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泓觉得宋烬是不是脑子不好。
又或者是薄情的人天生脑子慢半拍。
他时常会在教廷的高楼眺望远方,感受着自己跳动的心脏对这段感情痛到麻木不仁。
痛到习以为常。
然而他们天各一方的分离了整整三年后。
经历了从将军到逃亡犯身份转变的宋烬,才恍若大梦初醒忽然长脑子般,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这辈子都要纠缠不休了。
江泓打量着酒杯里自己面容的倒影,情不自禁地冷笑了一声。
他们这辈子早就解不开命运拉扯的红线了。
虽然彼此远在几光年外,却绑定得更深更死了。
献祭自己未婚妻的帝国教廷神使。
被未婚夫揭穿了老底的革命军首领。
宋烬若有所思地垂落眼眸,忽然凑近了江泓的脸庞,挨着对方的嘴唇说:“你很得意吧江泓。”
“我以前以为没有任何人能够困住我。”
“更没有任何人值得让我停留前进的脚步。”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江泓,自嘲般勾起嘴角笑着说:“你做到了江泓。”
宋烬抬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说:“你不仅拿走了我的权势地位,还把我的心给拿走了。”
他这句话带着招蜂引蝶的调情,还带着谈情说爱的撩拨。
却比起其他真挚动人的话,反而多了几分真实可信的意思。
毕竟看一个人的真实目的,不是看他怎么说,而是要看他怎么做。
宋烬把自己绑到这里后的所作所为。
无论是故意低眉顺眼的亲近示弱也好。
还是此时此刻醋海滔天的宣誓主权也好。
实在不像是一个首领应该做出的举动。
完全就是被荷尔蒙控制后感情用事的发疯雌虫样。
毕竟,宋烬身处高位时,对自己故意撩拨肆意挑逗,是在以最低的成本最廉价方便的手段完成任务。
而他如果现在还想拿以前那套,用感情来制衡如今的自己,那纯粹就是找死的弱智行为。
江泓觉得,以宋烬的智商,肯定明白,只有强者才具有分配感情的权力。
他纯粹就是知道自己故意散步要结婚的消息后,坐不住地开始发疯了。
江泓知道此刻的宋烬并没有撒谎,却依旧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因为他很清楚,也很明白。
如果不是跌入深谷痛到极致。
宋烬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感情也是需要认真经营,彼此交换真心的。
同样。
如果不是现在逃亡的处境。
宋烬这辈子都不会意识到,能拿来利用当做垫脚石的东西,自然也可以成为刺入心脏的利刃。
这顶多算是微不足道的教训。
“宋烬。”
江泓嘲讽着说:“你应该知道自己没有真心这种东西。”
他的脸颊还带着酒后的红晕,注视宋烬的神情平静而自然,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而冷漠。
“你廉价的倒贴行为。”
“确实很符合你的行为准则。”
“但并不会影响我的判断。”
他话音刚落,宋烬原本笑着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裂缝。
他的脸色情不自禁地瞬间顿住,手也僵硬地不知道往哪放。
不过宋烬很快就恢复好了神情,满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也知道自己的倒贴行为如你所说的那样廉价。”
“但是我无所谓啊。”
宋烬若有所思的笑着,嘴硬着给自己找回面子,“和你睡这几次够我回本了。”
他们此时此刻彼此紧挨坐着,仿佛情侣般亲密无间,然而语言的针锋相对却悄无声息地形成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每个字每句话,都是无形的刀锋和利刃,都在紧张地等待着下一秒的回击挑衅。
江泓的手指支棱着额头,脊背靠在身后的座椅上
他姿态随意,微微歪头,打量宋烬的眼神却满是冷漠和嘲弄。
“是吗。”
“可惜,就算我和你上床的事情传出去。”
“也不过是春风一度的风流韵事。”
“或者说。”
江泓眼神里满是不屑和嘲讽。
他的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额头,倚靠在椅背上注视着宋烬的眼睛。
几乎是在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宋烬逐渐崩溃的脸色。
“我根本就不会让这种事情传出去半分。”
宋烬的眼神已经控制不住地移开了,他紧绷着下颌,强撑着挑了挑眉说:“我不明白。”
江泓的眼睛观赏着宋烬的痛苦,内心的疯魔在以此为血肉,滋生着恨意纠葛的恶果。
却没有产生任何报复成功的快感,而是久违地从心脏传来了刀割般的痛感。
“就是说。”
江泓的声音波澜不惊。
他的话从嘴里自然地说出,心脏却久违地传来了刀割般的痛感。
几乎是用自虐般的方式,听着自己内心滴血的声音。
“我不要你了。”
“宋烬。”
空气似乎就此凝结。
