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白明理收回眼神, 他坐到小沙发上,找出了一张纸,悄悄点燃桌上的两个红蜡烛照明。

  他看了一会这两根蜡烛, 无声地笑了。

  白明理拿出一根圆珠笔,在白纸上写上四个字——孤独、身份。

  方长鸣对自己这么特殊,主要是因为这两点,方长鸣独自在这个时空生活了太久的时间, 他就算能够自得其乐,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但他还是孤独的。

  他不屑于与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 又要和他们相互牵扯。

  他从头至尾都是孤独的。

  所以他才会在什么都不知道,仅仅是猜出自己出的谜语是土豆的时候, 就配合他行动。

  而自己的身份是皇帝,方长鸣当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自傲的,但是自己这个身份确实给了他很多便利。

  白明理在心中分析了一遍之后, 又默默加上了两个字——性格。

  嗯,他们两个人还是挺合得来的。

  白明理在这三个词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然后画下一条直线, 直线下他写了两个字——性向。

  白明理在上面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因为不论是小说中还是现实中, 方长鸣都没有跟任何人有亲密的关系。

  果然是单身主义者啊。

  但上次他们谈论为何不成家的时候, 方长鸣的叙述里还是倾向于找一位女性当伴侣的。

  白明理在性向后面打了个问号。

  然后他又往下拉了一条竖线。

  就方长鸣的性格,按理说只要给他一句话,他都能自己解读出七八个意思来。

  心眼多的简直吓人。

  但是对着他这个‘自己人’却是个铁憨憨。

  尤其是在他们之间的信任越来越浓厚之后, 方长鸣这种‘大意’就越明显。

  自己如果没有明说,方长鸣应该没法知道他的意思。

  白明理默默写下十到二十年这个时间段。

  按照朴素的逻辑来说, 只要时间线够长,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现在自己跟方长鸣才刚刚建立起完全的信任。

  这份信任建立起来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破坏起来却很容易。

  所以他得等,方长鸣这样重视精神世界的人,只要能一直做他的知己,十年后哪怕他真的告白了,他跟方长鸣也不会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写下了个百分之九十。

  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方长鸣会愿意同他试一试。

  还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方长鸣会劝他放弃这个想法,然后两人继续当朋友,同时伤害了唯一的知己,方长鸣百分之百会愧疚,如果将时间拉长,二十年后只要自己不改心意,方长鸣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愿意跟他试试。

  所以只要等上十到二十年,成功率就能将近百分之百!

  当然这不能排除方长鸣会变的可能性,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就他这一年来的观察来看,方长鸣的行事风格已经完全定型了,变化的可能性十分低。

  白明理最后写下了结论——十分值得一试。

  白明理回头深深地看了方长鸣一眼。

  这也算是方长鸣教自己的,永远要占据主动权,他的能力虽然不如方长鸣,但是他掌握着信息差,他会帮方长鸣达成他的愿望,在未来成为他唯一能够倾诉一切的知己。

  相信时间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白明理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他将这张纸折叠好,塞进一本数学练习册里。

  方长鸣这一觉睡得很沉。

  这些天他在修整开荒的政策,还有安排良种试种的事。

  一连许多天,方长鸣都是歇在工部里。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个人大咧咧地躺在床上。

  唯一的光芒就是床边的小夜灯。

  而白老师正借着灯光看书,一边看书,他还在一边记着什么。

  连自己醒了都没发现。

  方长鸣眯着眼睛一看,那书竟然是高中数学必修一?!

  他一下子就清醒了,果然毕业这么多年,见到课本就是这么提神醒脑。

  方长鸣不想要打扰白老师,他干脆就没用动,悄悄观察白老师在写什么。

  白明理有些疲累地伸了个懒腰,就正对上方长鸣亮晶晶的眼神。

  他十分坦然地看了回去。

  “你醒了怎么不出声啊?吓我一跳。”

  “我刚醒,白老师你这是写的什么啊?”方长鸣好奇地问。

  “我写的教案,既然我准备以后当个好老师,那就先从编写课本开始吧,我试着记录一些可以用的方程,主要是整理证明方法,将这些内容和现在的《算经》相结合。”

  数算在有些世家看来只是小道。

  不算什么大学问,正好方便了他能将知识灌入。

  等礼部真的要重振官学的时候,他就可以拿出自己编写的课本。

  “哦,这个好!白老师你正好给自己立了个精通数算的人设,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你写的课本肯定比较容易推广开。”

  “要不这样,我也写,我要些一本农经,将我这些年的所见所闻所想还有一些知识汇编出来,不对不对,写一本书也太多了。”

  方长鸣说道:“还是先编一些顺口溜和传单比较合适,到时候我就让那些个太学子和国子监的人到乡下去做宣传,就当是上实践课了,白老师你觉得呢?”

