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大街小巷

  祁峟没在淮南王府停留太久,就离开了。

  他是步行出宫的,既没骑马也没坐轿,带着十来个暗卫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街道两旁分列着酒庄驿站、茶楼食肆,临街的店铺大都空旷、生意惨淡,随风飘扬的帆布招牌也破旧泛黄。

  祁峟见惯了人挤人的热闹,头一次见这样冷清的场景,忍不住好奇,询问道:“这春光明媚的好时节,怎么京城的生意如此难做?”

  暗卫们也不知原因,只道:“也就这条街的生意难做。”

  “隔壁生意好极了。”

  祁峟心生好奇,示意暗卫带路,他准备去隔壁看看。

  缘何一路之差,生意的光景却大不相同。

  食肆驿站遍布的这条街实在漫长,又空旷狭窄,祁峟走了半天,都没走到尽头。

  抬眼望,前路一片灰蒙蒙的低矮的瓦房,房檐上飘着积灰破旧的幡,破败古朴的小路凹凸不平,凹陷处还积着雨水,阳光照耀下迸射出刺目的光。

  回头看,是同样萧瑟的景。

  这条路窄得甚至过不了马匹……

  祁峟有些路痴,对京中四四方方、大同小异的巷子大都印象模糊,他走在这样凄清的街上,一瞬间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原来京城内,也有这样逼仄拥挤的场所啊!

  一行人加快了脚步,很快走到了隔壁街道。

  这里确实热闹。

  脂粉香艳的气息氤氲了整条巷子,穿红戴绿的年轻姑娘们站在门口招客,倚栏卖笑。

  祁峟也不是没进过青楼,但他见过的伶人多是红玉那样清雅别致的姑娘,鲜少见到热烈活泼、火辣风情的女孩子。

  暗三贴在祁峟耳畔,轻声道:“门口站着的姑娘,大都是……这个价钱。”

  暗三搓了搓手指,比出一个“三”。

  “三两银子,便宜货,不值钱。”

  祁峟心底诧异更甚,三两银子,便宜货,不值钱。

  原来女孩子放下所谓尊严,抛弃所谓体面,换来的评价不过是‘便宜货,不值钱。’

  暗三促狭的笑了笑,“花魁都在里面呢,轻易不会抛头露面的。”

  “站在外面的都是老姑娘。”

  “陛下可要进去看看?”

  远远站在最前方的暗一突然扭头,眼里冒着火光,“这是什么场所,你敢哄骗陛下进去,不怕景王爷扒你一层皮吗?”

  暗三无所谓耸肩,“男人哪个没进去过,景王爷先帝爷哪个没去过。”

  “前面那个春招院至今悬挂着景王爷送给蔡悦姑娘的‘活色生香’呢!”

  “那字写的,笔走龙蛇,磅礴大气,端的是一个贵气漂亮。”

  “先帝爷送给松竹院容珂公子的牌匾‘独掌难握雄伟,指尖轻挑红梅,爱恨痴情缠绵,牡丹花下做鬼’也还挂着呢。”

  “我们陛下随机走进去,和小倌伶人们春宵一度,临走前留下诗画一幅,那也是风流韵事一件。”

  暗三说得轻松。

  暗一却要气死了。

  他们这批暗卫都是暗夜调教出来的,当年凭借武功论了先后,四十来号兄弟见面的日子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

  他自认是一群人里的老大,是所有的人的长兄,尤其跟暗二暗三相熟,暗三却瞒着他,多次进出烟花柳巷之地,如今竟然还想着带坏陛下。

  偏他口齿不够伶俐,也驳斥不了暗三的话。

  暗一瞪着眼睛,紧张地瞧着祁峟,揣摩陛下的心思。

  暗一虽然是个武夫,却是暗夜一手调教出来的接班人,政治觉悟多少是有的,暗一知道,陛下今日若是走进了某家红楼,宠幸了某位姑娘或者公子,那明日里,白的黑的娇小的敏捷的、各式各样的男女就会被塞进后宫。

