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枝予看着那两个数字, 怔怔出神。
他竟然隐藏了六十三张照片。
全是那个人的吗?
是独照,还是他们的合照?
他把她放在了公开相册里,却把她藏了起来。
她是他的可公开项, 而她是他的私密。
心又痛了一下, 脑子里不断临摹着那六十三张照片,每一张都像是一把刀, 在片她的心脏。
楚菲菲之前就叮嘱过她,说男人的手机不到想离婚想离开的那一刻,永远都不能碰!
偏偏她不听话,不信邪, 然后把自己推进了万丈深渊。
越想眼眶越红, 安枝予拿着手机跑去了楼下院子里。
电话那头, 楚菲菲听她说了之后不仅不意外, 还笑:“我的大小姐,他都把手机密码告诉你了, 你觉得他还会把那个女人的照片留在手机里?”
安枝予吸了吸鼻子:“那不然他为什么把照片隐藏起来?”
楚菲菲不答反问:“你怎么就肯定那一定是照片?就不能是视频?”
安枝予表情一呆。
所以, 他们还有视频?
见她不说话,楚菲菲赶紧补充:“你可别乱想啊,我说的不是那种视频, 是我手机里隐藏的那种视频!”
楚菲菲手机里有不少被她录制下来的小电影,因为怕别人看见, 所以都给隐藏起来了。
安枝予有幸见过。
“你是说, 他、他手机里也是那种?”
楚菲菲一点都不意外:“拜托,他是男人好不好?”在楚菲菲看来, 不看那种视频的男人才不正常。
压抑在心头所有的难过好像都解了, 但又好像没解......
因为从靳洲洗完澡出来后,安枝予一看见他就想起楚菲菲手机里的那些小视频。
然后不知不觉代入他, 又莫名其妙代入自己。
安枝予觉得自己都要快魔怔了。
于是她几次从靳洲怀里背过身,可每次都要不了多久又被靳洲扳回去,最后一次她‘气’极了,干脆趴着睡,结果呢,靳洲直接把她抱身上,不讲理地说:要趴就这么趴着。
安枝予又气又想笑,可是能怎么办,他手搂在她腰上,就是不让她下去,最后没辙,安枝予干脆就趴在了他身上。
靳洲当然知道那么睡不舒服,所以没过一会儿就问她了:还趴着睡吗?
也不知是被他的蛮横治服了,还是被他手机里那些视频‘哄’好了,安枝予乖乖地摇了摇头。
靳洲这才抱着她翻了个身。
他怀里暖到烫人,安枝予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些小视频,按理说,她应该高兴的,但是一想到画面里那些女人的各种......
安枝予又忍不住作气。
她也没抬头,用脚趾不轻不重地搡了下靳洲的腿。
靳洲低头看她:“怎么了?”
压在心里的小气性说不出口,安枝予抬头剜了他一眼,问道:“你是君子吗?”
靳洲失笑,他不答反问:“你觉得我是吗?”
这个问题如果在今天之前问她,那她肯定会毫不犹豫。
当然,她现在也毫不犹豫:“不是!”
看得出她有点小脾气,但和这些天她略有压抑的失落相比,靳洲倒是觉得她不是在生气。
他也不反驳,因为他在床上的时候,的确和‘君子’一点都沾不上边。
翌日,天晴,万里无云。
听说两人中午要出去吃,老爷子不高兴了:“今天都初四了,再过几天他们就上班了,再过几天我们也要回去了。”
言下之意就是还不趁着这机会多和家人待在一起,老往外跑什么!
当然了,老爷子没好当着两人的面怨道。
乔梦帮着俩人解释:“今天靳洲高中同学聚会,这才带着枝予出去的。”
“同学聚会?”老爷子眸子一转,顿时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那该去!”
想必那些同学家家都有孩子了,正好这趟过去能受受刺激!
所以两人走的时候,老爷子意味深长地交代一句:“多跟人家取取经,听见没有?”
靳洲一时没深想,顺口就问了:“取什么经?”
乔梦笑:“肯定是教育孩子的经验啊!”
结果老爷子“哼”了声:“前提是,他得有孩子!”
乔梦:“......”
老爷子抬着下巴看他:“懂我的意思了吧?”
懂了,但是靳洲没接他的话:“您回屋休息吧,我们走了。”
臭小子,跟他在这装傻呢!