  说起种种打算,方长鸣整个人都似在发光。

  “我觉得很好,饭要一口口的吃,事要一点点的做。”白明理觉得就方长鸣这举一反三的能力,之后几年的日子肯定很有趣。

  “我也写得差不多了,咱们先出去吧。”白明理将自己的手稿放到一边。

  方长鸣从床上下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和发冠。

  瞬间就回到了玉树临风的状态。

  白明理带着方长鸣出了空间。

  眼前猛地一亮,外面雨声滴答,地面已经湿透,新鲜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淡淡腥气,清凉而不冰冷,很是舒服。

  白明理自然地放开方长鸣的手,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你今日还去上衙吗?”

  “去吧,现在工部事多,我也不能离开太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没过半个时辰,外头的雨便明显的小了,淅淅沥沥似乎马上就要停下来的模样。

  苏硕忍不住轻声催促陛下回宫。

  “陛下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嗯,好。”白明理站起身对方长鸣说,“你现在走吗?”

  “那便一起吧。”

  方长鸣跟着站起身,两人结伴走出茶楼,苏硕和赵兴在他们身后跟着。

  茶楼一楼大堂中已经有不少人候着,他们大多都是点上一壶茶水几样点心,却没有吃喝的意思,只是一边焦急地盯着贡院的方向,一边说些闲话。

  “这次春闱竟是赶上了下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景啊。”

  “哎呀,我有个亲戚在贡院当洒扫的小吏,工部今年早早就修缮过考间,定然不会漏雨的,再说了这雨也不大,这会子看着就像是要停了。”

  “说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水吧,我还当今年要旱些呢,没想到这雨说来就来了。”

  “可不是,都说了这届举子运道好,良种不就是在那些个举子开文会的地方发现的吗?老天保佑,这不就风调雨顺吗?”

  “听说还有几个伙计也跟着找出了良种,你说咱们怎么能没遇到这种好事呢?”

  “我们家小弟也说了,早知如此他便去参加文会了。”

  “几位,方大人都说了,这良种又不是一日两日能长出来的,这福气在学子身上,便是没能发现良种,此次春闱说不准就能高中呢!”

  “这话说的有礼!”

  ……

  听到有人提起自己,方长鸣脚步微顿。

  这不考试的人比考试的人还紧张。

  方长鸣无奈地摇摇头。

  赵兴去后堂要了四把油纸伞。

  苏硕要给白明理打算,他摆手拒绝了,随意挑了一把画了油墨山水的伞,将其展开便走进了雨幕中。

  方长鸣目送着白老师上了马车,才说道:“公子回见。”

  虽说他们都要去皇宫,但工部衙门在皇宫东边,待会总不能让白老师在宫门前跟他道别吧。

  白明理微微颔首轻声道:“回见。”

  ————————

  “这场雨下得好啊,地里的良种也能上些水,说不准能长得更好些。”梁氏坐在屋檐下纳鞋底。

  现在外头已经不算冷了,虽说下雨但天光正好,坐在屋檐下做活头人都格外清爽些。

  原禾有些心不在焉:“娘啊,这一旬咱们都吃了两回肉了。”

  “怎得吃肉还不好?你还嫌弃上了。”原仲环将窗子打开对着小妹喊。

  “哥,你不是说要温书吗?怎么我一说话你就冒头。”哼,还说要考上举人呢,原禾心想她看着悬。

  “不能总温书,也要歇歇。”原仲环笑道,见过大哥之后,虽然一开始十分难受,但如今他们已经知道兄长在哪里了,不用每时每刻都在猜测他在干什么。

  若是……兄长运道不好,马革裹尸,那也是命该如此,起码他们心下安定了。

  “我就是想着,大哥在北疆肯定孤苦,虽说大哥是镇北王府的奴仆有人庇护,但这银子还是给大哥攒着吧,我少吃几炖肉没什么。”原禾叹了口气。

  “你只管放心好了,以往咱们不知兄长有那么好的主家,才会攒下那么多银钱,如今虽也要攒钱,但不必那般辛苦了。往后啊,也能给你多备上些嫁妆。”梁氏笑得十分温柔。

  “娘,你说这个作甚,我才多大。”原禾不爱听这个,若是能找到爹和二哥这样的男子,嫁了也就嫁了,若是找不到她宁可去慈孤院中做工养活自己。

  “哎呦,梁姐姐你这还做活呢。”李三妮打着伞笑嘻嘻地走进院子,还没看见人呢就听到她的笑声了,梁氏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往外看,李三妮的两个儿子李恒智和李恒学跟在她身后,帮着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他爹,快出来,恒智和恒学来了。”

