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
本就是昼短夜长的寒川边境,此时彻底被黑暗的夜色笼罩。
室外大雪纷飞寒风刺骨,即使被厚重的玻璃隔绝,却依旧能听见冷风呼啸的声音。
这是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刻。
然而江泓房间内却依旧昼夜不息般亮着灯光。
他此刻正聚精会神地拉着莫斯利下棋,修长的手指不断发出落子的清脆声,旁边的暖炉里正不断跳动着火焰。
然而莫斯利却眼睛困得都睁不开了。
他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江泓,使劲眨了眨发酸的眼睛说:“你发什么疯还不去睡觉。”
黑色的围棋子在江泓手里散发着墨玉般的光泽,衬得江泓那双手更加骨节分明而清俊耀眼。
江泓脸上看不出丝毫困倦的神情,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落子说:“怎么,你这种爬行动物也需要睡觉”
莫斯利每次移动手,都要带着整个身体挪动,看起来格外费劲却依旧孜孜不倦地陪着江泓落子。
“我是前半夜活动,后半夜还是要休息的,哪有不需要休息的活物。”
他抬眼看着江泓,忽然冷哼了一声说:“别人都是直接喊我怪物,要么就是假模假样喊我莫斯利大人。”
“只有你装模作样地喊我爬行动物,你觉得自己很善良还是很特殊。”
江泓面无表情地回答:“前者的怪物带着侮辱性的含义,后者的大人显然是不走心的恭维。”
“至于爬行动物,则是单纯对你行动特色的统称。”
江泓盘腿坐在地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棋局。
他的手指缓缓点着自己的额头,像是在认真地思考怎么走棋。
他凌厉冷艳的脸庞被暖光勾勒,夺目的五官被彰显地更加浓烈,显出几分不像真人般的俊美惊人。
“还有很多人想让你融入群体,学会站着走路。”
“也只有我,把所有的动作行为都挪到地上,和你同等视线地相处。”
莫斯利不屑地说:“你觉得这样就会让你觉得你尊重我,好让我对你产生好感”
江泓头也不抬地说:“我从不以任何人的好感为目的,仅仅按照为人处世的标准做事,包括所谓的尊重你也是。”
“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尊重你的地方。”
他说话永远都是这样的疏离冷淡,仿佛有自己的世界般,把所有人都隔离在外。
却总是固执己见般按照自己的标准,对其他人散发善意和关怀。
然后再冷漠无情地告诉对方,只是他江泓想这么做,顺路遇见了可以让他这么做的你而已。
用不着感觉自己很特殊,也不用产生什么感激好感。
莫斯利忽然开口说:“你真够恶劣的江泓。”
江泓轻笑了一声,直接结束了对弈说:“你骂人也真够动听的。”
他在莫斯利不服输的眼神里,风轻云淡地把棋子按照对弈的过程后退,重演了刚刚下棋的经过。
江泓在某一步的时候忽然停住手,声音冷淡地告诉莫斯利说:“从这一步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他眼睛也不眨一下,按照眼前注定要输前的棋局,开始扭转乾坤般自我对弈棋局。
江泓很快就给莫斯利演示了对方可以获胜的走棋过程,面无表情地说:
“你的心思从那时候起就完全不在棋局上。”
他毫不留情面地戳破对方的心思,波澜不惊的语气里满是居高临下的拿捏,“我的脸这么好看莫斯利。”
莫斯利暴躁地打翻了棋局,对着江泓龇牙咧嘴说:“滚!”
江泓轻哼了两声,无视对方的情绪,漫不经心地嘲讽说:“没出息的小怪物。”
“你!”
“你刚刚还说那是侮辱性的代号。”
莫斯利此刻像极了炸毛的猫,死死盯着江泓,脸色阴沉得可怕。
如果换做其他人,看到本就身体扭曲的莫斯利这幅表情,早就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了。
然而江泓却是若无其事地收好了棋局,风轻云淡格外无所谓地说:“是啊,所以我刚刚故意侮辱你。”
他嘴角的轻笑半是讥诮半是嘲讽,没有丝毫的温情缱绻,却足够摄魂夺魄让人根本离不开眼睛。
像是冷艳夺目的曼陀沙华,即使知道危险剧毒,却依旧忍不住靠近。
江泓没有在意莫斯利的离去,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的时间,果不其然忽然战舰内开始响起警报。
江泓早有预料,却依旧很好奇会是什么样的方式和手段。
他走出战舰门,看着刚刚睡醒满头懵的属下问:“怎么回事。”
属下都没想到这种深更半夜,江泓竟然还没衣着整齐这么清醒。
他们还没来得及彻底反应,只能先如实报告着说:“有人故意破坏水坝,想要放水淹没我们的战舰!导致我们的战舰受损!”
