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钱办事与以命相搏，从来都不是能够相提并论的事。
小小的手术室，几乎每一块地砖都浸透了血。四道身影狼狈的瘫倒在地，不不知是死是活。
唯一剩下一个还能动的，拖着血淋淋的腿，惊恐的看着逐渐逼近的人。
“我、我们无冤无仇，我只是拿钱办事……你、你不要过来，我可以给你钱……”
房间里唯一站着的那个人，双手被粗大的麻绳捆在身后，他的胸腔像是破了洞的风箱，呼呼传出急促深沉的喘息。
他的目光空洞，眸子幽深，紧抿着的唇毫无血色。
那样子，分明是仅靠着意志力在行动，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推倒。
可是，那仅仅是似乎。
“求求你，饶了我……”那个男人疯了一样对他磕头，“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干这些事儿，我……我的孩子才两岁，我求你……”
慑人的威压让他伏在地上抖如筛糠，松木琥珀的信息素宛若一根根钢针，扎在他身上痛不欲生。
怪物……
难怪雇主要想方设法除掉这个人，他、他……根本不是人，是怪物！！
男人绝望的趴在地上，下一刻，半掩着的门被大力推开，一个颀长的身影闯了进来。
尹钺目光涣散，费了点儿力气才看清来的人。
是先生……
尹钺脑子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瞬间清醒，大声道：“有毒！别过来！”
厉承泽看着尹钺浑身是血，摇摇欲坠的样子，心如刀绞，愤怒几乎要将身边的一切燃尽。
“小七！”他三两步跨过来，眼底含泪，哽咽着唤了一声。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尹钺精神一松，眼前阵阵发黑，无力的跌入厉承泽怀中。
“对不起，我又让你失望了……”
厉承泽横抱起他，大步离开这里，“没有，你很好。先告诉我，他们伤你哪儿了？”
身上的都是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
可是为了控制他，他们给自己注射了大剂量的麻醉剂。
“孩子……”刚才生死一线都没流泪，这会儿尹钺忍不住红了眼眶，“我被注射了麻醉剂还有不知名的毒……孩子可能……”
即便从来没有期待过这个小生命，可他的出现，给了他触碰厉承泽的机会。
这是他和先生之间的纽带，要是孩子真的没了，他该怎么办……
强撑了那么久，尹钺太累了。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已经远去，他的耳边只有厉承泽稳健的心跳。
“对不起……”尹钺无意识的呢喃，“先生，对不起……”
*
“厉先生，问出来了。”
影六躬身站在门口，看了看守在床边的厉承泽。
小七还没醒，除了医生，厉先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病床。
他只是站在门口，都快被阴冷的压迫感逼出一身冷汗了。
“那五个打手都不知道雇主的真实身份，佣金和毒都是在公共澡堂的储物柜拿的。那三个医生也都招了，中年男人跟‘影’有私仇，所以接了个电话就接下了这活。其他两个是他雇的助理，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内。
厉敬没有撕破脸的勇气，阮思洁更是一个喜欢藏在背后的阴险小人。
从厉天华出国开始，他们就在谋划这件事，肯定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
甚至在动手的前一天，厉敬专门带着人上门找茬，让他们以为这就是他支走厉天华的原因。
厉承泽小心翼翼的帮尹钺的伤口上药，眼神冷得像是千年的冰。
这一次差点就让厉敬得手了，以前倒是小看他了。
沉默许久之后，厉承泽说：“把阮念谦带过来。”
他的嗓音夹着冰碴子，带着无法言喻的阴冷。
影六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只觉得厉承泽散发出来的怒意阴沉得像深海的水，带着令人窒息的气势。
小七出事后，他们立刻就去找厉敬和阮思洁，却没想到这两人早就有所准备，已经躲了起来，他们只找到了阮念谦。
小七昏迷了几天，阮念谦就饿了几天。
被带到厉承泽面前时，已经饿得浑身发软，面如菜色，一见到床边坐着的alpha，就手脚并用哭着爬过去。
“承泽哥，我做错了什么吗？我什么都没做啊……”
影六一脚踩住了他的手，痛得阮念谦快晕厥过去。
“两个月前，你去T国干什么？”
厉承泽居高临下睨着他，语气平板无波，alpha的压迫感落在阮念谦身上，足够让他生不如死。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即便恨意翻滚，表面也依旧优雅从容，从不显示明显的情绪波动，却在这份淡定中让人感受到死亡的窒息。
这才是厉承泽真正的样子。
什么冷静自持，不过是恶鬼披上名为教养的皮，伪装成人罢了。
阮念谦吓得说不出话，下一秒他的手指就被硬生生掰断了。
“啊——！”
他汗雨如下，绝望的拉扯着影六的衣服，“我说！我说！是小姑让我去的！疼……”
在厉承泽的示意下，影六给阮念谦注射了镇痛剂。
