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野犬

  邵揽余好似压根没觉察到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面上不见半点慌乱,回道:“哮喘病患者确实跳不了海,但你怎么确定,我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即便是谎言被拆穿,他依旧一副顺理成章的样子。

  费慎似乎也习惯了,接受良好道:“我只是提醒你,下次要撒谎,记得编个像样点的理由,别露馅了。”

  邵揽余:“多谢你的建议。”

  吃完早餐,两人如约交换了房间,总归也没带行李,人换过去就行了。

  青叔家里瞧着宽阔,实际能住人的也就三间房。

  家具用品都无比简朴,简朴到了有些寒酸的地步,连间像样的厨房都没有,早上的芋米粥还是在屋外生火,用小锅炉煮的。

  余口惜口蠹口珈-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费慎凭借以前帮赵林木家修东西的经验,问青叔借了工具,熟练在屋内干起活来。

  他将正方形小餐桌放倒在地,一条桌腿一条桌腿的拆卸修复。

  青叔听见莫大的动静,连忙拄着拐进来阻止:“不用、不用,太脏了,别碰。”

  邵揽余没一点作为客人的自觉,惬意地坐进椅子翻看通讯,嘴里说着风凉话:“没事青叔,他用了你那么多药,是该付点报酬,多活动活动也有利于伤口恢复。”

  青叔眼睛不行,费慎索性将他送进房间,安排道:“您休息吧,我就随便弄弄。”

  青叔升起担忧:“你别给我弄坏了。”

  费慎安慰:“本来就是坏的,坏不到哪去了。”

  青叔:“……”

  回到客厅,费慎送了邵揽余一个藐视的眼神,蹲下继续干活。

  邵揽余忍俊不禁,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条条翻看眼前虚拟屏上的内容。

  前几日坠海上岸,安顿好后,他也尽快与秦一舟取得了联系。

  对方事无巨细告诉他,库珀和费惕都被救了下来,但是安娴失踪,费柯澜身受重伤,已经由费惕陪同送往科谟治疗。

  库珀则在第一时间返回了大西洋,目前情况未知。

  “野玫瑰”号在海上爆炸沉船的消息,不到一日,就已传遍了太平洋和大西洋洲际。

  当日船上共有一百三十一人,收到通知的救援队紧急赶过去后,只救下了一百零三人,其余二十人失踪,八人死亡,受伤无数。

  此事以极快的速度大面积发酵,多数人都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议论此事,众说纷纭之下,背后真相也演变出了无数个版本。

  其中信服度最高的一个,便是库珀家族这些年招摇过市出尽风头,还总是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行龌龊之事,终于有人看不过眼实施报复了。

  库珀元气大伤的同时,还得罪了不少人,估计往后在人前露面的次数也会大幅减少。

  有人拍手称快,有人唏嘘感叹,街谈巷议好不热闹。

  不过无论如何,“野玫瑰”号那艘堪称两洲第一豪华的巨轮,算是彻底报废了。

  两日没看通讯,堆积的消息有点多,邵揽余一目十行,只挑重点阅览。

  秦一舟说科谟最近隐有动乱之象,前段时间费兆兴身体刚有所好转,不知怎么,费惕在海上险些遇难一事传进了他耳里,费兆兴精神大受刺激,病情再度直转急下。

  又由于安娴失踪,安娴母家的人不干了,正在带头闹事,扬言要讨个说法回去。

  再加之费兆兴躺在疗养院有些日子了,却始终未见好转,中央政府那帮人一个个开始打起了歪心思。

  上边不稳,下面也安定不到哪去,科谟人心动荡,城内发生了好几起抢劫砍人事件。

  城外边境线上亦是骚乱不断,费家如今的压力不是一般大。

  接着是维冈段家那边,因为栾河道意外毁约之事,据说段家人发了好大脾气,并扬言要弄死邵揽余这个见钱眼开的东西。

  可惜终究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如之前所预计那般,对方迫于无奈主动退让,给出了比原来丰厚两倍的条件,再次降低身段请求合作。

  最后则是柏苏,同往常一样,不管另两区如何动荡,柏苏始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去搅那趟混水。