“上校!”
“那些人应该是冲你来的,还需要您现在就跟着我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江泓默默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
他看着连衣服都没穿就拍出来的属下,相当镇定冷淡地说:“你先把衣服穿好再说。”
“是!”
准备互送江泓的下属们纷纷开始急切地准备。
江泓静静站在门口等待着被护送转移,期间还听见了下属们感慨的窃窃私语说:“不愧是上校,这么运筹帷幄处变不惊,这种时候还能这么冷静。”
他听了感觉有点想笑,却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
江泓很快就稳定了混乱的局面,安排有序地让众人各司其职,开始逐步撤离这里。
他跟着护送自己的士兵准备离开,却忽然遇见了着急跑过来的宙斯。
宙斯挤开士兵,满脸惊恐不安地看着江泓说:“我要和您一起走。”
他像是被忽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又或者真的没见过惊心动魄的大场面。
好像生死离别般,紧紧抱住了江泓的手臂说:“我不要和你分开。”
宙斯像是再不表白就来不及了似的,抬高了音量宣誓般地说:“我是您的未婚妻啊。”
江泓并不准备和宙斯废话,直接拎住宙斯的后衣领就拽着宙斯一起离开。
他健步如飞,声音冷漠,“做我未婚妻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室外的雪此刻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漫天的雪花让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地面的积雪已经漫延到了小腿,让他们的行走变得艰难而缓慢。
江泓和士兵们费力地在雪地里行走着。
他望着大雪纷飞一望无际的雪地,忽然间不知道从什么方向,响起了一声轻佻悠长的口哨声。
那口哨声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好像在故意猫抓老鼠般挑逗着他们似的,一个音能转八个弯似的暧昧不羁。
周围的士兵瞬间如临大敌,训练有素地持枪瞬间把江泓包围住护在了身后。
江泓却是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雪地,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下一秒他就听见了士兵们不断响起的惊呼声。
眼前的士兵们像是被什么东西拴住了腿似的,瞬间被狼狈地拖在雪地上走。
江泓的周围瞬间就没了阻拦的人,他刚准备转头就猝不及防地感受到了冰冷的枪口。
紧接着就是再熟悉不过,却足足三年都没有响起过的声音。
“别动。”
江泓并没有回头,他只是静静眨了眨眼睛后沉声说:“宋烬。”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是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却让身后的人受到什么巨大刺激般拿枪的手都微微晃动了一下。
漫天的雪纷纷而下,很快就落满了两人的肩膀。
宋其煜紧紧握住了手里的枪,看着眼前江泓高大的背影,阴阳怪气地说:“神使大人记错了吧,宋烬不是已经在三年前就葬身火海了吗”
他继续拿手枪抵着江泓的后脑勺,缓缓走到江泓面前,拿出了手里的短刀抵在江泓脖颈上说:“大人为什么还觉得,他还活着呢”
江泓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宋烬。
此时此刻他们彼此之间只能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
宋烬浑身厚重廉价的笨拙冬衣,仅仅只露出那双琉璃般的浅色眼眸,却依旧能够看出敏捷狠厉的身手。
他此时此刻看起来和江泓天差地别,像极了孤注一掷的亡命刺客,浑身写满了决绝和凄冷。
他默默握紧了拿刀的手,勾唇笑了笑说:“害我被流放驱逐三年,害我革除军籍一无所有。”
“神使大人觉得。”
他手里冰冷刺骨的刀刃猛然逼近了江泓的脖颈,带着威胁性命的压迫感,说:“你这条命还能保住吗”
江泓却只是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宋烬,随后轻蔑地偏过头,嘲讽地笑了一声。
他丝毫不在乎因为自己随意转头的动作,锋利刀刃在脖颈上滑动的危险,也并不打算搭理眼前的宋烬。
只是静静等着被托走的士兵,重新持枪包围了独自前来的宋烬。
宋烬警惕地看着周围的士兵,立刻用手臂别着江泓的脖颈,拿着刀刃抵着江泓的脖颈说:“都别动。”
江泓任由宋烬这么挟持着自己。
他好像完全置身事外无所谓般地说:“宋烬,你待会准备怎么跟我求饶。”
江泓和身后豹子般眼冒凶光的宋烬,似乎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他甚至挑了挑眉,挑衅般偏头看着宋烬,嘲讽着说:“给我生个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