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绝对是她……
沈音文被她压在身下, 发不出声音，只有胸腔因为情绪激动剧烈起伏着，双颊也因为心中此刻激荡着的情绪而泛起红色。
他记得她的手……作为从三岁开始就触碰钢琴的人, 沈音文对那天南荞弹琴时手指的模样和触感记得一清二楚。
那双手划过自己身体, 带来柔软触觉和隐秘刺激感的同时，沈音文几乎控制不住地闷哼出声，眼睛依然没有睁开，睫毛却因为内心的挣扎而剧烈颤抖。
他像大海中一条渺小的鱼，任由汹涌的海水将自己冲刷至任意一个角落, 却毫无招架的力气，任由自己不断随波漂泊着，然后彻底昏迷过去……
*
音乐教室。
他该怎么告诉她？怎么和她正常地联系？
他要怎么对她说, 即使是她不那样做，他也是……愿意的。
沈音文直接旷掉了下午的课, 躲在门后面，偷看那抹正坐在钢琴凳子上演奏的黑发少女。
南荞钢琴弹的并不出色，至少在人才济济从小接受贵族式教育的少爷小姐堆里并不拔尖, 说水平中上都是勉强。
她平日里就不是一个专注力强、做事情细致有耐心的人，这样的人天生就并不适合艺术。少女指尖弹出的乐曲代表了她的心境，指尖倾泻而出的钢琴声透出她心中隐隐浮躁的情绪，甚至就连她弹奏时的脸上, 也丝毫没有陷入艺术的沉浸。
但是沈音文却看的专注、认真，此刻温柔细致布满赞赏和憧憬的脸上, 目光和南荞身旁那个正弯着腰、对她赞不绝口的音乐老师并无二致。
身为全球瞩目的音乐才子, 他还是第一次做出类似于这种偷窥其他人弹钢琴的举动。
正在钢琴键上跳跃的十指停下, 南荞从钢琴凳上站起，转过身去, 微微鞠躬。
班里其他的学生们立马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惊呼声与赞叹声不绝于耳。
南荞从台上面往下走去，面对着人生中早就习以为常的掌声和赞叹，颇有些自命不凡地扬起了尖尖的下巴。
之后南荞在班级中匿名制的公平竞选中，获得了下个月在学校一年一度的校庆大典上，代表她所在的年段表演钢琴才艺展示的机会。
不过……校庆大典？
沈音文躲在门后面，听到这个消息时有些怔住。
不过他很快弯起了嘴唇，想到了一个可以和她合理表明心迹的办法——那就是，在学生会上，向宋明提出要把校庆大典上的单人演奏，改成双人演奏。
*
学生会。
“双人演奏？”
看到沈音文交给自己的计划提案后，宋明眼里隐隐划过一抹疑惑的光。
作为和沈音文认识至少四年的老旧识，宋明自然知道沈音文向来性情傲慢，虽然表面上与其他人不同，总是保持着绅士般的谦逊礼貌与教养，但是他的内心，其实与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子弟们并没有什么差别。对待音乐时，更是一丝不苟，不允许他的艺术作品有丝毫差错。
像他这样的人，居然会愿意双人合奏？而且……居然还是他主动提出的。
宋明坐在学生会特制的软皮椅子上，身上穿着学生会的制服，双腿交叠着，十指翻阅了一会儿手里的文件。
抬起头，疏离淡漠的目光，在沈音文此刻噙着一抹温柔笑意的脸上落了一圈。
“代表二年级出场演奏的人是谁？”
话才刚出口，想起什么的宋明突然意识到自己问的是一句废话。
只要南荞在二年级，该年段的其他人就都不会有冒头的机会。无论她在哪里，哪里的机会就只能是她的。
“是南荞。”
沈音文轻笑着回答，也没有要掩饰自己目的的意思：“宋明，你是学生会的会长，这一点小事情，你有权利做决定吧？你要是现在把双人合奏的事情定下来，我和小荞还能有更多的时间排练。不过你要是拒绝，我就要怀疑你之前说的你对小荞没有企图的事情是假的了哦。”
“你没必要用激将法。”
宋明淡淡地说了一声，然后拿起身旁的印子，在提案书上盖了章。
“我不但对南荞不敢兴趣，我还很好奇，你们那么多人都对南荞感兴趣，之后该怎么收场。”
宋明突然回想起那天自己经过楼下一片树林时，看见南荞和陆生绫一前一后往里面走出来的场景。
两人都那副模样，一看就知道刚经历过什么事。