宋烬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打转。
那是泪光。
是不甘。
还是懊悔。
他看着眼前的江泓,若无其事地勾唇笑了笑说:“我知道啊。”
宋烬微不可察地抽搐着嘴角,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说:“你早就不爱我了。”
他不断眨动着眼睛,笑着看向周围的环境,自嘲般地说:“谁会让自己爱的人来这种地方流亡。”
江泓看着宋烬的模样,本以为对方会沉默。
宋烬却紧接着,转过头看着江泓说:
“所以。”
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哭腔说:“我这不是来爱了你吗”
寒风萧瑟而过,吞噬了宋烬带着哽咽的尾音。
江泓从来没觉得宋烬会笑得这么难看过。
宋烬若无其事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睛说:“好大的风啊,迷了我的眼睛。”
他抬眼看向江泓,欲盖弥彰地说:“你不会觉得我因为你的两句话就哭了吧。”
江泓眨了眨眼睛。
他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把宋烬惹哭了。
宋烬垂着眼眸,神情看上去像是在怀念以前的事情。
“我只是忽然想到。”
“你以前还是很宠我的。”
“我说冷。”
“你就把我的脚放在你肚子上取暖。”
“我说热。”
“你睡觉的时候也会给我扇风。”
宋烬放轻了声音说:“以前我每次招惹撩拨你,你虽然什么话都不说,却次次都会回应我。”
他浅色的金发被冷风吹得不断飘动,好像没人要的可怜小狗似的。
说着说着就自己抱住了自己的手臂,满脸哀愁地偏过头看向别处。
那强烈的寒风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即使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冷。
不是为了勾引自己连这种衣服都能正大光明地穿出来吗。
现在冷言冷语两句,就受不了开始装可怜了。
但江泓不得不承认。
宋烬这幅可怜的委屈样确实对自己有点用。
他不由自主地回应对方,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你自己作死,才会到现在的地步。”
宋烬不高兴地抬眼看向江泓,猛然坐回江泓腿上问:“你酒醒了还是根本就没醉在醉。”
他理直气壮的责问语气,仿佛受了江泓多大委屈多大欺负似的。
他说完就情不自禁地再次抱住江泓说:“那我以后不作死不胡闹了,我们还会回到以前吗”
江泓想难怪宋烬能贫民窟出身都能当上将军。
这能屈能伸的脸皮,和随时都能切换撒娇模式的本事,确实不是一般人都做到的。
他才主动回答一句,宋烬就迫不及待地再次坐回了身上。
江泓看着宋烬低落的神情,眨了眨眼睛,面无表情地回答说:“我们永远也回不到从前。”
他波澜不惊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漠。
“因为没有人能回到以前。”
“过去了就永远过去了。”
他似乎是在端着张清冷俊美的脸,学着老头似的严肃说教,又似乎是在意有所指地暗示着什么。
然而还没等宋烬反应过来,江泓就说:“至于我是酒醒了还是喝醉了。”
他冷哼了一声,抬眼看向身上的宋烬,像是在恶劣地嘲讽宋烬说:“应该还在喝醉的状态。”
“毕竟按照酒后吐真言的道理。”
“我刚刚说的可全是真的。”
宋烬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就这么盯了江泓半秒后。
他忽然从江泓身上站起身,不怎么高兴地皱眉说:“你耍我。”
“从一开始你就在耍我。”
“你根本就一点都没喝醉。”
宋烬不满地瞪着江泓,好像龇牙咧嘴的小猫似的指责江泓说:
“你是知道我想套你的反应,故意这么说的。”
他此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七上八下的情绪起伏,丢人现眼的泪水难过。
竟然全是江泓无聊打发时间的乐趣。
宋烬一时间要被江泓气笑了。
从来都是自己这么耍别人玩。
还是头一招自己被别人这么戏弄嘲笑。
“你来了之后不是打我屁股就是惹我生气,要不然就是像刚刚那样故意耍我玩。”
“真有你的,神使大人。”
江泓站起身,微微低头俯视着宋烬说:“你还少说了很多我的行为。”
宋烬看着江泓反问:“我少说什么。”
江泓挑了挑眉说:“少说了,你最引以为豪的和我缠绵□□啊。”
他看着宋烬难得憋屈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学起了对方说话的语气。
江泓的嘴角忍不住地勾起嘲笑的弧度。
他恶劣的捉弄感此刻达到了顶峰,恶劣之最的捏住了宋烬的下巴。
然后故意低头,轻轻吻在了对方的唇角。
“真蠢。”
“难怪,留不住你前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