。
又是这个无数次午夜梦回里,自己记忆中的医院走廊。
重症手术室的红灯不断闪烁着,和孕妇丈夫崩溃的哭声,共同组成悲泣绝望的交响乐。
律师紧紧包围着男人,不断询问着对方满意的赔偿额度。
而洛彬漫不经心地倚靠着墙壁,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
他看着对赔偿金充耳不闻只是抱头痛哭的男人,极其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轻蔑的声音落在走廊里显得尤其刺耳。
“你哼什么”
“我问你哼什么!!”
洛彬无视男人的怒火。
他的脸被白炽灯的照耀着,散发出鬼魂般的冷漠和刻薄。
他看不出丝毫的悔意和愧疚,反而满脸不屑的抬高了音量说:“你装什么呢,花钱给你换老婆还不满意”
洛彬话音刚落,孕妇的家人瞬间开始喧闹。
然而他们还没闹腾几下,就被人多势众的律师强行摁回了座椅上。
洛彬置身事外般伸了个懒腰。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手表,正准备离开,手术室的门却在这时终于被推开了。
医生看着等待的众人,沉重地摇了摇脑袋,男人瞬间跪倒在地痛苦不已。
走廊里回荡男人崩溃的哭声,洛彬不耐烦地瞥了眼男人的惨样,对着身后的律师抬了抬下巴说:“都安排好。”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那双泛着猩红恨意的眼睛,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紧握在手里的扳手。
洛彬转身就要离开,身后却忽然传来律师的惊呼声。
紧接着洛彬被男人猛然撞到了墙上,死死揪住了衣领质问:“杀人凶手!!”
“你就是个畜生!!”
“是你杀了我老婆!是你!”
洛彬不耐烦地骂了一声,“妈的。”
他猛然推开眼前的男人,没有半分对逝者的怜悯和尊重。
“你烦不烦。”
洛彬盛气凌人地打量着对方肮脏的工服,像是冷血的蛇般,轻蔑地冷笑着说:“我他妈乐意撞人玩玩,刚好撞到你老婆而已。”
“你装什么可怜”
“不就是打算卖惨多要点钱”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领,随手从钱包里扔出几张信用卡,好像看狗似的看着对方说:“够你在工地搬十辈子的砖了,以后少他妈来烦我。”
洛彬若无其事地向出口走去。
他还没走两步就本能地感受到了不对劲,却早已来不及躲闪。
在转过头的刹那,洛彬猝不及防地被扳手重击到了脑袋。
一瞬间,走廊里血光四溅。
惊恐和不安再次淹没了此刻的江泓。
他眼前的场景忽然从医院变成了海边。
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孕妇站在海岸边。
她缓缓向江泓伸出手,示意江泓过来。
脸上温柔和善的笑意,和当时感谢江泓时一模一样。
江泓感受到自己逐步向对方走去,不受控制地跟随着对方的脚步,缓缓踏进大海深处。
他望向孕妇彻底被淹没的身影,心里开始泛起巨大的恐慌和不安。
江泓本能地想要回头,却被忽然出现在身后的洛彬直接撞倒在了海里。
即将死亡的窒息感不断充斥着江泓的肺腑,他看着眼前望不到头的海面,绝望地放弃了所有的挣扎。
却在即将闭眼的瞬间,模糊地看见了宋烬的身影。
对方好像人鱼般飞快地向自己游来,很快就向自己伸出了手。
双手紧握的瞬间,江泓感受到了生命被托起时的力量。
他眼前的场景再次开始变换,混乱迷糊的梦境里,不断开始出现着美好温馨的回忆。
那些。
他本以为遗忘的、不重要的回忆。
画面里又是那片熟悉的树林,又是那片熟悉的花树,又是他们居住的山洞前。
江泓难得找不到恐龙宝宝的踪迹,他搜寻着恐龙宝宝的身影,却意外看见了宋烬。
宋烬正蹲在草地里,专心致志地做着什么。
江泓还没靠近,就忽然听见了翼龙宝宝烦躁的叫声。
翼龙宝宝刚准备起飞离开,就被宋烬抱住直接摁在了怀里。
江泓这才看清宋烬在做什么。
他像是尝试和恐龙宝宝们对话,用摆满了地面食物贿赂着恐龙宝宝,努力给恐龙宝宝戴上自己编织的草环。
然而徒劳无功,恐龙宝宝丝毫不配合,反而各自闹腾地把食物掀得到处都是。
让这场看起来正儿八经的会晤,像是幼儿园大班小班的过家家游戏。
宋烬无奈地站起身,转过身看着被恐龙宝宝依偎的江泓,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江泓看了眼宋烬说:“你要先让他们熟悉你的气味,再给他们食物。”
他认真地教给宋烬经验,“你想让恐龙坐下来跟你玩是不切实际的,要顺着他们到处活动才可以。”
宋烬默不作声地走到江泓面前,直接拽过了江泓的手,开始在江泓食指上编草环戒指。
“我可没说要和他们做朋友。”
宋烬很快就编好了江泓手指上的戒指。
他见状满意地笑了笑,歪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直视着江泓说:“我只是对你投其所好而已。”
宋烬说完开心地牵着江泓的手晃悠,不等江泓拒绝就撒娇着说:“待会我们士兵聚会你可要给我面子啊。”
他显然一幅把江泓当做自己人的模样,手指相贴过于亲呢的触感,让江泓不适地皱了皱眉。
江泓正要拒绝,宋烬却这么牵着江泓的手,蹦跶了两步来到了江泓面前。
他浑身都写满了开心和喜悦,浅褐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就这么多情潋滟的看着江泓。