  这两人都是私塾中的学生,也算是原老秀才的弟子。

  原老秀才赶紧从书房中走出,一看他们这架势说道:“前儿不是拜了年吗?怎得又提这些个过来,快快拿回去。”

  “原老秀才,这些您可得收下,这些年是我们娘几个麻烦原老秀才和姐姐了。”李三妮拉着梁氏的手亲昵地说道,“梁姐姐你是不知道,前儿我去了宫中得了不少赏赐,现在不缺银钱了,这东西你们若是不收可就是瞧不上我了!”

  “看你说的什么话,都是地里刨食的,有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再说了恒学和恒智都好学,你这次算是熬出头了。”

  梁氏带着他们到了堂屋,原仲环也出来待客,原禾小跑着去灶屋泡了三碗糖水。

  “快李姨,这天冷,喝点热乎的糖水,身上也能暖和些。”原禾笑嘻嘻地说道,“李姨,我早就想要去问你宫中是什么模样了,只是爹爹和哥说,你肯定忙着呢,光是要应付族中人都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日,他们不让我去找你。”

  “这话说的还真有理,小禾你可不知道,前儿我们家多热闹。”李三妮不好在外头说族里的不是,但还是忍不住稍稍透露了些。

  那些人啊,恨不得自己当即病死了才好,这样就能成了节妇,永远都是他们李家的人。

  梁氏轻轻拍了拍李三妮的手。

  “你且宽心,等恒学和恒智考出功名,你就能轻快些了。”

  “不说这个,在皇宫中的时候,我是生怕自个脏了皇宫的地,人都迷糊了……”李三妮挑着说了些她在宫中的所见所闻。

  这些天这话她都说了许多遍了,很是熟练。

  原家人却是听得很认真。

  “没想到啊,李姨这般爽利的人,还有害怕的时候。”原禾笑道。

  “咋了,你姨我的胆子还能比天还大啊。”李三妮话锋一转说道,“哎呦,差点就忘了,我们今个来啊是想说,吴太傅收了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到吴家的族学里,虽说不是什么亲传弟子,但也很好了。”

  李三妮说起这个脸上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骄傲的神情。

  “好好好,能去吴家的族学,真是天大的好事。”原老秀才连说了三个好。

  原仲环也向二人道喜。

  李恒学挠挠头:“吴太傅是看重母亲的名声,我们的学识还是差了些。”

  “小弟说得对,我们还当多加努力才行。”李恒智沉稳地点点头。

  “你们只要能维持住这份本心就够了。”原仲环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小小少年也渐渐有男人的模样了。

  “我啊,是不操心他们了,吴家不是有位十二娘子吗?她要带着我跟闺女去南边,只是我那闺女不爱出门,我是说不动他,这次才想来托付梁姐姐能替我留心些。”

  梁氏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出门?”

  “对,去南边做生意。吴家的十二娘子在岭南的时候嫁了一家商户,一直掌着家中生意,吴娘子有心提拔我,我想着有吴家在,族中应当也不敢办什么坏事,这不就答应了。”

  “好啊,这是好事啊!姨,我都没出过几次村子,要是我能跟着去就好了。”原禾有点不懂,李姐姐怎么能连这般好的事都不要呢?

  “去南边?岭南吗?”原老秀才有些不放心地说,“岭南多瘴气,你要是前去还要多小心才是。”

  “不打紧的,吴家十二娘说是要聘我做个管事,我这次也不去岭南,只要到祁州便好,先去见见这商行是怎么做生意的,后日就要走了。”

  原老秀才和原秀才对他们极好,当然要来亲自道别。

  若是梁姐姐愿意帮她照看一下闺女那是最好。

  闺女的婚事刚刚定了下来,是邻村的一位秀才公,家中还有二十多亩田地,虽不是这段时日求娶的人中最富贵的,但家中和睦,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好人家。

  李三妮就想着在他们成婚前跟着商队出去一趟,得些新奇玩意和银两给女儿压箱底。

  “这般急啊,你只管放心,你既然托付给我,我自会上心。”

  “有她两个弟弟在,我本来不该担心的,但就是忍不住操心。”

  一直等送他们走了,原禾才忍不住感叹:“李姨运道可真好能够出去。”

  原仲环用指节敲了下妹妹的额头:“好了,你将女红学好了,下次我带你去内城中赶集可好。”

  原禾这才满意。

  原伯环心中暗叹,运气?

  方大人和陛下给的运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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