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心理医生礼貌地笑了笑。
他的声音温柔低沉,听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人也看起来平静礼貌，像是受到了高等教育的，给人一种很舒服的亲和感。
然而下一秒，心理医生却挥手示意身后的摄像头对准了江泓。
那硕大的摄像头如同无数双眼睛的监视般,清晰地记录着江泓所有细微的表情,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和紧张感极强。
随之而来的还有头顶忽然亮起的高度强光,一瞬间几乎晃得江泓什么也看不见。
江泓闭着眼睛适应着强光，却听着对方声音里满是笑意的说:“我们这次心理疏导，也可以说是对您的访谈。”
“会在帝国内进行全程直播，供市民们浏览。”
“我想。”
“您这样大义凛然检举自己的未婚妻，为帝国效忠为教廷复命的人,应该不会介意。”
江泓缓缓睁开眼,对上了对方脸庞上虚假的微笑。
他轻蔑地微微勾起嘴角，碧绿色的眼眸倒映着对方的面容,波澜不惊地地说:“当然不介意。”
他难道此刻还有拒绝的余地
全程公开直播的心理疏导。
自己说错任何一句话一个字，都有可能掀起巨大的舆论浪潮,被断章取义地扭曲词意,或是被心机叵测地污蔑造谣。
最后名声扫地，千夫所指，都是可能出现的情况。
对方竟然把这种公开的审问称作心理疏导。
看来缪尔星帝国关于冠冕堂皇的话术还需要仔细研究。
心理医生随意地翻阅了两下手里的资料,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问题格外尖锐而犀利。
“很多人觉得你故意踩着宋烬，也就是您曾经的未婚妻上位,才获得了如今显赫的地位和万众瞩目的关注。”
“有百分之四十五的人觉得你的做法冷漠无情不留情面，甚至称得上是人品堪忧。”
“你对此的想法是什么呢。”
江泓神情一如既往,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用了几个词来诋毁自己而有什么明显的情绪起伏。
他继续直视着这位心理医生的眼睛说:“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我尊重他们的想法。”
“并不多做评价。”
心理医生继续逼问着说:“那你是觉得，宋烬其实才是正义的那方,而你并不是，看来是你们的感情出现了破裂才导致你选择检举宋烬吗”
江泓正准备回答，却忽然有人把显示屏放在了江泓视线面前。
那正是江泓此时此刻的直播视频，屏幕上的弹幕刷新得飞快，满屏都是对江泓的人身攻击和恶评诋毁。
那些话语的位置格外鲜明瞩目，想不看都不看。
【怎么会有他这种人】
【我以前还挺喜欢看他直播的】
【真是人面兽心】
【这叫什么，这就叫做不择手段】
江泓缓缓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面前依旧微笑的心理医生。
这是准备攻心为上，势必要看见自己崩溃出丑了
有意思。
江泓一边看着那些找不出好话的弹幕，一边继续回答着这位心理医生的话。
他没有被恶评攻击所波动，也没有落入对方话语的圈套，冷静而清醒地说:“我希望你能清楚，我是赞同为宋烬说话的那些人，而并不是赞同宋烬所做的事情。”
“任何公民都权力反对任何事，也同样有权力赞同任何人，赞同任何人的任何观点。”
“这既是神明赐予的思想，更是法律所赋予的能力。”
“虫族正是有自己的思想，才能在浩瀚宇宙中创建自己的文化和帝国。”
“我所支持的仅仅只是他们发声的权力。”
心理医生眨了眨眼睛，似乎预料到对方会这么回答，嘴角勾起略带嘲讽的微笑说:“你不觉得自己是在转移话题吗”
他此刻依旧维持着那幅温和的假面，语气却逐渐开始咄咄逼人，“请你直面我的话题，不然无法向帝国和市民交代，也无法向教廷神殿交代你为帝国效忠的决心。”
“如果这场心理慰问达不到满意的结局，你无法获得大部分支持的话，可能你后续还要继续接受我们的调查。”
江泓却丝毫不惧，并没有搭理对方的责问，而是面无表情地反唇相讥说:“我一直在直面你的话题。”
“只是，也希望你能尊重自己职业的《光明女神蝶祷言》。”
光明女神蝶在虫族里象征着起死回生的奇迹，也象征着绝对的公平正义。
而所谓的光明女神蝶祷言，则是缪尔星帝国所有合法居民，正式入职前必须宣誓也必须恪守的职业约定。
而这位心理医生所代表的审判庭，更是把这则祷言奉为行为准则。
毕竟审判庭从诞生那天起，就从未参与过帝国风波的权力斗争，始终是保持绝对中立的存在。
江泓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对方微变的表情说:“我刚刚说的每句话，都属于祷言，也都是光明女神蝶所要传播的思想。”
