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们望着漆黑如夜、空无一人的山脉,心底感到怪异,难道说,群魔潮结束了?
这怎么可能,无底崖结界都没有破除, 第五轮都未到,他们布置准备了这么久,怎会出现差错?以往从来没有出现这等情况。
施定柔给受伤的弟子包扎,看到厉青云一身血的从旁飞快走过,眸光顿时闪了闪,追上拍肩道:“喂厉青云!你没死啊。我一直没见着你人身影,还以为你死在山上了。”
厉青云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施定柔:“只是在忙。施堂主,你觉得第三轮邪魔为何没有来袭?”
“这我哪里知道,难不成这群邪魔就躲在某处,趁夜偷袭我们?不管了,总之先休息,明日再作计较。”
厉青云摇头,眼底闪烁冷芒:“群魔潮是最为特殊的一次邪魔聚集,这群邪魔没有思考能力和自主行动力,只是靠着杀戮本能朝邪气地方聚集,进行厮杀。可在那两轮作战后,我发现,有些诡异的地方。”
“什么?”施定柔一愣,诧异地看着厉青云。
厉青云:“以往群魔潮都是一团混乱,根本毫无秩序,但这两轮却截然相反,有条不紊,并不像是在厮杀,更像是有目的、有配合的在作战。”
施定柔眉头紧蹙,多年来跟厉青云携手合作,他一听便明白厉青云话里意思,道:“难道你怀疑,有人在操控这些群魔?”
厉青云颔首:“这场群魔潮可能不简单,至少不能再像以往那样看待。”
施定柔抱臂,略微惋惜道:“唉,若是那祝仙圣还在,哪里还管这群邪魔怪异不怪异,一剑下去,先灭一半山。”
似是想到了以往祝衣青爆发出的威力,不禁感到害怕。
厉青云眉毛扬了扬,手指点着剑柄,没有说话。
施定柔看向厉青云,想到那时盛界大会他偷偷跟在厉青云身后,听到与祝衣青的对话,后来虚世天尊发怒,挨个询问每个人,他见厉青云未说实话,便也替厉青云隐瞒此事下来,但原因是什么,他倒现在也不知。
“厉青云,你那时,为什么要放走祝衣青?”
“我为何不能放走。”
施定柔叉腰,瞪他一眼:“那么掌门问起他去处时你却不告诉,又是为何?”
厉青云淡定道:“既然放走了,又为何再告诉他人去处。”
施定柔语塞,他忽然发现厉青云不想告诉他的事,他问一百遍都不能问出答案,明明以前无论是什么事,都会告诉他的。
厉青云见施定柔生气,轻抚剑柄,声音透着几许寒意:“我只是成人之美。”
“成人之美?”
施定柔挑眉,目光含着审视,等待厉青云解释。
“祝仙圣一直想出去,我便让他出去,仅此而已。”
“弟子几次去寻找,你都在从中作梗,你就这么不想让祝音门找到他吗?”