  倒是有人走漏风声,说邵揽余也乘坐了“野玫瑰”号,并且下落不明好些时日了。

  得知消息的柏苏首领施康年,急得连夜派人去邵家拜访,然而丁点消息都没打听到,因为邵家的确没人知道他此刻是死是活。

  大致翻看完,邵揽余调出屏幕键盘,逐一将消息回复了。

  【派人看着点费惕,必要时帮一把,别让科谟真的乱了。段斯昂那边不急,再晾一段时间,他没本事叫板。柏苏暂时不用管,施康年爱蹦跶就随他去,提醒其他人,别打扰老爷子】

  回复完最后一条,邵揽余正要撤销虚拟屏,瞥见角落又多了个红点。

  点击一看,居然是谢掩风发来的消息。

  多少年了,那小子从没主动联系过一句,今天当真是稀奇。

  打开讯息,上面的内容简洁明了——

  【风向不对,周边有鬼】

  邵揽余神色如故,眼神冷冽了一瞬,又若无其事恢复原样,没给予回复,直接关掉了通讯。

  处理好手头事情,邵揽余回过神,发现费慎已经一样接一样,动作迅速地修好了餐桌、柜子以及窗户等几样家具。

  整体说不上焕然一新,但确实看着比原来要结实得多。

  对比他的游手好闲,费慎忙碌到额头上甚至出了汗,汗液濡湿茂密的睫毛,衬得那双浓眉大眼格外清亮。

  邵揽余清清嗓,夸奖道:“不错,这样青叔以后住着也能舒服点,好人做到底,要不你把房门也修一修?”

  费慎随手将工具扔到一边,用早上喝粥的碗接了点水,咕咚灌进嗓子眼,看人的眼神凉飕飕的。

  “你使唤谁?”

  邵揽余好言好语:“我这是建议。”

  费慎回敬道:“那我建议你去睡大街。”

  怼完这句,他放下手里的碗,身形一掠出了大门。

  青叔不知何时离开的房间,一个人坐在荒凉的前院,捣鼓用于生火煮饭的枯草,捆成一堆堆储存备用。

  耳旁响起动静,青叔直白道:“别乱跑,这里不比其他地方,要是迷了路,到死那天也没人知道。”

  他眼瞎耳不瞎,双眼废了后,听觉反倒更灵敏了。

  不仅能分辨出是费慎的脚步声,还能听出他是朝哪个方向走。

  费慎停了停脚步,说:“就洗个手,丢不了。”

  修理家具使得双手和小臂沾了不少灰,被汗水一浸,擦都擦不掉。

  回忆起地图上标注了附近有条小河,正好能洗脸洗手。

  “是不是要去廊河?”青叔问得很准。

  “嗯。”

  “别去,屋后头有口井,那也能洗。”

  费慎刚迈出的腿又放下,那股倔劲儿上来了:“不能去?我就想上河里洗。”

  “河里有死人,好多个,”青叔语气冷静得可怕,“顺着上游冲下来,尸体全是黑的干的,脸都烂了,前段日子廊河臭烘烘的,你要去就去吧。”

  费慎一阵沉默,倒不是被对方形容的画面恶心到了,而是十分敏锐地察觉出,青叔话语中的矛盾之处。

  他双眼失明,是如何发现那些所谓的尸体的?

  “青叔,你听谁说的?” 有人替自己将疑问指了出来。

  邵揽余出现客厅门口,衣冠整洁,长身玉立。

  哪怕落到再差劲的环境,他依旧能维持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斯文矜贵,言行不急不躁,举止游刃有余。

  青叔道:“镇上人说的。”

  费慎接着问:“尸体怎么会是黑的干的?”

  按理说在水中泡着的尸体,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得苍白浮肿,无论饿死还是被人打死,遗体都不至于发黑发干。

  青叔有些不耐烦了,挥挥手:“我哪知道,你要去就去,别在这啰嗦。”

  费慎远远与邵揽余对视一眼,突然间有了默契,两人心照不宣往廊河方向走。

  只可惜事与愿违,赶到廊河边后,并未看见什么非同寻常的画面,也没闻到青叔说的臭烘烘的气味。

  廊河水比想象中清澈许多,水里不见鱼虾,只有一簇簇新鲜发绿的青苔。

  河流附近要么是倒塌的枯木,要么是黑黢黢的山石,气候有着春夏的炎热,却感受不到春夏的气息,别说鸟了,连声虫鸣都听不见。

  所见之处荒芜萧瑟,死寂一片。

  目视潺潺流动的河水,邵揽余说:“洗吧,你不是就要上这洗吗?”