  年轻的君主,又是心狠手辣 、权势滔天的实权皇帝,一旦失去了自制力,被美色蒙蔽双眼,那简直……

  祁峟不知暗一的焦急,也不懂暗三暧|昧的笑。

  他带着一群人招摇过市,一步一挪、步伐极缓的走在花街上。

  有姑娘将手帕抛给他,手帕上沾着劣质的熏香味道,不甚光滑的布料上还有指甲勾起的丝……

  便宜货。

  祁峟脑海里无端生出这个恶毒又肮脏、带着不屑与嘲讽的词。

  他瞧了眼笑着的姑娘,却发现她们的笑容也不真切,带着疲惫,像是他的庶母们迎合讨好他父皇的笑。

  他默默叠正了手帕,将那樱粉色的手帕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暗三挑衅地瞧了眼暗一。

  意思是‘瞧见没,陛下心动了,你拦不住的。男人都这样。’

  暗一绝望地低头,也不多做挣扎,打算随了陛下去。

  那是皇帝,大权在握、无人拘束的皇帝,可以随意更改法律的皇帝。

  出乎他的意料,祁峟没进去,只是将手帕还给了那姑娘。

  祁峟的鼻子很灵,他靠近那姑娘的时候,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抬头瞧见了楼上倚着窗户和人调笑的龟公,轻轻问了句,“你挨打了吗?”

  姑娘点头,又摇头。

  “今天没有。”

  二十出头的姑娘红了脸,语言结巴,“公子要我服侍您吗?奴家今日不太方便。”

  祁峟没接话,转移话题道,“你身上有血腥味,好浓。”

  “需要郎中吗?”

  那姑娘再次摇头,只眼含泪光地讲了句,“公子还是找别人吧。”

  祁峟看了眼满脸横肉,笑得油腻的中年龟公,没再搭理那姑娘,扬长走了去。

  这一片街明显比不上烟波湖上的花船雅致清贵。

  但明显比花船里热闹。

  处处是人,随处可见的人。

  有粗布短衣的普通人,也有月白长袍的读书人,有戴着佩剑的江湖侠客,也有背着古琴的文人雅客。

  有商贩、有猎户、有农民、年纪有老有少、容颜有丑有俊,鱼龙混杂。

  有个行色匆忙、醉了酒的中年男人踉跄着撞了过来,好险没撞了祁峟,幸亏暗二身手敏捷,替祁峟挡了下来。

  那男人脸色泛白,眼泡浮肿发黄,脸上却带着幸福满足的笑,道,“对不住对不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人,请大人恕罪。”

  祁峟嫌弃地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暗二替他开口,“滚”。

  那男人虚虚眯着眼,上下打量祁峟一行,不怕死道:“公子是外地人吧。”

  “你这样阔绰的家世,没必要来这处。”

  “这的姑娘不干净。”

  “但你若是喜欢刺激,想睡睡男倌,那这里就是好地方。”

  “你若喜欢女的,听哥哥一句劝,去烟波湖吧。”

  “你这样的小公子,睡这儿的姑娘,你吃亏。”

  暗二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一时惊呆了。

  暗一也惊呆了。

  祁峟掩在袖子里的手都掐红了,他愤怒地站在原地,脂粉浓郁的香风扑在脸上,像是灼热的火团熊熊燃烧,又像是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只扇得人浑身发疼发肿。

  嫖|娼嫖|娼,低劣猥琐的嫖客居然有脸给姑娘们划分三六九等。

  俊俏的容颜成了待价而沽的商品。

  权势金钱果然是世间最完美的物件。

  在金钱权势的庇护下,嫖|娼宣淫的劣行能高人一等;进出的风月所能被美化成高贵、文艺、古典的大雅之堂……

  呵呵了。

  人性的卑劣被钱权美化一番,似乎就变味了,干净了……

  青楼红楼他去不得,会跌了身份、丢了面子。

  烟波湖他却可以是常客……

  “你这人又不付钱!”

  有龟公恼怒的声音响起。

  “弟兄们,抄家伙,给我打!”

  “打死他!”