“我只是在帮他。”
厉青云丝毫不惊讶施定柔为何知道这些事,镇静的与他有来有往,俩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退缩。
其旁弟子似乎早已习惯他俩的争执,反而都纷纷在猜赌云阳仙督跟堂主谁先退一步。
从厉青云接手执事堂开始,施定柔便是一叉腰二跺脚三瞪眼,老百米远就听到那大嗓门,偏偏厉青云又是最能沉得住的一个人,任施定柔咋呼吵吵闹闹,他什么话也不说。
等施定柔发完脾气,他来一句“闭了听觉”,气得施定柔跺脚哇哇大哭,合着他乱骂一通,厉青云是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而施定柔报复的方式就是在厉青云睡觉时,大半夜跑到住所敲锣打鼓震天响,隔三差五来几回,把厉青云扰醒后再一通乱喷,然后高昂着脑袋走人。
留下面容扭曲的弟子在一旁哀叹,堂主不愧是堂主,真是变态中的极品。
因此在执事弟子中间已经流传了赌注,猜猜下一次吵架谁会赢。
施定柔对厉青云的回答显然是不买账,抱臂盯着那人看道:“我聪明着呢,你最好别骗我。”
厉青云垂眸,看了看,道:“你脸上胭脂掉了。”
施定柔惊慌地捂脸转过身,抽出镜子补上妆容。
俩人之间僵持的气氛才缓和下来,一旁弟子小声道:“耶,我赌对了,快把钱都给我。”
厉青云道:“搬来的棺材有异样,据说是千墨离的尸首,我传信给掌门,但到现在没有回信。”
施定柔扇鼻道:“那棺材吗,臭死了,不知道是什么味,像腐尸又不像腐尸,倒像是某种毒药。”
“你最好不要再靠近。”
夜凉如水,月色皎洁,照射在黑漆漆的林木之上,投下斑驳阴影。
偶尔会有几只猫头鹰从空中飞过,发出几声叫唤,还有守夜弟子燃烧起火堆的噼啪声。
愈是寂静愈是显得危险,众弟子提高警惕,就连睡梦中也是睁开一只眼睡觉,不敢大意。
这三四个时辰都有了,第三轮群魔潮却迟迟未至,毫无动静,按理说,早该到了啊!
难道真如其他人所猜想,群魔潮已提前结束了?
众弟子们越想越觉得诡异,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不敢睡去,不怕它来,就怕它不知何时来。
关于此群魔潮怪异处,宗主们商议后都派出弟子去探查。
施定柔披着外套,坐在篝火边不住打哈欠,他这一打,带起好几声彼伏的哈欠声。
平日里,修真界众宗门都是各自为营或者相互竞争,少有交流,这次因为邪魔潮,众宗门联手合作,共同对敌,扎堆在一起。
且盛界大典预兆出“祸”,更可知危机四伏,需得联手抗敌共度难关,像这般合作场景只会多,不会少。
施定柔伸手揉捏双目,强忍着困意,但眼皮沉重得很,看东西都重叠在一块儿了。
“都寅时了,我就应该像白颜画那样,早早钻回帐篷里睡觉,我不管了,我要去睡觉。”施定柔指了指不远处弟子道,“你们哪个门派的,小声点!别在那聊天打屁了。”
翌日清晨,当阳光倾洒而落之时,无尽山脉中的邪魔依旧未曾出现,甚至连声音也未曾听到一丝,古怪的很。
而弟子们却是一夜都未睡好,有些则表现出神情恍惚,疑神疑鬼,因为不知从谁开始,流传在众弟子们之间的一件事。
有人在昨夜听到了,从棺材里发出嘻嘻的笑声。
一名男弟子拉扯着身旁女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妹,你昨晚有没有听见什么声响?总觉得…阴嗖嗖的……”
女子被拽了一把,眉毛皱了一下:“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昨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男弟子又问了一遍。
女弟子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男弟子叹息一声:“我就知道是自己多心了。”
身后弟子听及二人谈话,凑近对那男弟子小声道:“你也听到棺材里的笑声了对吧?我也听到了,没有假!真他妈吓死老子了……”
另一女子脸色不好,颤抖道:“你们别乱说,我也害怕。”
“什么笑声?我怎么什么也没有听到,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此一出便引起热烈八卦讨论,这便是奇怪处,有些人听到笑声,有些人则是一点也没有听到。
事情愈演愈烈,甚至已经引起骚动,这样的流言自然也传到了宗主、长老们耳朵里。
群魔潮还未解决,这样的流言不阻止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倒时扰乱人心,使得众人惴惴不安,宗主们立即让派人去查明。
施定柔皱眉叉腰道:“会不会是千墨离搞的鬼?”旋即想到什么,那眉毛皱得更厉害。
“话说,那里面真的是千墨离的尸骨吗?千墨离真的还活着?说不定他失踪后就再也不回来了,或许他会回来,但不是现在。说不定是另有其人干的好事。”
“现在一切都未知。”厉青云道,“眼下先处理好群魔潮的事。”
一日下来,第三轮群魔潮都未至。
所有人心里已有了不少答案,不管是邪魔潮提前结束亦或不对劲,还是关于那“祸”兆预示,许多人都不愿去猜测的另一种可能——魔尊的降临。
但有命令,谁都不能乱说话,怕搅得人心惶惶,造成混乱,因此弟子们也只得干瞪眼。
夜晚,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声响,月亮躲藏在乌云后,天边一片黑暗。
棺材里再次发出“呵呵”“嘻嘻”的诡异笑声,还伴随着人的呼吸声。
但周围弟子仍在沉睡,仿佛没有听见,有些弟子却突兀地睁大双目,瞳孔猛缩,似乎受到惊吓。
他们看向那棺材方向,脸色煞白,满是恐惧,不怕邪魔,就怕不存在的鬼魂。
笑声越来越响亮,一弟子再也忍受不住,推了推身旁睡熟的师兄,颤颤道:“师兄,快醒醒啊。”
师兄被惊醒,茫然地坐起身,问:“怎么了?”