  费慎哦一声,弯腰捡起河边的小石子,扔进水中:“又不想洗了。”

  邵揽余拆穿:“天天训练的人也有洁癖?”

  “洁癖称不上,”费慎屈膝蹲下,忽然一笑,“至少没到邵老板您这种程度。”

  他说着,手伸进河里晃了晃,五指张开舀出水滴,故意洒到了邵揽余裤腿上。

  “……”

  邵揽余默不作声,垂下眼睫,看见费慎扬起了得逞的笑容。

  对方两颗虎牙尖露出来,肆无忌惮中包含一丝凶相,莫名和藏匿于深山的野生动物有点神似。

  生性顽劣胆子大,喜欢故意吓唬过路行人,本以为是恶作剧,可没想到吓唬完真的一口咬死了猎物。

  邵揽余头回如此深刻的感受到,眼前这人实打实才刚到二十岁的年纪。

  二十岁,骨子里的幼稚与天真尚未完全褪去,稍不留意便会忍不住暴露于人前。

  邵揽余一言不发,端详片刻,忽然用手按了按费慎头顶,如同许久以前那样,摸小狗似的,带着逗弄招惹的意味。

  “回去了。”

  费慎被这一摸定住身形,笑容僵在嘴边。

  邵揽余都走出许远了,他才收拾好表情,神色自若跟上脚步。

  来回白跑一趟,终究是用井水洗了手。

  午饭和晚饭没弄出什么新鲜花样,依然是咸甜的芋米粥。

  吃完回到房间,简单擦拭了身体,费慎屁股刚一碰到床,身体骤然一歪,差点连人带床一块儿摔地上去。

  他嗖得弹起身,一把掀开薄毯垫,心底顿时冒起了火。

  和原来的房间一样,这张床也是由破破烂烂的铁架搭制而成,然而此刻底座已然腐朽开裂,颤颤巍巍支撑着上方的床铺。

  适才他那么一坐,中间干脆凹陷了。

  费慎气得想笑,难怪邵揽余会那么痛快答应换房间的事。

  他大步流星走去对面找人算账,唰地拉开房门,门缝发出吱呀吱呀的噪音。

  邵揽余端端正正坐在床头,双眼望向左手边的墙面,余光出现来人身影,他回过头。

  “你很喜欢荼蘼花吗?”

  这问题突兀且莫名其妙,费慎一时被打岔,乍然没说出话来。

  “这个。”

  邵揽余抬臂,手背敲了敲刚刚盯着看的墙面,那上面有几条浅淡的黑色痕迹,组成了荼靡花瓣的形状,像是简笔画。

  费慎视线不动,沉沉凝视邵揽余,答得似是而非:“喜不喜欢不重要,想画就画了。”

  昨夜睡不着,闲来无事手痒,用棉签抹了墙角灰随意画的。

  邵揽余从容收回目光,双腿放上床盖好被子,做出要休息的样子:“过来有什么事?”

  不待对方开口,他抢先说:“找药吗?在柜子里,拿了就出去吧。”

  从昨天到现在,费慎的伤口还没换药,他自己都忘了这茬。

  经对方一提醒,他忽然改变了来时的主意,打开柜子找到药,旁若无人扯掉上衣,继而自顾自拆纱布。

  邵揽余要躺下的动作愣住,见费慎完全不打算客气,淡淡提醒:“回自己房间。”

  后者置若罔闻,左小臂纱布拆开,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大概是条件有限,缝合面看起来极其粗糙,也可能是某人技术太差,针线缝得歪七八扭,像条毛毛虫。

  白天修理家具花了点力气,现下手臂隐隐作痛,有什么藏在伤口里啃噬一般。

  万幸当初开枪时稍微控制了角度,没伤及骨头,否则这会儿还真够呛。

  他双腿一转,正面朝向邵揽余,右手拖住腕部缓慢活动,一脸不得已的神情。

  “我房间床坏了,睡不了人怎么办?好像只能勉强跟你挤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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