  刚刚还好生讲着话的男人突然倒地,“下次,下次。”

  棍棒一下下落在那男人身上,重重到肉。

  祁峟心里厌烦,侧身避开狼藉一片的事故现场,无视那醉酒烂成一滩肉泥的男人,继续往前走,走在这充斥着劣质熏香、点缀着年轻姑娘的窄窄的街道上。

  马车轿子照旧是过不来的。

  这不是繁华尊贵的地方。

  不是达官贵人、皇帝王爷该来的地方。

  这是底层男人享乐的天堂,却不过是贵族眼里的垃圾场,甚至在某些底层男人眼中,这儿也只是心里瞧不起、脸上嫌弃、却又屈服于现实落寞、囊中羞涩,没有多余选择而不得不来的地方。

  祁峟憋着一口气走到了巷子的尽头,这短短三炷香的功夫,他见到了油腻积灰的木桌、见到了吱呀乱响关不紧的木门、瞧见了被龟公鞭责辱骂的年轻姑娘……

  见到了丑陋苍老的男人嫌弃五官周正的姑娘不够年轻、不够漂亮、不够娇软……

  见到了腰缠万贯的男人左拥右抱……

  见到了矜贵温和的男人被漂亮花魁跪地服侍……

  也看见上了年纪的老翁和十三四岁的小倌嬉戏……

  但十三四岁也没什么值得强调的,这个地方二十岁的姑娘公子已经是算是容颜流逝、芳华不再、不中用、吃闲饭的老人了。

  人间地狱不过如是。

  天上人间也不过如此。

  祁峟自问不是个恶人,但也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好人。

  可他还是觉得,手脚齐全的姑娘、男子,被迫出卖色相、被迫舍弃自由与尊严,混这口赚不到钱、又得不到好处、还颜面尽失的工作简直是……

  是了,被迫。

  若不是灾荒疫病失了土地没了粮食、若不是家财散尽没了积蓄,若不是遇见了奸恶歹人、丧尽天良的拍花子……,哪里有好手好脚的正常人自愿卖身风月所呢?

  在这个与人为妾做小尚且屈辱的年代,在这个做人外室尚且颜面无光令家族蒙羞的年代,在这个寡妇不得自由、未婚妻需与未婚夫守丧的年代,有人自愿做那无良老鸨、无良龟公的性|奴隶,打死祁峟祁峟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祁峟走出这压抑狭小的街道,去了隔壁。

  隔壁是一样低矮的民房。

  住着一群民工。

  祁峟隔着敞开的大门远远瞧了一眼,院子里是百十余人的大通铺,呼噜声震天响。

  没有床,没有遮风避雨的屋檐、没有桌子椅子、没有衣架、没有被子枕头……

  只围着假山流水,松松铺着薄薄的一层茅草,甚至没有竹席……

  一群人挤挤挨挨着睡着,互相蹭着彼此的体温取暖。

  席地而睡,没有柔软温暖的被子。

  尚且还是初春,天气算不上暖和。

  若是遇上阴雨天气,绵绵细雨翻飞斜下,直冻得人骨缝发寒。

  祁峟远远瞧了眼围墙堆砌起来的民房,低声吩咐暗一,“你去看看房子里面睡得什么人。”

  祁峟没在原地停留,只慢悠悠在巷子里走,这条巷子里多的是衣着破烂的民工。

  明明是阳光刺眼的白天,这群人却在酣睡,睡觉的条件又是如此简陋……

  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一方面可怜这些人生活凄苦悲催。

  另一方面又觉得,手脚齐全的成年人,还是壮年男人,春耕的时节躺在京城里睡觉,实在是,耽误春光耽误土地……

  暗一快去快回,将打探回来的情报一一禀告给祁峟,“这一条街住的都是给陛下您修建陵寝的民工,都是服劳役的人。”

  “房子里睡着的是管事人,三人挤一间房。”

  “院子里这批人还是安怀济在任时征发的民役,安怀济当时本欲直接征发十五万民役入京,但陛下您对修建皇陵的态度极为冷淡,且没有拨发专用款项,风水福地也没选好……”

  “安怀济不好铺张,但也没敢完全忽视此事,毕竟帝王登基之日,就是皇陵动工之时,怕您恼怒,他特意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只征召了三万民工入京,让他们白夜倒班,日夜不停地打磨石料、夯实土方。”

  “且由于陛下您的陵寝选址未定,但王爷公主们风水福地大多却是选好了的,安怀济就让这批民工轮流去给宗室们修坟……”

  “蔡尚书新官上任,觉着三万民工算不上多,也确实有用,就沿用了安怀济的法子。”

  “至于住所简陋,这京中寸土寸金,五品官员尚且住不起宽敞房子,更别提民工了。”