“嘘……师兄,你仔细听。”
师弟指向棺材方向,哪知被师兄一巴掌打在头顶,训斥道:“胡闹!你疯啦,仙督今天都发话叫我们别管,赶紧睡!之前你便说看到一个身影,还发出笑,你指不定是出了幻觉。”
师弟被训斥后,不甘地闭上嘴,却在这时,又隐约听到棺材里传出“嘻嘻”的笑声,浑身汗毛炸起,软磨硬泡让师兄陪他去棺材。
“放心师兄,我有办法镇住那笑声。”
二人蹑手蹑脚走近棺材,捏鼻忍着臭味,那师兄接过师弟说的镇鬼符,拿起一沓看,上面竟都是明世仙圣还有莲心仙君的画像。
“明世仙圣是何等的厉害,只要把他的画像贴在棺材附近,千墨离的鬼魂还敢作妖吗?别说千墨离,其余恶灵也不敢出来作怪。”
“那这金仙君画像又是何故?”
“啧!金仙君是谁?千墨离的师尊!俗话说的好,儿子做鬼害人,就把他老子纸人烧过去,让他老子在下面治治他儿子,他儿子就不敢作妖了。”说罢那师弟信誓旦旦地指着金来香画像,“徒弟作妖,贴他师尊画像,绝对压制。”
师兄皱眉道:“你确定这东西有用?谁压谁还不一定呢。”
“放心吧师兄,我都打听好了,那千墨离他怕金来香!”师弟拍着胸脯,“保证万无一失。”
师兄听完师弟说的话,半信半疑,但看师弟说得头头是道的模样,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期待,若真成功了,没准还能去领赏。
于是便与师弟合力,将十张祝仙圣还有数张金仙君的画像都贴在棺材附近。
“师兄贴紧点,别让画像乱飞了。”
“知道,等贴完你可要安心睡觉啊!”
“嗯嗯我睡我睡!放心吧师兄,这方法一定管用。”
“这金仙君是谁画的呢?可真一般呢。”
“还有谁,当然是我啊。”师弟一边急急忙忙贴着金来香画像,一边道,“我忙活了一整天终于画完,不过你也知道,我跟师父学了两年画,这点雕虫小技算得了什么嘿嘿。”
“哦,原来是你画的,那我是不是得夸夸你呢?”
“哈哈谢谢师兄夸奖!”