行,那就别怪他使出当初对付儿子的杀手锏了。
今年的春节小长假天气格外好,温度也高的颇有几分暖春的迹象。
安枝予今天化了妆,倒也不是特意,就是洗完脸擦完护肤品,手不自觉地拿起了粉底液,完了照着镜子觉得眼睛有点无神,她就上了些眼影,又觉得眉尾如果拉长一点会更好看,再然后又觉得上一些腮红应该更显气色,最后又想起上次靳洲给她拿回来一整套的口红她还没拆......
路上,安枝予照了好几次镜子。
她极少画全妆,不是不好看,就是有点不习惯。
红灯的时候,她没忍住,问靳洲:“我今天的妆是不是太浓了?”
比她之前肯定要浓一些,但绝对算不上浓妆艳抹。
“不会,”靳洲想了想,然后用了一个词:“艳而不俗。”
安枝予抽了张纸巾,把唇上的颜色抿淡了点,也不知哪里惹她不满意,她又左看右看了好一会儿。
把靳洲看的,唇角好几次往上扬。
真的,他很少见她这样‘隆重’地打扮自己,就连那次去参加徐淮正的婚礼,她化的都是很淡很淡的妆。
但是这次,她却因为他而特意打扮。
要怎么形容那种心情呢?
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毕竟这几天,他一想到她不肯实现他的新年愿望,心里就忍不住失落。
靳洲不喜欢等人,但习惯早到。
到了酒店,安枝予问他:“今天你那些同学是不是也都带家属过来?”
靳洲点头:“电话里是这么说的。”
出了电梯,走过走廊的时候,刚好经过一个包厢,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安枝予条件反射地偏头看过去一眼,眼神还没来及收回,对方突然喊了声:“靳洲?”
靳洲随之停住脚,看过去的时候,他眉心倏地一拢:“方总?”
两人的语气都带着浓浓的意外,像是这场见面极为的出乎意料。
安枝予目光定在对方脸上,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方希羽完全无视安枝予的眼神,朝靳洲笑了笑:“这么巧,你也来这吃饭吗?”
靳洲没有说话,回了她一个礼貌微笑,刚想说一声失陪——
“抱歉啊,三十那天晚上喝的有点多,不小心拨到了你的号码。”
对方把时间说的这么具体,安枝予立马想到了那天晚上打断她和靳洲的那通电话,当时靳洲还特意走远了几步听她的电话。
不过方希羽口中的不小心,却让靳洲不温不凉地笑了声:“那方总下次可要看清了号码再拨。”说完,他浅浅颔首,搂着安枝予离开。
走了几米远,安枝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见对方还站在原地,视线相撞,对方朝她笑了笑。
安枝予面无表情地转回脸,“她是谁啊?”
刚刚她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方】这个姓,没什么印象。
靳洲说:“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短短一句话让安枝予感觉到他对那个女人的排斥。
有点不像他的作风。
虽说靳洲比电话里约定的时间早来了十分钟,但没想到,别人比他还要早。
包厢的门一推开,里面七八双眼睛就齐齐看了过来,接着,所有人都起身相迎。
最先走过来的男人客套却也熟络地喊了声靳总,“你可终于来了!”
靳洲与对方握手寒暄:“都是同学,就别喊靳总了。”
安枝予不算刻意地从所有人脸上淡淡扫过,没有岑颂。
靳洲收回手的时候,给安枝予介绍:“这是方先科技的方总。”
对方笑:“刚刚还说都是同学,别喊总不总的呢!”说完,他朝安枝予伸手:“靳太太,久仰。”
安枝予伸手与对方浅浅交握。
随后靳洲又给她一一介绍包厢里其他的人。
安枝予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都是只身前来,就只有靳洲带了她这个家属。
饭中交谈中规中矩,偶有几句玩笑,但都点到为止,熟络中不乏礼貌客套。
但安枝予又发现了一件事,没有一个人去提及他们的高中时代。
这点完全出乎了安枝予的意料。
毕竟是同学聚会,或多或少都会回忆一下上学时的趣事,可他们却没有,完全没有。
像是有一种避开不谈的刻意。
不过这顿饭,靳洲滴酒未沾,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不喝的原因,其他人也都点到为止了。
少了酒文化,这顿饭结束得很快。前后加起来都没超过两个小时。
在酒店门口和所有人一一道别后,靳洲带安枝予往斜对面的停车场去。
“你们好奇怪。”
靳洲扭头看她:“哪里奇怪?”
“你们不是高中同学吗?”安枝予一脸的不解:“那为什么都没人提高中时候的事?”