  祁峟无话可说,脸色越来越冷。

  心想:原来即使我不做任何要求,也会有许许多多的的人为我吃苦、为我卖命、为我牺牲人格的尊严和自由。

  也对,我是皇帝,我若想留下万古不灭的功绩,那么我征发百万大军去开疆拓土;征发百万民夫去修驰道、修水坝;用民工兵士们的性命血汗成就我举世无二的功勋,我依然会是人人称赞的好皇帝。

  我若是出于好心办了坏事,也会有人可怜我,心疼我,为我洗罪,说我初心是好的,可惜结果不如人愿,手底下缺乏能耐的大臣、面临的内外忧患严重……

  我若是成心办坏事,也会有人帮我说话,就算我心理变态,也会有人替我找由头洗罪。什么苍生的责任压在肩上太重了啊、什么下面人都是畜生故意误导君主啊、什么被命运裹挟着扶上帝位昏聩君主也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啊……

  总之,祁峟心里清楚,他是皇帝,生来就理所当然的高人一等。

  活着有成群的宫侍伺候他。

  死了也会有数不尽的财富陪葬他。

  动一动手指,就能让十万二十万的人替他奔赴战场、替他死去……

  当然了,替他打仗的小兵小将是无名的人。

  为他修坟的民工也是无名无分的人。

  甚至帮他校对书籍的书生小官也会是无名的人。

  这个朝代,所有人共同的努力都会落在他的头上,成为他的功绩,成为他这个时代的辉煌的符号。

  成康的年号会笼罩所有人、一辈子的努力。

  毫不费力、轻轻松松。

  就像他的父皇和皇爷爷,昏聩平庸的皇帝,挑不出什么出彩的点。

  可他们任期南越小国驯服乖巧不惹事,就会被算作他们的功绩。

  安南一年更比一年高的粮食产量,同样会是他们的功绩。

  科举选出的何玉琢杜庸崔海河等人,更是他们知人善任、慧眼识珠的力证……

  当皇帝好啊!

  祁峟看了看抵足而睡的民工们,酸涩的汗味混杂在一起,一群人挤在梆硬的地板上,地上还沾着湿气……

  醒来后吃不上精细的米饭、吃不上新鲜的蔬菜和肥嫩的鸡牛羊鱼,肚子还没填饱就要去给人修坟盖墓……

  睁眼瞧着那群高高在上、生来好命的贵族活着穿戴数之不尽的金银丝绸、住着华丽漂亮的锦绣高门;便是死了,也睡着豪华美丽的坟墓,渴望着来世幸福……

  贵族们死后长眠埋骨的坟墓,比他们活着时住的房子好上千倍、万倍……

  明明都是他们修盖的……

  贵族们没出过一丝一毫的气力,不用服劳役,生前死后俱是富贵荣华。若是贵族投胎到他们身上,怕是没兴趣也没时间更没精力奢求长生不死、再世为人吧。

  当皇帝好啊!

  不至于因为一场旱灾、一场水患,就妻离子散、家产破尽;进出青楼红楼南风馆,是且只会是“贵客”、“稀客”的身份……

  当皇帝好啊!

  闲着没事时琢磨削藩、加税的高级事;提防算计大权在握的权臣;至于偷鸡摸狗的张三李四、出口成脏的小赵小杨,那都是不存在的。

  皇帝怎么会有时间有精力和小人物折腾呢?

  当贵族也好啊!

  比皇帝略低一级的贵族,一样的尊贵、自由、清闲、有钱……

  祁峟把打压宗室的事提上日程。

  祁峟赶在宫门落锁前回宫,商皎夏妍正静坐在雍和殿等他。

  祁峟今天心情不算好,脸上也没笑,对两位姑娘也态度冷淡,“什么事?”

  夏妍也不发怵,道:“宗室入京考核,安顿住所的事。”

  祁峟眉梢轻挑,态度端正起来,摆出谈正事的态度,侧耳倾听夏妍讲话。

  “宗室入京按理是居住在藩坊的。”

  “可是藩坊地界小,宗室数量又庞大,一时间几千个贵族入京,藩坊住不下。”

  祁峟去过藩坊,当初南越王一家入京就住在那地方。

  其实藩坊条件也算不上差、范围也算不上小,只是,比不得南越王宫罢了。

  “这么多人,若是安置在宫里,陛下您的安危也得不到保障。”