“不过你这方法不好,为什么不让金仙君本人过来呢?兴许千墨离见到真人,更加吓得不敢乱造次了呢。”
“若真可以我早请金仙君过来了!可惜金仙君早已不在人世。”那师弟微微叹气道。
“呵呵,似乎祝衣青也死了呢。”
“什么似乎,是确实!”那师弟大半夜偷偷摸摸跟师兄做不能被人发现的事,一紧张起来便忍不住话多。
“真是没想到,明世仙圣这么厉害,竟就突然死去,我还以为会发生什么可歌可泣可悲可壮,让人涕泗横流大战邪魔英勇牺牲故事,结果就只是死在了一个普通的早晨。”
师弟说着不由感慨道:“哎,我也曾梦见自己死去,醒来后还哭了一场。”
那声音话里带着笑意,轻飘飘一句:“那你不妨猜猜,接下来,还有谁会死呢?”
“我不知道,反正别是你也别是我。”
师弟在贴完最后一张画像后,转过身道:“师兄我贴好了你贴得怎样了?”
他这一转身,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身后哪里还有师兄的身影,根本是一个人也没有。
师弟慌乱之际看到摔进草丛里的师兄,连忙扶起,师兄这才从凹坑里出来,道:“我一直在叫你,结果你一个人在那叨叨嘀咕个没完,怎么喊你都不应。”
“什么啊,我不是一直在——”
顷刻噤声,如果师兄早就摔倒在草丛里,那刚才跟他说话的人,又是谁?
那师兄也察觉出不对劲,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立即回到阵营里,惊奇的是,棺材里真的不再发出笑声。
明日早晨他们再去看时,金来香的画像全都不见了。
二人相视,均是一脸凝重,而弟子们关于作夜发生的事,又有了新的说辞,有人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按那目击者的说法,便是,突然一团幽蓝光点飘荡在空气里,渐渐凝聚出一个虚幻模糊的影子来,它慢慢变长,那人脸也越变越清晰,竟是一名男子的脸庞,轮廓颇为迷人,皮肤白皙。
那男子站直了,望向远处,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笑容,轻微的笑声在林中徘徊,只说了一句“该换天了”,便又消失。
师弟和师兄对视一眼,感到背脊发凉,一股寒意自心底冒了出来,便也将昨晚怪事告知。
因此在弟子们间又悄悄流传另一种说法,那便是千墨离的鬼魂回来了。
就在众人心惊胆颤时,一股恐怖威压弥漫开来,笼罩整片无尽山脉,让所有人都感觉窒息,第三轮群魔潮竟突然来了。
所有人拔剑迎敌,这次来袭的魔修比前两轮实力都要高出几倍,一开始修士们还能抵抗,随着时间推移,众人伤亡惨重,渐渐的竟已经退守到山腰,只剩少量强者还能坚持守在山顶。
一场大混战,血染红了整片土地,尸体遍布各地,鲜血汇成河流,顺着岩壁流淌而下。
魔修一路杀伐,所遇之物,皆不留,好似有什么强大力量在支撑着他们。
时间一到,群魔潮又退去。
众弟子纷纷涌向受伤的同门,一些弟子扑在死去的人尸体上哭啼起来,悲痛不已,其余人也沉默地低头,不再言语。
此次损失比前两次要严重,除去那些陨落的弟子,还有很多受重伤未愈的弟子。
而众人都心知肚明,愈往后伤亡只会更多。每一次群魔潮都是如此,前辈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白颜画抖去白衣上鲜血,走到无底崖,低头一望,那结界只剩四十层了。
众门派回到阵营休息,皆在讨论刚才的第三轮,一说众人这才发现原来不是自己的问题,在刚才作战时大家都感到身体疲惫,力量使不出来。
“该不会是那群魔修做了什么手脚吧?”
“肯定是,我也感到浑身乏力。”
“不会吧?”
“怎么不会!我的丹田就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真气!”
就在弟子们争执不休时,第四轮群魔潮竟来了。
众人不由一愣,不约而同停止出声,目露惊疑,无尽山脉上魔气翻滚,似乎酝酿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次群魔潮来得古怪,来得蹊跷,甚至来得莫名其妙!