宋烬想要撩拨人时的手段直白却有效,就这么笑盈盈的,用写满了爱意的眼睛看着你。
偏偏还什么话都不说,就喜欢黏黏糊糊地往人身上贴。
江泓沉默,最终转过身无可奈何地说:“知道了。”
宋烬直接笑出了声,不管不顾地直接跳到了江泓背上。
他故意贴在江泓耳畔,用彼此才能听见的轻声,无比暧昧地说:“谢谢江泓哥哥。”
宋烬说完就立刻从江泓背上下来,欲拒还迎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江泓说:“等会一定要来啊。”
场景再次转换。
是发现迅猛龙尸体后的雨夜。
军舰外大雨磅礴,恶劣的天气已经持续了好几天。
宋烬就在此时敲响了江泓的房门。
他浑身湿透,像是落汤鸡似的,华美昂贵的军服不断向下流着水,却并没有像江泓以为的那样卖惨求和。
反而是举着一堆带着编号的钥匙串说:“我把那些小恐龙都安葬了,这是钥匙,你想要去看随时都可以。”
宋烬抹了把自己湿透的碎发,看着面无表情的江泓说:“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江泓看着宋烬的狼狈样沉默了两秒,冷声说了句这是你职责所在后,就猛然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然而重重摔上的房门,却被宋烬直接用脚撑开。
宋烬痛得在原地单脚跳,他趁着江泓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跳进了江泓房间里,然后不管不顾地直接扑在了江泓床上。
江泓无语地转过头,任由宋烬得逞般地在床上打滚。
他来到床铺的最旁边入睡,却很快就被宋烬扯了扯袖子说:“江泓,我小腿好像炸到刺了好疼。”
“你看看嘛。”
“都红肿了。”
“好严重的。”
江泓被宋烬吵得不行,只能起身,却猝不及防地看见宋烬把自己脱得只剩上衣。
他情不自禁地怔愣了半秒,面无表情地直接把宋烬拽到自己面前,把对方的腿抬到自己膝盖上问:“伤口在哪呢”
下一秒,湿漉漉的吻就直接贴到了江泓嘴唇。
宋烬就这么挨着江泓的鼻尖,嗓音低沉暧昧地说:“在我心里。”
他话音刚落,就按着江泓的脑袋,再次趁机吻了一口,说话的语气却立刻软了下来。
“你不能生气不理我,我当时只是想在我下属面前装模作样而已。”
“唉,我一个将军,天天追着你这个小雄虫跑,这像话吗这不像话。”
“所以我需要说点过分的话挽回一下我的面子和威严。”
“求求你了江泓,别不理我。”
梦境里的时间跳跃得很快,场景立刻转换到了教廷里。
神殿里的信徒在低声祷告,威严庄重的声音不断回响在大殿内。
然而江泓的心却是乱的。
他在回想流落在外的宋烬寄给自己的信件。
那是丝毫不用怀疑,就能确认的,来自宋烬的信件。
俊秀英气龙飞凤舞的字迹,一如宋烬本人般,飘逸潇洒却没个正形。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你以前写的那些东西,我都背下来了江泓。”
“每次想你的时候,我都会重复你写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小恐龙陪着你谁陪着我啊江泓。”
“你告诉我这些是情诗对吗”
“我果然很聪明。”
“老公。”
“哥哥。”
“江泓哥哥。”
“你理理我嘛,你骂我也行,给个回复呗。”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真的再也不骗你了。”
“我就是想要权势。”
“同样的,我也就是想要你,就是非你不可。”
他应该是相信了吧。
相信了。
也给了宋烬这辈子最后一次机会。
不然。
他已是位高权重无人能及。
却要去做那些事情。
那些大逆不道的。
足够教廷把他活刮千千万万遍的事情。
江泓缓缓挣开眼睛。
他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看到山洞外逐渐晨曦微光,而自己的脑袋已经没有了发烧的不适感。
宋烬枕在江泓的肩膀,手掌紧紧贴着江泓的脸。
他并没有注意到江泓已经清醒,而是像极了快要困死却不敢睡的样子,脑袋不断垂落又支起。
宋烬眯着眼睛,意识迷迷糊糊,不太清醒地呢喃着说:“什么上辈子江泓。”
江泓偏头看着宋烬说:“我告诉你了”
宋烬听着江泓清冷的嗓音猛然惊醒。
他立刻站起身,揉了揉眼睛说:“嗯,是。”
“你刚刚,做梦说,是你上辈子认识的人把我们害成这样的。”
宋烬情不自禁地抱紧了江泓说:“你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他还带着半梦半醒的迷茫,却努力强撑起精神的模样,像是要为江泓保驾护航撑起一片天似的。
宋烬不断拍着江泓的肩膀,哄小孩似的说:“别睡了别睡了,我怕你醒不来。”
江泓抬手抚平宋烬翘起的头发,把对方重新搂回自己肩膀上说:“嗯不睡了。”
“他是你认识的人。”
宋烬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江泓。
他眷恋地枕在江泓肩膀上,忍不住偷偷勾起嘴角,所以得意的微表情都被此刻清醒的江泓尽收眼底。
“你生病的时候还真温柔啊”
“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