片刻之后，被掰断的手指只感觉到酸酸涨涨，阮念谦哭哭啼啼的跌坐在地上，“小姑让我去你的房间，她给你下了药，我只要成功爬上你的床就一定会有孩子。而且那种药会扰乱你的记忆，事后你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我怀孕后就去国外躲起来，等孩子生下来，老爷子一定会为我做主，逼你娶我。就算你不答应，我也能靠这个孩子成为厉家的人……”
厉承泽表面平静，内心却已经掀起滔天巨浪。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声音因为紧张而紧绷：“可你并没有怀孕。”
阮念谦哭得更凶了：“原本计划好我趁骚乱混进你的房间，谁知道我被人撞了一下房卡掉了，走到一半还被警察带走了呜呜呜……后来我怕小姑骂我，趁他们不注意逃出来找你，可是……”
“可是已经晚了，你房间外都能闻到结合后信息素的味道。后来我们想要找到那个omega，可不管怎么样都找不到……”
那晚异常混乱，庆幸的是恰好有警察在附件巡逻。
阮思洁的计划百密一疏，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警察会来得这么快，没等阮念谦成功摸到厉承泽的房间就把人带走了。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承泽哥，我好饿啊……”阮念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许太太酒会那晚，小姑又让我勾引你，呜呜……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一片死寂的病房里只有阮念谦断断续续的哭声。
厉承泽坐在床边，仅看他冷峻无双的容貌，高高在上的气质，矜贵得像是王座上的君主。
但病房里外近十人，全都被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压得抬不起头来。
阮念谦的话包含的信息太多了，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么那晚上了厉先生床的人……
众人内心一凛，不敢细想。
影六大着胆子，轻声问：“厉先生，要把那晚在场的人都叫来问话吗？”
“嗯。”厉承泽的语气冷得掉冰渣，“先找人过来，抽我的血去做DAN检测。”
他的目光转向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即将水落石出的真相带给厉承泽难以用语言表达的震撼。
他年幼家族内乱，年少力挽狂澜，期间背叛、落魄、绝望、成就……种种情绪都尝过，但没有哪一种能和现在相提并论。
他甚至不能很好的收敛情绪，竟然是当着所有手下的面，亲吻尹钺苍白的唇。
除了影六，所有属下都震惊不已。
原来传闻地真的，厉先生真的和小七在一起了？！
阮念谦更是吓得脸毫无血色，原本掉个不停的眼泪都吓了回去。
他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可是，那个助理是alpha啊，就算跟厉承泽上了床也……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他，事情肯定就是他猜想的那样。
要不然，怎么会查不到那晚的omega？
不是查不到，而是爬上厉承泽床的人，根本不是omega！
他们调查的方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当然什么都查不到！
“那这个人要怎么处理？”影六问。
阮念谦看着厉承泽看过来的眼神，吓得浑身发抖，一个劲儿的摇头，却说不出半句话。
厉承泽现在没心情去管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吩咐手下把阮念谦重新关起来。
两个月之前，一同去T国出差的人很快就聚齐了。
除了影六和躺在床上的尹钺，其他都是普通的助理。
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怕的厉承泽，一个个紧张得直冒冷汗，不断看向影六，希望他能给点提示，好让厉承泽问话的时候，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人到齐了，厉承泽却没立刻开口。
他注视着尹钺，过了一会儿，忽然弯腰凑过去，轻柔地问：“醒了？醒了就别睡，睁眼看看我。”
尹钺心里挂念着厉承泽，所以即便脑袋昏昏沉沉，身体也跟被火车碾过一样疼，还是在意识回笼的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先生？”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好几天，只觉得怎么才一会儿不见，厉先生瘦了这么多？
头发也有些乱，眼底乌青，胡茬都冒出来了，整个人憔悴得不行。
病房里有那么多人等着、看着，厉承泽的目光却只落在尹钺身上。
“之前你没醒，我不敢乱动。”他的声音又轻又柔，生怕吓着尹钺一样，“给你点信息素好不好？”
闻言，尹钺顿时耳尖微红，轻轻侧过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