宗主们此时出面道:“此次群魔潮不简单,已不是所有人都能应付得了,勿要再去枉送性命。”
“此乃天道劫难,尔等切勿擅动,静观其变。”
众人都未出去应战,而那群邪魔盘踞在山巅,竟是在缓慢地朝山下众宗门阵营赶来。
一宗主察觉,道:“他们果然是有意识的在行动!”
“而且这群邪魔数量并没有经过一轮轮而减少,反而在增多。”
“好像有人在控制这群邪魔。”
白颜画抬眸摇扇:“不像是在控制,更像是在听命于谁。”
众宗主神情冰凛,能让所有邪魔听命,世间也只有一人——魔尊。
可群魔潮都未到最后,邪魔没有杀尽,怎么可能诞生出魔尊。
“区区邪魔,焉敢猖狂!我们须得尽快阻止,捉住他们审问意图。”
众宗主亲自带领几百个精英弟子,先行拦挡这第四轮群魔潮。
一行人前往作战,剩下的人则留在原地,想要前去帮忙,却是感到疲惫至极,不仅如此,有些弟子竟然开始脱力,瘫软在地,而且还浑身颤抖。
有些修为弱的人已经一动也动弹不得,晕厥过去,裸露出的皮肤呈现黑色。
“是中毒了,快给他服用解毒丹药。”
“不行,试过了,解毒丹药对他们无效。”
众人焦虑万分,越来越多弟子倒地,施定柔忙安抚每一个弟子,一番检查。
一炷香后,一半弟子都已昏厥过去,一半弟子还保存着清醒,但他们的症状与那些被毒素侵蚀的人一模一样,也是全身无力,浑身颤抖,皮肤发黑。
就在此时,前去作战的弟子们也赶了回来,听及情况后也拉开袖子,发现自己皮肤大大小小呈现出黑色。
厉青云走到施定柔身边,等施定柔检查好那弟子情况,站起来后问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突然就中毒了,我也是。”施定柔眉头深锁,看到厉青云手背一块变黑,道,“你的也是。”
“我没事。”
“厉青云,你觉不觉得这毒很像……”
“守斋咒。”
厉青云替施定柔说出来,见其神情,便知跟他猜想一样,道:“给你看一个东西。”
他把一张纸递给施定柔,施定柔拿过来一看,上面第一行写着“守斋咒”,第二行写着“解药是祝音门和醉花宫的鲜血”。
落款是千墨离。
施定柔脸色大变,抬头看向厉青云,回想群魔潮发生的怪事,道:“我们被千墨离耍了。”
“是千墨离来报仇了。”
施定柔再次看了看纸上字迹,很像千墨离的风格,忆起瑶池阁的笑声和蓝绸缎,道:“千墨离定还活着,这次他回来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我们得要小心些。”
他总有种感觉,今天会有大祸临头。
厉青云看了眼施定柔,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嗯?什么事?”
厉青云转身走向草丛偏处:“跟我来。”
“什么啊这么神神秘秘的。”施定柔嘀咕一句,还是跟在厉青云身后。
到得没有人处,厉青云直言道:“施堂主可知当初给村民下守斋咒的是谁吗?”
听闻此话,施定柔心里一紧,都知是千墨离做的,可厉青云却仍还是问谁,原因也只有一个。
“你是不是想说…那些事都不是千墨离干的?”
厉青云:“是祝音门干的。”
施定柔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沉默半晌,艰难吐出话:“你…你是怎么知道?”