他又想象出未来大致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既然达到了五十好感度就可以和南荞接吻，而南荞对周围的许多人好感度都达到了可以接吻的程度，而陆生绫又没有办法的话，她大概就会这样一步步慢慢沦为所有人的玩物吧。毕竟南荞只是一个npc，没有自己的思想，所以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就算是陆生绫再喜欢他，身为男人，他也是绝对不能接受自己有一个随时随地都可能和其他人接吻或者发生亲密关系的女朋友的。
这些现在迷恋南荞的人，在未来，总有一天会明白——npc就是npc，她不是人类，从出生起就并不被赋予人类的情感，而是为服务于人类、取悦人类，而存在的。
“既然这样，那就先谢啦。”
沈音文接过那一份由宋明盖过章的提案书，微笑着转身离开。
*
“双人演奏？”
起初，刚听到这一消息的南荞很震惊，紧接着反应过来，眼神里面燃起怒火。
“凭什么？”
原本只有她一个人、独属于她在校庆大典上大放异彩的机会，现在却要多加一个人，所以她当然生气。
陆生绫和她一起坐在操场的秋千上，作势无奈地耸肩：“这是宋明的决定，我和李潇也去劝过了，但是印子都已经敲下去了，以宋明的性格，应该不可能会再改。”
“这个机会是我自己一步步努力争取来的，其他人凭什么来抢？”
南荞想了一会儿，越想越生气，从出生开始，她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那个想要沾我光、分走一杯羹的贱人是谁？”
陆生绫听到后嘴角抽了抽，他都不好意思告诉南荞这件事，虽然她早晚会知道，但是陆生绫不想是由自己告诉她的——万一她一生气，迁怒于他这个传话的就不好了。
“是沈音文。”
“沈音文？”
南荞愣了愣，下一秒想是想通了什么，眼中的怒气更甚：“谁都知道沈音文是出名的音乐天才，让我和沈音文一起合奏，是故意想看着我在那么多人面前出洋相吗？他安的什么心？”
陆生绫不说话了，坐在南荞旁边，手里握着秋千其中一边的绳子，一下一下往前荡去。
其实他倒不觉得是沈音文亦或者是宋明，想要故意让小荞出洋相。他现在反而怀疑是沈音文对小荞别有企图，找宋明给他创造机会。
即使陆生绫无论在游戏里还是游戏外，都和宋明并不熟悉，可陆生绫经过和这人为数不多的相处中了解到，宋明虽然表面冷漠，内心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
至于沈音文，他对小荞的想法，几乎路人皆知。
想到这里，陆生绫微微攥着手里的绳子，转头，看向身边的南荞。
她的脸上盛满了怒气，沉浸在自己的情绪李，却比平时的样子更加鲜活、美丽，充满生机。
*
南荞找不到沈音文，就暂时去学生会里找宋明算帐。
然而等她将手里的几页乐谱狠狠砸在宋明的办公桌上，嘴里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以后，却只换来宋明轻描淡写的一记眼神，以及他的嘲讽。
“你应该有点自知之明，你的钢琴水平，在全校根本排不进前一百，却能代表整个年段在校庆上演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你真以为那些人一票一票把你推选出来，是因为你的实力？”
宋明看着眼前的南荞，皱了皱眉。
他这样说着，脑海中却是浮现出在现实生活中周围那些人嘴里一提起南荞，就两眼放光、眼神狂热的场景。
“虽然我到现在为止也弄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喜欢和追捧的。大概是因为，从外表上看，你确实挺赏心悦目的吧。不过你也应该明白，只有外表而败絮其中的人，就算会招来异性的喜欢，也只是生理性的冲动而已。知道我们一般把这种人称作什么吗？”
宋明看向面前的南荞，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一丝恶意。
或许是她的人生太过于一帆风顺，会让那些经历了许多努力，才站到这个位置上的人，难免在心中升起不忿。
少年缓缓地凑近她，俊美无暇的脸上，此刻淡漠到几乎没有显露出来任意一点情绪：“叫做——玩物。”
宋明看着南荞听了他的话以后，原本布满怒火的脸上，气愤反而飞快地消失殆尽了。
不再说话，用一种晦暗不明的眼神静静地看向他。