  祁峟喝了口茶,其实让宗室们住进皇宫,他搬出去也算不上麻烦事。

  而且皇宫于他们,也算是祖宅。

  祁峟思索间,猛然想起了今日见到的生意寂寥的小街,他大略算了算,一间小驿站至少有两层楼、一层至少有五个房间,那一处驿站容纳十位宗室不成问题。

  虽说环境简陋了点,但,也不是让他们常住。

  短暂地暂住几天,考核结束就回封地逍遥快乐去了,这点苦也该他们吃。

  祁峟路痴,记不得那弯弯绕绕的路,对暗一问道:“今日那巷子挺空旷的,地界也大,安置我的兄弟姐妹们,不算寒酸吧。”

  暗一沉默,“不寒酸,一人一栋的话,堪称奢侈。”

  暗一心里默默点蜡,各位未曾谋面的亲王郡王贝勒爷们,对不住了。

  祁峟默认,突然道:“一人一栋不行,一人一间都够呛能住下这么多人。”

  夏妍听他们主仆二人打哑谜,突然急了,“陛下说的是何处?”

  祁峟瞄向暗一,“何处?”

  “西市西南角青竹胡同。”

  “名字挺雅致的,就是无甚名气,我明日带人去看看情况。”

  夏妍沉吟道。

  商皎神色莫名地瞧着一脸茫然的夏妍道,“大人不知道吗?青竹胡同,是,穷书生进京赶考住的地方,那地界偏僻且穷……”

  “三年不开张,开张一次吃三年。”

  “外地举子们若是留任京官,租不起房子时也会在哪儿暂住。”

  夏妍沉吟,“既然是读书人住的地方,想来也是雅致的。”

  “安排宗室们进去,也不会太差。”

  祁峟神色莫名,确实算不上差,能遮风能避雨的,好极了。

  “若是条件过于简陋,翻修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夏妍陷入了思索。

  祁峟自认不是刻薄吝啬的人,于是他开口道:“老旧发霉的家具换新、不结实的门窗修整修整,差不多就行了。”

  “无需多花冤枉钱。”

  “还有”,祁峟想了想,补充道:“举子们入住花多少钱,王爷们就交多少钱,不许店家坐地起价。”

  “来年开科考试,更不许对举子们涨价。”

  “对了,翻修的钱户部支出。不许对商贩收钱。”

  夏妍自是应是,出了雍和殿就把这事托人转移给了京兆尹。

  商皎欲言欲止地看向夏妍,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最终还是沉默,算了,她总不能对尚书大人说:“您若是安排宗室们入住青竹胡同,那您和陛下吝啬且穷的名声就名垂青史了。”

  “搞不好苛待宗亲的帽子也摘不掉了。”

  “史书甚至会单开一个专题,讨论大祁成康年间的总体经济状况和贵族生活待遇……”

  算了算了算了。

  商皎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反正旨意是祁峟陛下颁布的,怨不到她家尚书大人头上。

  两人走远后,祁峟屏退众人,独独留下暗夜和白日出行的十来位暗卫,让他们当着暗夜的面复制他们白天说的话。

  百里挑一选拔出来的暗卫记性自然是不差,大家冷着脸,流利又顺畅地复原了一遍。

  祁峟站在窗旁,冷冷打量暗夜的反应,暗夜明明带着面罩,眉毛、鼻子、大半的脸尽数掩盖,祁峟却瞧见了暗夜眼中的愤怒。

  暗夜叫出暗三,声音带着怒,“便宜货?你又是什么值钱货?若不是命好,被选中了暗卫,你现在就是那没了命根子的公公太监!”

  “她们跟你一样是最可怜的人!”

  “出去领罚,一人二十鞭子!”

  祁峟冷眼旁观这一切,悠悠道:“想不到暗夜大人还懂得怜香惜玉。”

  暗夜也不怕他,道:“比不上陛下大爱无疆。”

  暗夜眺望窗外,突然开口,“其实他们受罚,也是因为他们是陛下您的人。”

  “他们若不是您的人,红楼这事也算不上事。”

  祁峟不置可否,“该罚。”

  今日他们因为他受罚,不代表他们不曾因为他受赏……

  月上柳梢,祁峟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无法入眠,他默默想着白日里亲眼目睹的事。

  想着可怜的民工和风尘女子……

  想着那淡淡的血腥味。

  想着生来尊贵的他自己,和未曾谋面的兄弟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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