厉青云:“告知守斋咒事情的先是祝音门的弟子,后来我审问,从那些人嘴里知晓了实情,这一点,在我向掌门要解药时得到了答案。”
“是掌门指示他们这么做的?”施定柔手指虚虚捂住嘴唇,似怕声音传到其他人耳里,整颗心提到嗓子眼。
他一直认为掌门是一位明智睿智的长者,绝对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万万没有想到竟是害死无数村民的罪魁祸首。
厉青云道:“虚世天尊以百姓作为诱饵胁迫千墨离,想让千墨离承受不住自杀。但因金仙君扛顶压力保护千墨离,又一直陪伴在千墨离身边,这计划才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施定柔道:“原来这都是掌门故意设计的一场戏。这样行正道之事又在修真界有一定影响力的宗门,竟然会对百姓下毒手。”
随即他想到了醉花宫,醉花宫的地位实力与祝音门比肩齐声,不也是能做出拿活人炼制的事情,可能在世人看不到的背后,他们的所作所为更为恶劣。
施定柔心情复杂又沉重,叉腰道:“怪不得千墨离这次回来第一件事做的就是下守斋咒,并且放出祝音门和醉花宫弟子们鲜血是解药的消息,他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厉青云:“千墨离不是等闲之辈,不可能轻易就放过那些伤害他的人,他一定会不择手段报复回去。”
“你不是说去找掌门要过守斋咒解药吗?这次可以解毒吗?”
“我给他们服下,没有用,而且——”厉青云的眸光冷冽许多,“我刚刚就一直在想,毒的源头在哪?”
施定柔抵下巴思忖:“这守斋咒的毒是人传人,应该是有谁先接触到了什么,然后回到阵营传染给了全部人。对了,之前守斋咒是不会传染到修士,因为体内有灵力,或许可以让弟子们催动灵力,缓解毒素。”
厉青云摇头:“这守斋咒恐怕和当年村民中的守斋咒不是一个东西,即使运用真气反而加重毒素蔓延。且弟子们也不知为何身体疲惫提不了真气,之后我便看到千墨离留下的这纸条。”
“这么说,这纸条上面的话现在也只有你我知道。”施定柔说即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吞咽进肚,“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厉青云不语,千墨离能告诉他,定也能告诉其他人,而且他有预感,下毒并不是千墨离最终目的,恐怕千墨离要玩一手大的。
“还有,我走过来时,发现一小部分弟子竟然没有中毒迹象。”
施定柔震惊:“没有中毒?”
厉青云:“嗯,如果能弄明白这一点,也许就能解开毒,又或许,千墨离在计划着别的什么。”
在二人分析守斋咒情况时,外面已是忙忙乱乱,叫声此起彼伏,已开始出现小面积死亡,和守斋咒情况一样,全身溃烂而死,几乎成滩浓血。
好再此次群魔潮跟来了不少医家仙门,稳定了一众伤者,未造成太严重损失,但仍无法阻止毒素扩散。
在抵抗第四轮群魔潮时,弟子们活捉了几个魔修审问,但他们永远都在重复一句话。
厉青云停下记录的笔,抬头道:“什么?”
弟子窃声道:“他们都在说,恭迎魔尊。”
施定柔蹙眉,下一轮便是第五轮,如果魔修所言属实,那么意味着魔尊不久就现世。
但从前几轮来看,他们分明就像是在受人命令,能命令这群邪魔的只有魔尊一人,莫不成魔尊早就降临世间。
“除了这个,还有说别的吗?”厉青云道,“比如他们在听命于谁,又在筹谋着做什么?”
见弟子摇头,施定柔和厉青云只好去询问那些没有中毒的弟子,期望发现这些人的共同点。
当问到白颜画时,脸色并不比其他人好多少,扇子展握在胸前,都不愿再摇了,但却未有中毒现象。
白颜画一口回绝道:“不用再查了,这是千墨离玩的一场游戏,我们都是棋盘上的棋子,他想怎么操控就怎么操控。如今,他正躲在暗处等待着看一场好戏。”
厉青云看到白颜画脚边碎纸片,便知千墨离也把消息告诉给了他,道:“白仙尊为何没有中毒?”