昨天靳洲的确跟她说是高中同学,但也只说是高中同学。
无论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靳洲都是一个不喜热闹的人,对他来说,上学就是学习的,不是去交朋友的,什么阶段该干什么事,他拎得特别清。
而且他为人低调,当时学校里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后来他进入靳氏工作,短短几年就坐上集团高位,这让当初所有和他做过同学的人都大跌眼镜。
对他们来说,谁有那样的家庭背景还会藏着掖着,当然,靳洲的学生时代,低调也不低调。毕竟他长了那样一张脸,走到哪都是女生关注的焦点,但是他却从来不招惹,甚至还很抵触,这在一帮男生眼里,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而刚刚那些人,都是当初和他同学三年,却没说过几句话的。
这个时候若是去提及过去,那不是等于说过去的自己有眼无珠吗?
所以当靳洲把其中原因跟她说了以后,安枝予才有点了解,但她又多了另一个想不通的点。
“既然你和他们都不熟,那又为什么答应他们出来吃这顿饭?”
是因为都是生意场上的人,所以不好推脱吗?靳洲给她介绍的时候,并没有说对方具体叫什么,都是一个姓后面坠一个“总”。
刚好走到停车的地方,靳洲给她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安枝予被他圈在了敞开的车门和他的手臂之间。
他说:“因为想让他们知道你是靳太太。”
不止他们,他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知道他靳洲爱上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在宣誓自己的主权和领地,哪怕以后她真的要离开,他也要让别人对她过去的身份有多忌惮。
就像她说的,他并不是一个君子。
他对她的占有欲,露在表面,也藏在心里。
晌午的太阳很刺眼,他背光站着,将大片灼眼的阳光挡在身后。
安枝予站在那一束阴影里,抬头看他,一边看他一边在想:无论什么,都有向阳和背光的两面,她怎么能要求自己既被他曝在阳光下,又被他藏在影子里呢?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贪心不足蛇吞象】
这两句至理名言,在安枝予的反复默念里,春节的七天小长假结束了。
除了靳洲的父亲靳兆祁因为公事在大年初五的时候回了英国外,溪侨公馆里,一家人团圆在一起的年味依旧。
但是乔梦发现,最近老爷子总爱往楼上跑,每次下楼被她看见的时候,脸上都能看见鬼鬼祟祟的表情。
老公不在,乔梦就把心里的好奇跟靳洲说了。
靳洲听完后不觉有意:“爷爷可能就是无聊四处走走。”
乔梦又不是没和老人生活在一起过。
“你爷爷最讨厌爬楼梯了!”真要是想上楼看看,干嘛不坐电梯,要知道,英国那边的房子也有楼梯,但他从来不走,即便是上楼也都是坐电梯,毕竟年纪大了,在平地遛弯行,爬楼就有些费劲了。
靳洲把刚洗好的蓝莓装进玻璃盒后,又拿了一串红提出来,每一颗红提都是他用剪刀减下来来的,所以屁股那儿还坠着点绿色的茎。
见他忙着手里的东西也不说话,乔梦用手碰了下他:“你有没有在听?”
靳洲把用淀粉洗干净的提子装进另一个玻璃盒里。
“冰箱里的蓝莓很新鲜,白天你让阿姨洗点出来给爷爷奶奶吃。”
话题就这么被他轻而易举地岔开。
乔梦哦了声:“晚上你要是方便的话,去给我买点臭豆腐带回来呗?”
两天前她自己去过一次,但门上贴着要正月初七才开张。
今天正好初七,是春节小长假结束后的第一天。
靳洲点头:“那晚上我就带枝予去外面吃了,你们想吃什么就跟阿姨说。”
放假期间作息被打乱,安枝予起晚了,往公司去的路上,她摆弄着手机里的闹钟:“奇怪,我昨晚明明定好时间了,怎么就没响呢!”
因为被靳洲早上起床的时候给关掉了。
今天初七,做饭的阿姨要上午才能过来,所以早饭是靳洲做的。
以前就他和安枝予两个人,他做什么全都按照安枝予的喜好来,但现在不一样了,还要顾及两位老人。
所以又是煮饺子又是炸油条的,虽说都是半成品加工一下就行,但也需要时间。
靳洲目视前方,不让自己的余光往她那边看:“可能是响了,你没听见。”
安枝予又多定了两个闹钟,定完,她说:“我准备跟我妈学做饭!”
靳洲顿时就皱眉了:“你学那个干嘛?”
还能干嘛,总不能老是让他下厨,他一个老总,又要上班又要做饭,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不过安枝予把话说得婉转:“不是说女人要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吗!”
这方面,靳洲想要反驳她,那理由可就太多了。
“什么年代了,你还有这种思想。”
“再说了,我妈和奶奶不也从不下厨房吗?”