“众生平等，万物平等，没有人可以阻拦你的思想，磨灭你的意志，封住你的口舌。”
“就算是以七神之名阻拦，你也有资格否认他们的存在。”
他眨了眨眼睛，微微笑着说:“我想，您应该比我更了解，也更尊重祷言的思想。”
江泓就差没有直接指着对方的鼻子骂本末倒置蠢钝如猪了。
毕竟自己家的条例思想都能被遗忘忽略。
他确实算是在转移话题，却足够让对方哑口无言不敢继续牵扯。
【什么嘛】
【审判庭的人就这】
【也没传说的那么厉害啊】
【也是个假惺惺的家伙，这就被问住了】
【我是来看江泓被刁难的，不是来看江泓刁难别人的】
心理医生的笑容此刻已经开始破碎，他默默咬紧了后槽牙，立刻恢复了神情说:“好。”
“那我们继续下一个话题。”
江泓注意到对方手里是张监控画面的截图，是自己那天晚上去监狱里找宋烬时被拍下的画面。
他并不意外，即使监狱长无数次确保那里的安全和隐蔽性。
这时心理医生忽然站起身，拿着那张视频截图走到了镜头面前。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语气也言之凿凿正义凛然，充满了不动声色的威胁。
“请各位注意。”
“这是江泓神使出入宋烬所在监狱的画面。”
江泓缓缓摸了摸手指，脸色依旧不动如山。
心理医生展示证据过后重新端坐在了江泓面前。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泓问:“我请想问，你出入监狱是去看望宋烬看望你曾经的爱人。”
江泓眨了眨眼睛说:“看望我并不是看望。”
心理医生似乎急于扳回刚刚被问住的不利场面。
他迫不及待地直接打断了江泓的话，语气格外急促自信，“你当然不是去单纯看望他。”
“根据后来我们调取的宋烬体检信息显示，你是在找他进行繁衍类的交合行为。”
随着对方的声音落下，本就快速刷新的弹幕彻底炸开了，带着恐怖的惊人速度不断攀升着讨论量。
而江泓却只是轻声笑了笑。
【什么】
【监狱里还做】
【好变态】
【对不起，带入他的脸我觉得好刺激……】
【对不起，其实我也觉得好刺激……】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上午送去坐牢晚上抱着□□】
这种刺激性的消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坦诚公布，带着撕开他人隐私后堂而皇之窥探的羞耻感，瞬间就掀起了人们的注意力。
这种手段不光彩，但极其有用。
一般人这种情况不是脸红耳赤就是暴跳如雷了，哪还有心思继续周璇回答。
然而江泓却依旧冷淡平静，甚至平静到令人啧啧称奇的地步。
他知道审判庭向来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专门研究出了，这种以侵犯权力为手段调查后免于报复的赦免权。
江泓在把宋烬送去监狱之前，就早已
掌握到了所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部门信息。
然而对方此刻却像是已经获胜了似的，洋洋自得般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泓说:“你要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
江泓轻笑了一声说:“解释我不是很懂这种事情我为什么需要解释。”
“你显然对宋烬余情未了，才会做出这种不光彩的行为。”
“无论你是出于报复还是出于欲望，你的行为都极其不合理，也不适合担任神使的职位。”
江泓却只是漫不经心地喝了口水后说:“是吗”
他若无其事的语气仿佛在嘲笑对方的无知般。
“我作为性主导的角色，行驶性行为并不需要感情基础。”
“这最多可能称为我对宋烬的私下惩罚。”
“在我知道对方叛国后，对宋烬进行的某种霸凌行为。”
心理医生重复着问:“霸凌”
他轻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着对方的口不择言，却听见江泓掷地有声地说:“是。”
“霸凌。”
“就像是您毕业的贵族学校。”
“所普遍存在的现象一样。”
江泓说到这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他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语气波澜不惊却咄咄逼人地说:
“难道您也对曾经霸凌过的对象，产生过难以割舍的感情吗”
“那按照您的逻辑，恐怕您也无法担任审判庭的心理医生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