“不知。”白颜画只简单冷漠回复两字,便不再言语。
不少弟子叫痛,他们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住,浑身疼痛,仿佛被撕裂一般。
而其中一些弟子却收到了千墨离的纸条。
当看到上面写着“祝音门、醉花宫人血是解药”话语,破口大骂,明眼人都知道千墨离是要挑起各宗门跟祝音门和醉花宫作对,自相残杀,从中渔利。
皆是撕碎烧毁纸张,再骂千墨离卑鄙阴险不得好死诅咒的话,一通下来,身上疼痛似乎真就减轻不少。
可再荒谬的话也总会人相信。
一些心思活络的人依然在心里抱有希望,不去试试怎知行不行,死马当活马医,便向祝音门、醉花宫弟子求助,讨要鲜血做药引。
“什么?让我给你们喝我的血?”听到消息后祝音门弟子顿时怒火冲天,“那你们还不如去找阎王爷索命呢!”
“我告诉你们,千墨离是想借刀杀人,挑拨离间,让我们各派弟子相互争斗,谁敢动手,谁就等于自取灭亡!”醉花宫弟子亦是冷笑连连。
“你们竟然真信了这千墨离满嘴喷粪的谣言,简直愚蠢之极!他这么说肯定有所图谋,我们绝不能落入的他圈套。”
在某处空地上,几个门派弟子聚集在一块,围着祝音门和醉花宫的弟子愤慨不休争论。
对方也毫不退让,指着道:“如果真能解开毒,就算付出一点代价又怎么了!再说我们只是要一点血试试,又不是要你们命,你们至于吗?”
“若真不管用,以后我们绝不再向你们提便是,你们何必张开闭口就骂人。”
“你们反应这么激烈,该不会千墨离说的是真的吧!你们的血真的能救人!”
“别说我们不肯给,就算肯给又凭什么白白便宜你们!”一祝音门弟子脾气火爆,立即反唇相讥。
“千墨离是个什么东西,你们不会看不清楚吧,为了达到目的,根本就无所不用其极,你以为他真是好心帮你们?”
“呵呵,你们可别忘了,当初千墨离可还是你们祝音门的弟子。”
此话一出更是火上浇油,两边争吵愈演愈烈,甚至剑拔弩张。
很快此事便引起了其他人注意,其余祝音门和醉花宫弟子见状纷纷跑来调节。
然而这里面也有些人听着别的宗门弟子辱骂自己同门,哪里能够坐视不理,当即怒气冲冲地站出来与对方大打出手。
原本只有七八个人,立即扩大成几十个人,不知谁打了谁的头,不知谁踢了谁的腰,混乱成一团。
也有不少人在从中调和,皆说“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闹得大家脸红脖子粗”“大家冷静冷静,要和平相处啊”云云,但也只是让情况更加混乱。
直到掌门还有各宗派领导者赶来呵斥,众人这才停手,而弟子们本就中毒,一通大闹后有些者当场昏厥,医者忙过来抬去救治,这场闹剧才终于停止。
但也因此,让全部人都知道了毒为守斋咒,以及这一切都是千墨离在背后搞的鬼。
仔细询问后,才发现大家也都是太过心急,一些人失去了同伴或道侣,想要去尝试救人,哪怕半点希望,这才选择去问要鲜血,而祝音门、醉花宫见其方法是千墨离提出的,又见大家真信了,一时激动愤恨,产生了矛盾。
各宗教育了一番,便让弟子们各自回去休息,准备接下来的第五轮群魔潮。
施定柔抱臂对厉青云道:“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争吵,就会有矛盾和私心,这件事明显是千墨离在背后推波助澜,若非如此又岂会闹成现在这般模样。千墨离只需坐在暗处什么也不用动,下好棋就行。况且千墨离的目标也很明确,便是冲着祝音门和醉花宫来。”
厉青云:“或许,事情还并没有这么简单。”
施定柔神色忽变怪异,道:“是了,我来就是跟你说一件事。刚才我去询问了那些发生争执的弟子们,部分人跟我说,他们看到了千墨离混在他们中间。”
厉青云眼眸微眯,等着施定柔说接下来的事。
“他们当时还不敢确认,只觉得有个人跟千墨离很像。千墨离在世时,是十八岁模样,未及弱冠,但他们看到的那个人则更像个成年男子,要更高一点,头发也长了不少。”
施定柔一边说着一边回忆拼凑弟子们说的话。
“我又特意去询问他们有没有近距离靠近那个人,他们都表示没有。因为都觉得那人很怪异,他们在争吵打架得厉害,那人却混在其中,欢快地跳舞。”
“跳舞?”厉青云脱口而出。
施定柔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低头思考什么,末了抬头道:“等回去后我一定要多给金来香烧点纸钱,还要烧许多胭脂和漂亮衣裳,让金来香在天上保佑我,可别被他那混蛋徒弟给杀了。早知道在金来香还活着的时候,我就应该叫他教训教训千墨离,不准动我一根指头。”
在他说话时,忽而一个弟子惊呼道:“我的衣袖上……有虫子。”
众人循声望去,那名弟子溃烂右臂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虫子,而在他旁边那些中毒昏厥的弟子,身上也同样爬满虫子。
施定柔脸色微白,他记得这些虫子似乎在哪里见到过,恍然惊悟道:“是棺材!棺材有问题!”
