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念谦抱着个孩子进来，后面跟着阮思洁。
他一直缩着肩膀低着头，进了门就远远的站在一边，阮思洁拽了他一把，他僵着身体不肯往前。
尹钺看到他和孩子，怔住了，被人抽走了魂一样呆在原地，脸上的血色尽数退去。
厉敬看看尹钺又看看黎承泽，得意的笑起来，“快，让厉承泽看看他的宝贝儿子。”
阮思洁见阮念谦不肯上前，伸手去抱孩子，阮念谦收紧手臂往后躲了躲。
“啧！”
阮思洁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把孩子抢了过来。
厉承泽坐在那里，面容很憔悴，但一身气质冷清矜贵，眼尾泄出的一抹冷意让人不敢直视，静静看着他们。
厉敬看他十分平静，只当是强作镇定，假模假样的笑着说：“念谦把怀孕的苦自己吃了，让你白得了一个儿子。”
阮思洁往前走了几步，厉承泽眼睛一眯，冰冷的神情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气氛沉寂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厉敬没想到他都快死了还能在气势上压一头，顿时恼羞成怒，什么循循善诱、步步紧逼都抛到了脑后，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盯着厉承泽。
“你后继有人，公司我会好好管理，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我会给尹钺一笔钱，只要他知足，我就不会为难他。”
尹钺像是没听见厉敬的话，只是看着阮思洁怀中的孩子，那神情，像是随时能碎掉。
厉承泽抬眸看厉敬一眼，表情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场粗制滥造的喜剧，带着浅浅的嘲讽和冷漠。
厉敬瞬间就被激怒了，俯下身，双手撑着轮椅把手，盯着厉承泽：“你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别留遗憾。”
厉承泽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钟，随即看向那个孩子，“这就是你们的底牌？”
那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和讽刺，眼神像裹了刀子，扎得厉敬的刺全都竖了起来。
“对付你，足够了！”
厉承泽对阮思洁说：“孩子真的是我的？”
藏在角落，恨不得马上消失的阮念谦闻言身体抖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
但是此时，没有人注意到他。
阮思洁脸上的笑没有丝毫破绽，温柔的说：“当然，老爷子亲自验过的。”
“按月份算，是T国那次？”
见他们默认了，厉承泽又说：“阮念谦亲口说的，当时他没进房间。”
厉敬冷哼：“他那是怕你让他打掉孩子，故意骗你的。你当时中了药，枕边人是谁哪儿记得清。”
“那药也是你配的？”厉承泽问阮思洁。
阮思洁没回答，厉敬抢着说：“你管孩子是什么时候的，是你的种就行了。”
“你很清楚厉家的规矩，不管你承不承认，这个孩子流着厉家的血就是厉家的人。”厉敬胸有成竹，“而我，是你爹。”
他垂眸，怜悯的看着厉承泽。
“你那个助理和他肚里的孩子能不能进厉家的门，还是得靠我一句话。”
阮思洁浅浅笑着，补充道：“族里知道小七怀孕的人没几个，别人不知内情，会以为孩子是念谦生的吧？”
尹钺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眼中渐渐有了杀意。
厉承泽轻轻勾了下唇角，看着阮思洁：“厉敬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阮思洁并不在意他话里的讽刺，说：“老爷子给小七和孩子的股份就让他拿着，只是公司是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不放心交给其他人。”
厉敬把文件递上去：“签吧！”
厉承泽接了笔，夹在指尖，忽然又往地上一扔，往后靠在椅子里。
“你！”厉敬怒道。
“没力气了。”
厉敬憋着气把笔捡起来，厉承泽问阮思洁：“我想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人目光短暂的对视，阮思洁笑了笑，没说话。
“找不到一点儿破绽，来势汹汹，又无药可医……”厉承泽缓缓道，“不是第一次做了吧？”
厉敬听明白他在问什么，有点心虚的看了阮思洁一眼。
阮思洁看着厉承泽，不知是不是病了的原因，他越来越像姜时清了，特别是眉眼间的冷清，像是从天山偷下来的一片雪。
让人讨厌极了！
“你不用诈我。”阮思洁轻柔的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
“是吗？你是把自己当成了操控命运的神？”
“我只是尽我所能，做我想做的事情。”
“我是该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