她眼睛太大，平时明亮清澈的眼睛，突然见不到一丝光，黑得吓人。
宋明略微蹙了蹙眉，收回看向她的眼神——在记忆里她一直是金发碧眼的形象，还是第一次和南荞眼睛里真实的瞳孔相对视，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我的意思是，既然知道自己才不配位，就该努力去精进自己，而不是来我这里，去否决掉其他比你更有能力的人的位置。这一点，难道你父母也没有教过你吗？”
“我知道了，会长。”
南荞拿起桌子上的那几页琴谱，低下目光，又安静地注视他几秒。
过了一会儿，突然间扬起嘴角，低下头，笑嘻嘻地说道：“我回去一定会勤加练习的哦，会长。”
说完了这一句，她最后又下子收回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看了坐着面前的宋明一会儿，拿着琴谱，转身面无表情地离开。
*
南荞独自一个人坐着操场的秋千上，头发有些被卷起来的风吹乱了。
她觉得有些冷，略微瑟缩了一下，很快，肩上披过来一件还带有温度的校服外套。
南荞转过身去，看向来的人，看到黑发少年的时候，眼里燃起的光又飞快地暗下去，落在地上的脚有些烦躁地胡乱踩着地上的草。
她心烦意乱，脸上也难免带上了一些厌烦的情绪。
“怎么是你啊？”
正在背后给她打理吹乱头发的孔亦勋，听出她语气里的不耐，手指微微僵住。
可是下一秒，还是细致、温柔地替她继续梳理着头发。
原本散着的头发上，一根被扎起来的小辫子被拆开，又细心地一点点扎着。
至少她一眼就认出自己了不是吗？
孔亦勋自嘲地想着。
南荞现在心情不好，用脚踩地上草的动作也就更加用力，价值首都中心一套别墅的羊皮，此刻鞋底沾满了新鲜的草汁，她依旧心中不满。
南荞现在心情不好，急需要发泄，结果来了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心情也就更加郁闷了。
她看向眼前正低头给她编头发的孔亦勋，心中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来了宋明和她说的那些话，她嘴角微微扬了扬，用食指和拇指，将孔亦勋垂落下来的下巴向自己的方向扯过去。
她捏人向来很痛，更是不会考虑其他人会不会痛，少年瓷白的皮肤上很快留下了红印，而此刻孔亦勋的眼睛里却满是受宠若惊，害羞躲闪着南荞突然向自己凑过来的实现。
“小、小荞？”孔亦勋惊呼。
这里可是在操场上……
南荞咧了咧嘴角，看着他的样子：她可没有打算要亲他，一个早泄男而已，谈玩物都谈不上，她就算真要亲，亲他弟弟也不会亲他。
“喂，我问你，你为什么喜欢我呀？”
都觉得她npc，没有思想，头脑简单。可是在她看来，这些所谓的“人类”岂不是更加简单，往往她还没做些什么，就能轻易地喜欢她，听她的话。
果不其然，就和南荞预料中的一样，孔亦勋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支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只是不断脸红害羞地闪躲她的视线：“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没有理由的呀……”
如果真要他说理由，那小荞全身上下的每一点都是理由，她的每一处特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构成了那个，令他喜欢的她。
南荞心中不屑，暗自冷嗤了一声，表面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那你觉得，我是玩物吗？”
孔亦勋愣了一下，表情立马变得恐慌，不过他也立马敏锐地意识到大概是有人在小荞耳边胡言乱语了什么。
“当然不是！”
小荞怎么可能是玩物呢，她曾经是他心中最珍贵的珍宝，现在是宽容他、救赎他的神明。
南荞弯起双眼，笑了一下：“当然了，我也那么觉得。”
要是她是玩物，那他们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