他扭身对厉青云说道:“千墨离就在那棺材里面!”
二人不多言便转身向棺材走去,其余的弟子听到后也随之前行,当所有人赶到放置棺材的地方时,皆是大吃一惊。
那棺材竟然不见了。
施定柔见此,与厉青云对望一眼,更加证实了自己心中猜想是对的。
正要派弟子寻找棺材,无尽山脉深处忽然传来巨响,接着整座山脉微微摇晃起来。
众人皆是一愣,随后脸色纷变。
“邪魔来袭!!”不知是谁先喊出这句话,接着,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向自己宗门靠拢聚集。
大家都明白,这第五轮群魔潮,可是个重头戏!
这是最后一战,此战无底崖结界破碎,底面恐怖东西全部涌出,邪魔将吞噬厮杀到最后。
各宗门要做的便是彻底斩灭这些通过一轮又一轮而强大起来的邪魔,再将那些东西重新封印回无底崖。
所有人也皆是最大调动人手,守斋咒害得弟子们失去一半战斗力和半条命,但还有部分修为强大的弟子保存实力,另一些虽中毒但没有致命伤害,仍可以作战,剩下伤重弟子则留在原地。
天空上传来阵阵破风之声,众弟子御剑升空,随后冲天而起,一股股灵力爆发而出,化成一道道流光飞驰向四周。
远远地望去,整片天空都被黑气所笼罩,黑压压一片的邪魔朝这里奔涌而来。
白颜画看着无底崖内黑气翻涌,有东西涌了出来,听得命令,率先纵身跃下,向那群东西杀去,众人亦是拔身跃下,朝邪魔掠去。
刹那间,一道道凌厉的气势从各个方向席卷而来,汇聚成一股洪流冲向前方。无数气势撞击在一块,激起滔天波浪。
在混乱的厮杀之中,白颜画身影迅疾,转瞬间就解决掉好几批邪魔,旋即余光瞥到其余弟子,身影迅疾。
白剑挥动,血液迸溅。
“仙尊!”弟子们投来感谢钦佩目光,纷纷围上去。
白颜画一脚踏在邪魔脑袋上,长剑顺带划过邪魔喉咙,负在身后,鲜血洒满长空,染红了他的白衣。
“仙尊,不知为何我灵力消耗了许多,明明之前这种程度的攻击还不至于让我虚脱。”旁边传来一名女弟子惊慌的声音,她额头上布满细密汗珠,显然很疲倦的样子。
“是啊!我刚才差点死掉,幸亏仙尊相救!”另一个年轻男弟子附和说,“不仅如此,这里邪气太旺盛,体内毒发作得更厉害了。”
白颜画闻言,目光扫视一圈,果见不少弟子呼吸急促,脸色苍白。
他丢出一袋丹药让弟子们服下,观察周围情况,其余人也亦是不堪重负,身上黑色面积溃烂加重,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不能再战了,这些都是千墨离设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