阮思洁这次没有否认，定定的看了厉承泽好一会儿，眼角的笑意尽显薄凉。
“谢谢你的成全。”她说。
厉承泽似乎终于用尽了耐心，不再跟她兜圈子，直接问：“告诉我是什么，我就签字。”
阮思洁的心性异常坚韧，如今她得偿所愿也不见半点欣喜，是能把秘密带进坟墓的人。
她自然无懈可击，但是她有个兜不住话的队友。
厉敬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在他看来厉承泽绝对活不过今晚，告诉他一些秘密又能怎么样？
他把文件往厉承泽眼皮子地下又凑了凑，恶声恶气的说：“快签，签了我就告诉你。”
厉承泽撩起眼帘看他一眼，慢悠悠写了个“厉”字。
“……快啊！这才几个字你磨蹭什么？”
厉敬急得不行，见厉承泽不肯动，他皱着眉凑近了一点，声音压在嗓子里：“一种会自己消失的东西，你查不到的。”
“厉敬！”阮思洁喝止了他。
厉敬不满的抱怨：“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怕什么？再说，我什么都没说！”
厉承泽又慢吞吞的写了个“承”字。
厉敬等得咬牙切齿，最后那个字就像是吊在他眼前的胡萝卜，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香气。
他索性握住了厉承泽的手，借着靠近的姿势，在他耳边轻声说：“告诉你是放射性物质中毒又能怎么样，快签了，不然你可保不住那个孽种……”
厉承泽的手十分冰冷，跟他想象中重病患者的一样。可是，任凭他怎么用力都不能撼动这只苍白的手腕。
厉敬诧异，还不等他想明白，厉承泽轻轻一拨就将他的手拨开。
厉承泽在他惊诧的目光中站了起来，指尖从衣服里勾出一颗小小的圆球，“更详细的，去跟警察说吧。”
厉敬见鬼一样瞪着眼：“你、你怎么会……”
阮思洁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事了，脸上再也端不住虚情假意的温柔，面色铁青的看着厉承泽。
“不可能！”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的计划不可能出错！病历，还有老师……”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厉承泽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眼下的情况却不允许她复盘，病房的门被打开，几个身材高大的保镖走进来，将他们两人围住。
“自己走，免得难看。”
厉敬已经懵了，苍白着脸，惶恐的看着阮思洁：“老婆，怎么办？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他活不……”
“蠢货！你闭嘴！！”阮思洁彻底撕开了温柔贤淑的表象，表情狰狞的冲厉敬吼。
她看向厉承泽，眼神像是淬了毒：“你不惜赌上厉氏设计让我入局……你早就等着这个机会了吧？”
“机会是你送到我手上的。”厉承泽身上清隽仍在，冰气不见，冷冷看着阮思洁，“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的野心出卖了你。”
“呵！”阮思洁抱着孩子退后了几步，讥讽一笑，“野心？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她看向一旁六神无主的厉敬，眼中竟是厌恶。
厉敬被她充满怨恨的眼神盯得冷汗涔涔，目光在厉承泽和保镖之间扫了几个来回，脸上扯出难看的笑，颤声说：“是这个女人胁迫我的，我怎么可能会杀自己的儿子呢。”
“孬种！”阮思洁恶狠狠的打断了厉敬，脸上笑意疯狂，“厉敬，你当初求着我帮你杀死姜时清的时候，想过有今天吗？”
厉敬又惊又怕，赶紧去捂她的嘴。
阮思洁一脚蹬在他的小腹上，将他踹开。保镖见状分别上前，要制住两人。
“别过来！”阮思洁忽然将一支铅笔抵在怀中孩子的卤门，“过来我就插死他！”
厉敬像见了鬼一样看着阮思洁，不敢相信这个表情狰狞的疯女人竟然是自己的枕边人。
“不！”角落里突然爆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阮念谦发了疯一样冲过来，撞得阮思洁连连后退。
他满脸泪痕，死死护住孩子，“还给我！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你还给我！！”
阮思洁被他迎面磕到了鼻子，疼得眼前发黑，却也下意识收紧了手臂抱紧孩子，骂道：“你干什么？给松手！”
阮念谦是真的疯了，一口咬住她的手臂，趁她吃痛把哇哇直哭的孩子抢了过去。
保镖一拥而上，将阮思洁按在了地上。
阮念谦夺回了孩子，竟然躲在了尹钺的身后。
“不，这不是他的孩子……”阮念谦绝望的看着尹钺，小心翼翼的托起孩子给他看，“不是厉承泽的，T国那次我真的没有进房间，他们为了抢得先机，月份不到就逼我剖腹……”
他怕得浑身发抖，却极力保护着怀里的孩子。
尹钺眼神依旧很冷，眼中杀意却渐渐淡去。
阮思洁盯着他冷冷笑了起来，神色癫狂：“家破人亡的丧家犬，认贼作父……哈，我祝你们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