“还有闫嗔,岑颂连厨房门都不让她进。”
难道因为他身边都是这种情况,所以他也觉得女人不下厨很正常,甚至觉得天经地义?
但是安枝予有点想不通。
“难道你不觉得妻子做好饭菜等老公下班回家的那种画面很有幸福感吗?”
靳洲没体验过,但是他想象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更喜欢下班去接她,然后和她一起回家的感觉。
所以他摇头,理由说得更充分:“我不喜欢会做饭的女人。”
安枝予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是笑。
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以前手机里的社交视频软件,刷到的都是电影音乐推荐之类的,现在不是了,现在大数据推给她的都是与男女、家庭、感情有关的毒鸡汤或者心灵鸡汤。
所以安枝予就搬了她之前看到的一句话说给他听:“有些男人以照顾家庭的名义让女人在家相夫教子当全职太太,最后却又因为女人成了家庭妇女而提出离婚。”
这就像,他现在觉得她不会做饭没什么,可以后呢,难保他不会在某一个瞬间羡慕别的男人在忙碌一天回到家以后,会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自己。
靳洲当然懂她的言外之意。
的确,未来的事情谁都不敢保证。
那种类似【你放心,我保证绝对不会!】的话,最后多会啪啪打脸。
所以靳洲短暂沉默了一阵后,做了‘退步’。
“如果你觉得会做饭可以让你更有安全感,我也支持你。”但是他说:“你就别去跟妈学了,正好我的厨艺也一般,不如以后晚上下班回家,我们一起下厨,每天学做一道菜,怎么样?”
被他这么一提议,安枝予觉得还挺有趣:“行啊!”
把她送到公司楼下的时候,靳洲说:“上次不是想吃臭豆腐的吗,晚上带你去。”
“明洋路那家的吗?”
见她眼里有惊无喜,靳洲笑了笑:“不想吃?”
安枝予忙摇头说不是:“也好久没吃了......”
靳洲把手里的袋子给她,又低头在她额鬓亲了一下:“中午在楼下等我。”
进了电梯,安枝予赶紧给楚菲菲发了条短信过去:【下午不能陪你去吃臭豆腐了。抱歉GIF】
楚菲菲:【原因!生气GIF】
安枝予没敢说今晚要和靳洲去,不然肯定要被楚菲菲说她重色轻友。
安枝予:【明天晚上陪你去好不好?不要你请,我请!】
楚菲菲:【都放我鸽子了,你好意思不请吗!】
一个多星期没见,同事见面都分外热情。
靳洲给安枝予的袋子里,除了有他洗好的水果外,还有不少进口的小零食,都是留她分给同事的。
“枝予,这个巧克力豆在哪买的,味道好浓郁!”
安枝予也不知道,都是昨天下午方宇送到家里的。
“巧克力豆?”安枝予起身往万俪俪那儿看。
“这个!”万俪俪给她看的时候不禁好奇:“不是你买的呀?”
总不能说别人送的,安枝予笑笑:“买回去之后我还没来及尝。”
刚刚万俪俪拿了两袋,她把其中一袋给她:“那你尝尝,里面有淡淡的薄荷味!”
安枝予没好意思接:“我早上吃饱了,你自己吃吧!”
虽说小长假结束,但好些人的心思还没收回来,一个上午,公司里叽叽喳喳的,聊天、交换零食,热闹得不行。
这种热闹一直持续到下午人事部发来通知,说是可以提前两小时下班。
她们公司闲,但是不代表靳洲公司也会没事。
安枝予没去打扰他,但又实在没有想去的地方,在靳氏楼下转悠了一会儿,两个女孩子一人手里拿着一杯喝的从她身边经过。
安枝予扭头左右看了看,目光定在斜对面的咖啡店。
这个点,咖啡店里人不多。
要了一杯卡布奇诺后,安枝予去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从她坐的位置刚好能看见广场上的喷泉池,自下而上涌出的彩色水帘,被阳光一照,五光十色的。
安枝予拿出手机,隔着玻璃拍了一张,然后发了朋友圈。
她很少发朋友圈的,哪怕是过年这些天,她也就含蓄地发了年三十那天下午,一家人围在一起包的饺子,还有靳洲送给她的那本用黄金做成的结婚证,不过这条朋友圈被她设置了部分人可见。
安枝予一边喝着端在手里的卡布奇诺,一边看着窗外。搁在桌上的手机震动的时候,一声“靳洲”从耳边传来。
安枝予扭头看过去。
“我知道我不该打扰你,但是......”
后面的话似乎因为嗓子里的哽咽而没有说下去。
安枝予眸光定在对方的侧脸上,然后,她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看见她用指腹蹭在脸上。